估計上級也是爲了類似的問題而撓頭,畢竟王艾這麼複雜的情況並不多見。運動員通常年齡小,訓練忙,所以是黨員的不多,尤其是海外運動員,幾乎沒有黨員。而到了王艾這個層次,具體說是綜合衡量收入、影響力和複雜程度的,更是隻有他一個。
王艾在大使館完成了入黨儀式後還專門問過,黨支部轉達的領導研究結論是:國內工資部分,按照既定規則走,兩份工資雖然是兩個身份,但都是你一個自然人,所以合併計算,走第三檔,一個月繳納60多塊黨費。至於海外部分,目前在規定中還是空白。雖然可以按照企業員工那個標準走,但這裡也有問題。那就是通常黨員工作的企業都是國內企業,收入多少一清二楚。極少數到海外工作的黨員,也是企業外派性質的,工資收入也清清楚楚,但像王艾這樣到海外工作,還是獨自打工的可就說不清了,咱的黨組織也不能去查人家切爾西的工資表。
還是那句話,多交可以,少交不行。
但王艾的收入黨組織不掌握,所以王艾的這部分黨費就存疑了,你少交沒有?你是不是鑽了空子?
黨的紀律就是丁是丁卯是卯,就是嚴。錢多錢少不重要,重要的是性質。所以王艾就犯了難,其實領導也犯了難。讓一個功勳卓著的青年球員一年繳上百萬黨費,這有點說不過去。所以領導話沒說死,就是國內部分你按照規定走,國外部分……我們先研究研究!
事實上從去年9月王艾成爲預備黨員就已經開始繳黨費了,只是當時王艾不知道,是足協從王艾的國家隊隊員身份的工資裡代扣的,國家隊工資很低,所以上繳比例一個月就幾毛錢,只有領工資的時候仔細看才能發現,而王艾哪把這點錢放在眼裡?根本就沒注意,以至於黨費這個問題,是今年正式入黨才意識到的。
這一下又一個問題出現了,如果海外球員俱樂部工資需要交納黨費,那麼去年一整年,王艾在切爾西工資都沒交黨費,這個怎麼算?要不要補交?
今天叫康絲翻出來了王艾藏着的黨員證,一下把這事也翻出來了,王艾上樓後通過互聯網到處找相關資料也沒看明白自己該怎麼辦,索性直接給大使館黨支部打了電話詢問,說你們領導研究好沒?別總也研究不完,我這還踩着雷呢?
黨支部書記回答道:“你這個情況特殊,能達到你這個層次的運動員過去沒有,現在就你一個,將來即便是有,也不會很多,所以會特殊情況特殊處理。”
“我想問的是,我怎麼做才能肯定沒問題呢?”
“……那就只能按照原則來了。”
“原則?”王艾想了下:“你是說……”
“對,但那樣,多少委屈了你。組織不是不近人情,高收入黨員多繳黨費相當於貼補了低收入黨員,比如農村貧困黨員,比如低保戶黨員,他們拿出幾毛錢都很吃力,有時候基層黨組織乾脆就從別的渠道代繳了,所以你這樣的高收入黨員就要多盡一份力量。”
“好的,我明白了。”掛了電話,王艾招來了康斯坦絲,翻出了過去一個賽季的工資表。
上賽季王艾是稅後2.7萬英鎊週薪,覈算一年在轉換一般匯率,相當於稅後年薪2114萬人民幣,獎金也能達到1000多萬,但企業員工的獎金部分需要繳納黨費的情況,是指固定獎金,而王艾的獎金是比賽獎金、贏球獎金加奪冠獎金,換言之是不固定的,所以這部分是不用繳的,那麼算下來上個賽季王艾需要補交的黨費是42.28萬人民幣,當然王艾沒地方弄這麼多人民幣,於是就從科巴姆附近的銀行取了2.916萬英鎊出來。另外又取了這個賽季八週的9120英鎊,加一起3萬8多點,有零有整,弄一塑料袋,拎着去就了大使館。
黨支部對此又撓頭:你這賬,沒法按我們大使館的工作人員走啊,大家的工資都清清楚楚,每個月繳納多少都是有數的,你突然這麼大一筆扔進來,我們直接上賬,說不清楚啊。
王艾齜牙一笑:“沒事兒,我帶着合同呢。”
說完了把這兩個賽季和切爾西簽署的合同拿了出來,查培新大使正好在家,也過來見證,把王艾的合同規定的基本工資部分錄入了黨員收入表格,爲了紮實,還把收入部分複印了一份,這才弄完了這50多萬人民幣的黨費表。至於相關規定中補交黨費一般不超過六個月期限這事兒就不提了,畢竟你們領導都沒研究明白,王艾本身還不知道,所以這事兒怪不得王艾,補了就好。
由於這比黨費太多,所以肯定不能留給大使館黨支部做活動經費,而且大使館乃至歐洲司對王艾的組織關係還屬於“借調”,這筆錢是球員王艾賺的,理所應當交給足協,要不然兩邊肯定得打官司。當然,足協弄不好也拿不到,畢竟王艾最深一層的身份,要從嚴竹和趙丹那邊算,那可就不知道歸誰了。
事兒辦完了,查大使對王艾進行了表揚和勉勵。這個意思王艾能領會,不是說你繳的多所以你好,而是你主動補繳黨費體現了你的思想覺悟。爲什麼規定黨費是按比例繳納而不是固定數額呢?看的是你的思想而不是你有錢沒錢。再說了,組織差你這點錢嗎?笑話,黨是坐天下的。進一步說黨內爲什麼互稱同志?這意味着是共同理想和追求的人在一起,而不是同鄉或者俱樂部那種利益集合體。
回程的車上王艾和康絲說起了白方禮。去年老頭終於病逝了,王艾的心情爲此一度非常低落,老頭沒有掙大錢的能耐,但就那麼一分一毛的攢,攢多少捐多少,捐到自己幹不動的那天,那時候他都90歲了。別人頤養天年的時候,他還在街頭巷尾蹬三輪。
什麼叫春蠶到死絲方盡?什麼叫蠟炬成灰淚始幹?
當王艾在車裡讀出這句詩後,駕車的趙丹一下子淚水涌出眼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