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開始奔跑，調用自己所有的力量奔跑。
但是這具皮囊真的太弱小了，他的鞋子跑掉了，赤着腳踩在地上，石子磨爛了皮膚，也不覺得痛。
最後連聲音都沙啞了，再也喊不出一個字，卻還是咬着牙追趕着。
不能拋下我，不能！
漸漸的，他喉頭涌出腥甜，眼前也開始發黑，那道像風似的身影似乎再也追逐不到了。
爲什麼呢？我都沒有拋下你們，也沒有嫌棄你們，你們爲什麼要拋下我？
他腳下一軟，重重趴在地上，只剩下粗重的喘息。
你們背叛了我，背叛了我。
又一次的……被溫暖的假象欺騙……
我不會原諒你們，所有傷害我的，總有一日通通都會被我碾碎！！
無論是以前，還是現在！
一隻冰涼的手覆蓋他的額頭，他聽到頭頂傳來一聲嘆息，“你追什麼？你以爲你能追得上我？”
“大姐……”他動了動小腦袋。
落入一個冰冷的懷抱裡，“行了，又髒又臭的，別哭了。”
他的臉和手腳都被輕柔擦拭了一番，頭頂那個聲音又嘆了口氣。
“我可真是好心腸，哼……你們都欺負我好心腸。好心就沒有好報的。”
小樓掙扎着說：“……我會疼大姐的……”
“好。”冰涼的手摸着他的腦袋，“我可是會記住的，以後不乖別怪我揍你。”
小樓咧嘴笑，忽然發覺，被人抱在懷裡摸摸腦袋竟是如此溫暖。雖然她的懷抱是冷的，身上都是骨頭，抱起來也並不舒服。
可小樓還是很滿足。
好像他期盼着這樣被人抱着已經很久了。
時至如今，不得不承認，其實他還是嫉妒林葉的。兩個姐姐，都那麼疼愛他，他纔是最幸福的人啊。
。
樹林中燃着篝火，篝火很旺盛，上面還烤着一隻兔子。
林果抱着懷裡的小男孩尋找過去，小葉子正坐在篝火邊，努力撐着眼皮不讓自己睡着。
青衣男人淡淡看了她一眼，看到她懷裡又抱着孩子回來，也沒怎麼訝異，這也是預料之中的結果。
這個叫小樓的男孩沉靜早熟，卻看不出其它的端倪。既然她想丟掉他，自然應該有她的用意。
車伕躺在馬車旁邊睡得鼾聲大作，林果回來驚醒了篝火邊的小葉子。
“姐姐！”他揉着眼睛跳起來。看到被林果抱在懷裡的小樓，一怔，“他怎麼了？”
“差點被拐子拐走，幸好我把柺子打跑，把他救了回來！”林果的笑容映着篝火，異常燦爛。
小樓抱着她的脖子，虛弱點頭，“大姐，可厲害了！”
林葉看看這個，又看看那個，末了懂事的安撫林果：“姐姐不怕，人回來了就好！來吃烤兔肉吧，我親手烤的。”
林果要把小樓放下，小傢伙扭了扭身子，不願意下來。
林果看到他腳上的血泡，心軟了軟，那就再抱一會兒吧。
她抱着小樓去溪水邊清理，把他的衣服脫掉洗乾淨掛在樹枝上，然後將他裹在黑袍子裡帶回來。
林葉已經把兔肉撕開了，放在寬大的葉子上等着林果吃。
葉子旁邊還有幾顆乾巴巴的果子，估計小傢伙自己都沒捨得吃。
林果把果子擦一擦，分給兩個小傢伙。
盤腿坐在火堆旁，一邊吃着烤兔子肉，一邊忍不住抱怨沈寄，“早知道就在客棧裡再住一晚上嘛，大中午的硬要趕路，現在好了，露宿野外。”
沈寄沒說話，雙手交攏，眼眸微垂，睫毛在眼睛下映出一片陰影。
林果問：“你是不願意再見到無爲劍居那幾個靈脩麼？”
行事那麼囂張跋扈，又吵吵鬧鬧，林果也不想見着他們。
沈寄卻看了她一眼，依然沒說話。從反應來看，應該是猜對了幾分纔是。
“那些靈脩嘰嘰喳喳最討人厭了，還是劍修好。”
林果清咳一聲，問道：“你一直隨身帶着劍，劍法應該挺厲害吧。我以前也跟人學過，那人聽說還是從無爲劍居出來的呢，要不要我練一套給你看看？”
沈寄淺淡的瞳孔盯着她看。像是風吹拂月夜下的雪山，簌雪漫漫，疏離又嚴肅。
林果把小樓放到林葉身邊，兩個孩子都好奇地看着她。
林果從地上撿了根樹枝，緩緩神，把沈湜之前教給她的劍法演練了一套出來。
守着小師叔那麼好的資源，整日被耳提面命，她也只學會了兩套多點而已。多的那一點都是各種零碎的不成套的劍招。
沒有劍氣和內力，只是劍招，卻也有模有樣。
林果舞完了一套劍法，把樹枝丟入篝火裡，看着沈寄笑道：“如何？”
沈寄點頭，惜字如金，“不錯。”
呵呵，當然不錯，也不看看是跟誰學的。
可他說完不錯之後，居然一句話都不再說了，白浪費力氣對他舞劍了，本想刷刷好感套套話呢。
林果有點掃興，“你可曾去過無爲劍居？”
“並不曾。”
雖然不主動問話，好歹開始答話了。
林果繼續問：“聽說他們後山上長着一棵名叫黃泉火荼的樹，你知道的吧？之前都已經進入化神的修爲了，不過現在應該已經死了。”
“嗯。”沈寄的回答還是如此簡單。
倒是小樓，聽到黃泉火荼時，眼中有光芒跳了跳，他垂下眼睛靜靜啃着兔肉，像是什麼都不曾聽到。
“聽說是無爲劍居的小師叔，那個叫沈湜的，把樹妖弄死的呢。聽說那個小師叔，是千年難遇的奇才，小小年紀就已經金丹修爲，嘖，前途不可限量啊。”
小樓忍不住擡眼看她。沈寄眉頭微挑，“你從哪裡聽說樹妖是沈湜殺死的？”
“額……道聽途說，不準也跟我沒關係。”
“樹妖是被天雷劈死的，與沈湜並無關係。”
林果：“……那你知道樹妖是啥時候死的麼？”
“十二年前。”
十……二年？？
草，怪不得熊孩子們都長大了呢，她墳頭上的草都能當劈柴了吧。
“那沈湜還好吧？”畢竟上一輩子相處了那麼久，她還是挺惦念着他的。
沈寄淡淡道：“十年前，沈湜破丹結嬰失敗，聽說正在閉關。”
“十年前？那現在呢？”
“並未聽說出關。”
“…………”嗯，挺好，閉着吧。萬一見了面還挺尷尬。(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