現階段,財政司翟克誠在香江金融圈子的各大勢力之間,扮演着居中斡旋的角色,他本身已經被高爵士的“人格魅力”征服,不敢起壞心思,雖然在浦偉仕眼裡成了十足的慫貨,但一位如此長袖善舞的人物,還真少不了,於是位置倒也穩穩當當。
“不就是一個惠豐備兌認股證嘛,惠豐有什麼好擔憂的?”財政司翟克誠搞明白了浦偉仕的來意後,有點漫不經心,他對惠豐撤離香江的秘密計劃當然知道,通過素有業界權威的華爾街大型投資銀行,所設計的惠豐備兌認股證,增加惠豐股票的香江海外持有者數量,應該正中下懷啊。
浦偉仕暗自忍着對財政司翟克誠的不屑,耐心解釋道:“長期以來,惠豐股票的交易,都是股市上的傳統買賣形式,完全受制於《惠豐條例》的持股不能超過百分之一規則限制。”
“可現在呢,金融衍生品大行其道,資本市場的形勢可謂日新月異、千變萬化,進而讓很多舊的規則出現了漏洞。”
“誠然,表面上看,華爾街大型投資銀行推出的惠豐備兌認股證,對惠豐的發展有利,但對於這種新生事物的全貌,誰又敢拍着胸脯說自己看得透徹呢,萬一存在意想不到的副作用,在某個時間點爆發出來,怎麼辦?”
“之前,所羅門兄弟公司也試圖研發過惠豐備兌認股證,可到了現在,真正成功推出者卻是雷曼兄弟公司,這裡面沒有熟知香江資本市場情況的本土勢力幫忙參謀,肯定辦不成。”
財政司翟克誠當即懂了浦偉仕的心思,感情他是害怕高益在其中有什麼圖謀啊,行吧,就做個順水人情,幫惠豐打探一下軍情好了。
高爵士不在香江,到外面出差呢,財政司翟克誠通過電話,把浦偉仕的擔憂,傳達了過去。
“浦偉仕的氣度有點無法恭維啊。”對着財政司翟克誠,高爵士的話很直接,當然了,也是爲了把意思傳遞得足夠到位,“據我所知,在雷曼兄弟公司研發惠豐備兌認股證的過程中,高益確實擔任參謀,提供了一些建議,可這也是再普通不過的商業合作吧。”
“惠豐撤離香江的心思,我知道,但也僅此而已,浦偉仕是不是走的夜路太多了,便開始疑神疑鬼了。”
財政司翟克誠也跟着笑,浦偉仕就那樣,惠豐股票的數量那麼大,流通那麼廣,又有《惠豐條例》的限制,至於如此疑神疑鬼嘛,我就是不得不幫他安一下心。
高弦沉吟道:“你可以告訴浦偉仕,我對他領導下的惠豐,確實有些不滿。”
財政司翟克誠打了個愣神,“高爵士對浦偉仕有哪些意見?”
“對於你我而言,惠豐撤離香江的策略不算什麼秘密,從在商言商的角度去看,也沒什麼好品頭論足的。”高爵士加重語氣道:“但是有一樣,惠豐是香江的準中央銀行,身上擔負着很多對香江金融系統極其重要的職責,它撤離香江,無可避免地會對香江金融系統的穩定運作,造成關鍵環節上的空白,比如整個香江銀行業的票據結算系統,所以,必須儘早做出妥善安排。”
“可我看到的是,浦偉仕領導下的惠豐,在部署惠豐撤離香江的同時,卻貪戀準中央銀行的福利,沒有積極做出交接方面的明確計劃。”
對於高弦所提到的香江銀行業票據結算系統,在這裡有必要花費筆墨簡單解釋一下,以理解博弈的價值所在。
普通人對銀行的接觸,大多停留在存款、取現的認知層面上,但這些只是銀行業運作的一小部分,整個經濟體系沒必要處處動用現金鈔票進行交割,包括有錢人瀟灑簽下的支票、公司的承兌匯票在內的票據,纔是絕對的大頭,而這就涉及到了各家銀行之間的票據結算。
香江銀行業的票據結算,通過香江銀行業公會的中央票據結算所來實現。
香江的持牌銀行,必須是香江銀行業公會的成員,如果哪個銀行的經營違反規則,比如不遵守《香江利率協定》,以超過規定的高利率,吸引存款,就會遭到被踢出香江銀行業公會的懲罰,自然也就沒資格使用香江銀行業的票據結算系統了,這便是香江銀行業公會江湖地位的一個反映了。
根據《香江銀行業公會票據結算所條例》的設計,香江銀行業公會中央票據結算所共分爲三個級別,最下面的一級爲次結算銀行,其必須在上面一級的結算銀行,開設賬戶,統一結算;而位於中間一級的結算銀行,又必須在最頂級的管理銀行,開設賬戶,統一結算。
顯而易見,惠豐就是香江銀行業公會中央票據結算所的管理銀行,拿高氏銀行集團來講,高益銀行、有利銀行屬於結算銀行,香基銀行、友聯銀行等成員,則屬於次結算銀行。
在票據結算過程中,如果結算銀行們在惠豐銀行的結算賬戶,出現了盈餘,那惠豐銀行無需向結算銀行們支付利息;反過來,如果這個結算賬戶被透支了,那結算銀行們要向惠豐銀行支付利息,
事實上,按照《香江銀行公會票據結算所條例》的規定,結算銀行們在惠豐銀行的結算賬戶,必須經常保持充裕的結餘資金,以應對票據結算之用,所以,這個結算賬戶肯定一直處於盈餘狀態。
換而言之,惠豐可以通過這些結算賬戶,擁有一筆免息的鉅額資金。
一九八三年港元危機爆發時,高爵士出面創建香江外匯基金管理局,以穩定港元匯率。
沈弼領導下的惠豐,以支持高弦爲條件,把它做爲香江準中央銀行的職責之一,香江銀行業最後貸款者義務甩給了香江外匯基金管理局。
而高弦不動聲色地巧妙設計,讓惠豐把這個結算賬戶,轉到了香江外匯基金,增加了香江外匯基金管理局穩定港元匯率的底牌。
但這些結算賬戶的資金,終歸是屬於結算銀行們的,在頂層的視野裡,重要性也就那麼一回事,惠豐是香江銀行業公會中央票據結算所管理銀行的情況沒變,通過這一關鍵角色,惠豐只要願意,便可以摸清香江銀行業的資金流動情況,堪稱掌握着整個香江銀行業系統的脈搏。
在“老劇本”裡,直到一九九六年十二月,惠豐才戀戀不捨地交出香江銀行業公會中央票據結算所管理銀行的位置。
在高弦看來,惠豐都已經決定撤離香江了,那就不應該一直霸着香江銀行業公會中央票據結算所管理銀行的位置,早早做出妥當的交接,讓香江金融系統儘快學會自己運作,纔對得起這麼多年在香江攫取的那些財富。
而現階段,香江外匯基金管理局運作得那麼出色,香江外匯基金的實力正好足以保障這一交接,這也是一種對香江金融業長遠穩定發展的負責。
財政司翟克誠對高爵士表達出來的不滿意,無言以對,當即便傳達給了浦偉仕。
“高爵士就是這個不滿意?”浦偉仕確認了一句。
“沒錯。”財政司翟克誠點了點頭,“高爵士親口讓我轉達這個意思。”
“香江銀行業公會中央票據結算所管理銀行的位置,惠豐當然要交出去。”明顯鬆了一口氣的浦偉仕,玩味地說道:“但這個節奏嘛,要按照惠豐的計劃來。”
對此,財政司翟克誠自然不予置評了,沒什麼難理解的,無非就是便宜多佔一時,就多得一分唄,我把溝通的活兒做完了,便交差了,至於惠豐怎麼和香江外匯基金管理局博弈,看戲好了,自己纔不去得罪任何一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