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感覺到她最初的拒絕和無動於衷,以及後來的鬆口和輕微地迴應。
兩人鬆開喘氣地時候,乾冰激動地問:“佳佳,你也有感覺的,對不對?”
程佳佳恨恨地看着他,然後拿包狠狠地砸向他。她恨自己心裡的防線輕而易舉地就被乾冰擊垮。
乾冰任她砸了一會兒,輕巧地拿過她的包放在身後的石桌上。程佳佳又一次被乾冰抱住,兩人無所畏懼地相擁相吻。
是酒精的作用也好,是自我的放縱也罷,乾冰和程佳佳都有些不管不顧。
當天晚上,當程佳佳一個人躺在牀上,回想起這個片刻,心裡亂糟糟一片。她不該和他一起吃飯,她不該喝酒,她不該和他去公園,更不該和他去那個亭子。
天哪,她是怎麼回事,怎麼可能和乾冰接吻了呢,怎麼可能是乾冰呢?
程佳佳心裡一千個悔,一萬個恨,同時又覺得自己很可憐。單身兩年,難道她的身體就這麼沒有志氣了嗎?
她在牀上翻來覆去地睡不着,盯着微信裡乾冰的好友申請,猶猶豫豫地最終還是點了同意。
“還沒睡?”乾冰主動發了一條信息。
程佳佳弱弱地自證清白。“我晚上喝多了,你不要當真。”
很快,乾冰回覆了“沒事,我很喜歡”。
what!!!!!程佳佳心裡奔騰起一萬匹草泥馬。她用勁一按,手機關機了。不能這樣了,絕對不可以這樣了,她要過正常的日子。
儘管程佳佳一整個晚上一直給自己心理暗示,但是並沒有什麼用,她依舊華麗地失眠了。她一直控制不住地在想,是不是出現幻覺了,她怎麼可能有這樣的舉動呢?那個人不是程佳佳,她程佳佳絕對不是那種人!
當初和詹偉在一起的時候,他們倆整整談了三個月的純潔戀愛,纔有了初吻。這兩年儘管她相過那麼多次親,卻連手都很少讓人摸過。
這樣的程佳佳,怎麼可能惹出昨晚那種禍呢?
她越是想不通,腦子裡就越是不斷地回放當時的場景。好像是理智一秒間偷溜出門的同時,身體自作主張蠢蠢欲動,心呢也揪在一起砰砰亂跳,整個人都處於叛逆犯上作亂的狀態。
在懊悔的同時,她還有一些隱藏在心底深處的失落,和終究還是逝去了的無畏、灑脫。和詹偉分手後,她一直與其他男人保持着距離,這並不是因爲她思想保守,而是她的潛意識裡還是盼着有一天詹偉能回到她身邊。
在她的想象中,她的未來和詹偉在一起纔是最自然的。
第二天早上,程佳佳頂着一顆渾渾噩噩的腦袋,腳步虛浮地踏進單位的大門。
“早!”有人用格外響亮的聲音跟她打招呼。
程佳佳聽到這個聲音,嚇了一跳。站在她面前的乾冰,跟東面的陽光一樣正一臉燦爛地看着她。
“你怎麼在這?”程佳佳張大了嘴,瞪着眼審問他。
乾冰不以爲然地說:“哦,我昨天不小心把車丟在這附近了,我來取車。”
程佳佳愣了幾秒鐘,丟下一句“閒得你”。
乾冰跟着她往大樓走去“晚上一起吃飯?”
程佳佳答:“晚上我爸燉雞,我得回家吃。”
乾冰又問:“那明天晚上?”
程佳佳道:“明天約了人。”
乾冰說:“我後天要出差。”
這回,程佳佳停住腳,條件反射一樣問:“去哪?”
乾冰露出不易察覺的淺淡笑容:“上海,快的話,三五天就能回來。”
此時已陸陸續續有幾個同事經過程佳佳身旁,一邊跟她打招呼,一邊拿眼上下來回地瞟着乾冰。
程佳佳怕引起別人誤會, “好好,我知道了,我上班了,你趕緊回去吧。”
程佳佳前腳剛踏進樓道,丹姐就神不知鬼不覺地躥到她面前,摟着她的肩膀, “哎,你們昨晚在一起過夜啦?”
程佳佳一臉地不敢置信,她伸手狠狠掐了一下吳丹藍。吳丹藍連忙擺手:“那爲什麼他一大早就送你來上班,兩人還膩膩歪歪,一副難捨難分的樣子啊?”
程佳佳一手扶額,大聲哀嘆:“丹姐,要是連你都這麼想,那我這回可真是跳進黃河都洗不清了!”
吳丹藍搖頭:“你們這些小姑娘,做事總是不考慮後果。我看人家條件還可以,你別挑來挑去了。”
程佳佳苦着臉,愁眉不展。
吳丹藍無奈地看着她:“你要是一直活在幻想的世界裡出不來,最後耽誤的可是你自己的終身。”
程佳佳自嘲道:“我還有什麼終身啊!我同學的孩子、我妹的孩子都能打醬油了,我連我孩子將來姓什麼都不知道。”
吳丹藍恨鐵不成鋼,“你要真這麼感慨,自怨自艾的話,你就給我打起精神,認認真真地去相親,我保證用不了一年,你就能把結婚生娃兩件大事一齊辦了。”
兩個人親親密密說着貼心話,磨磨蹭蹭地走到辦公室門口,程佳佳正要從包裡掏鑰匙,卻發現辦公室的門已經開了。
平時總喜歡擺領導架子姍姍來遲的陶琳已經正襟危坐在電腦前了。
吳丹藍和程佳佳心有靈犀地相互對視一眼,就聽到陶琳發話:“你們倆快一點,今天不少任務呦,做不完要加班的。”
吳丹藍和程佳佳把包放進櫃子裡,一齊走到陶琳面前,聽她發佈任務。
十分鐘後,陶琳終於滿意地把昨晚就打好腹稿的講話說完了,她歇了一口氣,吩咐道:“快燒水,我嘴都講幹了。棗子也忘了吃。”
吳丹藍拿着水壺就出去了。程佳佳把陶琳給的一沓子資料搬到自己的桌子上,然後拿起門後的掃帚開始掃地,辦公室裡的一天就這樣開始了。
上午,吳丹藍挨個給銀行網點打電話催要數據,程佳佳則一邊整理這幾個月的材料,一邊登記各類臺賬。偶爾兩人被陶琳輪流使喚着幫她打字、清理電腦垃圾軟件。比起忙時的門庭若市,這會兒她們辦公室倒也還算清淨。
“美女們好!”一個五十歲左右的女人突然推開門走進來,熟絡地與她們打招呼。
吳丹藍和程佳佳擡頭笑着打完招呼,然後又埋首繼續忙着手裡的事情。
只有陶琳見到老朋友來,興奮地站起身,一面招呼她坐下,一面把自己櫃子裡存的礦泉水拿了一瓶出來。
“老朱,你可真是會享受,不聲不響地居然去了揚州,都不跟我說一聲。”陶琳埋怨道。
這位打扮時髦的女人正是C市分行的會計,朱翠。早年間,曾和陶琳在同一個銀行支點共過事。
朱翠不緊不慢地從包裡拿出兩盒牛皮糖,一盒放進了陶琳的小抽屜,一盒當場拆開在她們三人的桌子上各倒了一些。
程佳佳和吳丹藍都很客氣地跟她道謝。吳丹藍說道:“朱主任,這是揚州的特產啊,我老公也給家裡帶過,特別好吃,謝謝啊。”
程佳佳也道:“朱主任,這次去揚州玩得開心吧?”
這一問,朱翠便打開了話匣子,開始滔滔不絕地講起她和她寶貝女兒在揚州四天三夜的旅途,一臉地興奮。
一開始陶琳還饒有興趣地聽着,到了後來,朱翠開始反覆地炫耀她在揚州買的絲綢裙子和玉手鐲,陶琳便慢慢地變了臉色。
朱翠久經官場,自然懂得察言觀色。她這才從皮包裡拿出幾張白紙,遞到陶琳面前, “他這一出事,我們單位都亂成了一鍋粥了。你說我好好地在外面玩,本來還打算跟我女兒去趟西湖。結果我們辦公室主任突然打電話給我,說我們老大去了,要我趕緊回來。”
朱翠兩隻眼睛瞪得圓溜溜的,換口氣, “我還傻乎乎地問,老大去哪了,去哪了。我們主任怎麼也不告訴我,非說等我回來就知道了。我急吼吼地趕回來,哪裡想到老大居然出去釣魚被高壓電給打死了呀。”
C市分行行長在郊區釣魚被高壓電打死的事,省綜合中心和各市分行已經熱熱鬧鬧談論了一個星期。陶琳這會兒聽朱翠又提起,雖然還仍然感興趣,但是興致已經沒事發剛一兩天的時候那麼高了。
陶琳接過朱翠的話茬,莊重地發表自己的看法:“這也是他的運,你說市裡這麼多好地方,他去哪裡釣魚不行,非要往鄉下跑,這不是自己作死嗎!”
朱翠重重點頭,不能更贊同:“你講吧,可不就是透着怪嘛。聽說那天剛好有個房地產商請他參加樓盤活動,他不去非去釣魚。行裡的人都講,他這一竿子不僅沒釣到魚,反倒讓魚把他自個兒和全家人的好日子都給釣走了。”
陶琳道:“可惜了,不然照他這樣的提拔速度,妥妥地要進省領導班子。”
朱翠重重點頭:“所以啊,我們也用不着羨慕那些當領導的,我們只要把身體養好,該吃就吃,該玩就玩,最後比比誰活得長,誰就賺了。”
陶琳把朱翠拿給她的表往桌角一扔,叫程佳佳核一下撫卹金。
程佳佳起身將朱翠填的表拿過來,翻了兩遍,沒有找到工資表。
一問,朱翠彷彿纔想起來,無辜地說道:“呦,我給忘了。”
陶琳數落她:“你說你是多少年的老會計了,怎麼回回都丟三落四的呢。你下次記得帶。”一面又吩咐程佳佳:“你去查一下工資花名冊。”
程佳佳只得起身去對面的資料室,翻出厚厚的工資花名冊,找到A市的名單,然後對着表把死亡撫卹金給覈算了一遍,確認無誤後,蓋上了自己的審覈章,然後把表交給了朱翠,囑咐她去八樓行辦公室蓋公章。
朱翠晃了晃手上幾張薄薄的紙,抱怨道:“不知道爲什麼,你們省綜合中心的電梯我進去頭就發暈。每次都得爬樓梯,你看我哪次來你這,不是累個半死。”
程佳佳一聽她這話,不自覺地抿緊了嘴脣,果然聽到陶琳笑出了聲:“小程,你代朱主任跑一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