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佳佳總算見到了乾冰的第一個親人, 他的姐姐,乾炎。
與乾冰完全不同,乾炎又高又白, 所以程佳佳一開始還以爲兩個女人中個子矮的是乾冰的姐姐。
乾炎和她的朋友坐在西餐廳附近的露天圓桌上, 一邊喝茶一邊聊天。
乾冰帶着程佳佳走過去, 打招呼, 互相介紹。
乾炎衝程佳佳隨和一笑, 而後輕拍身側的空椅子,對乾冰說道:“坐這吧。沒良心的,我還以爲你要一直裝作沒看見我呢。”
乾冰和程佳佳一前一後地站着, 他拉着程佳佳的手不放,“我們這就走了, 我就是過來跟你打個招呼。”
“哎”, 乾炎提高音量, “你這什麼意思啊?我和佳佳剛認識,我連她長什麼樣都沒看清楚呢。”
乾炎的朋友也在一旁說道, “乾冰,你姐又不是外人,你做什麼要把女朋友當寶貝一樣藏着掖着。你就讓你姐好好看看,省得下次大家在街上碰見了,還不敢相認呢。”
乾冰拉開一張椅子讓身後的程佳佳先坐, 然後自己也坐下。他看了眼手錶, 說道:“行, 乾大美女, 給你五分鐘, 你想看就仔細看吧。”
程佳佳安安靜靜地坐下,正好對上乾炎的目光, 她輕輕點頭微笑。
“看上去年齡怪小的,剛畢業的學生妹吧?有二十五嗎?”乾炎問。
心裡“咯噔”一下,程佳佳覺得自己今天真的不應該穿揹帶裙裝嫩,太招人恨。
“乾姐是特意誇我吧,其實我今年都滿三十了,只比乾冰小兩歲。”
乾炎顯然沒想到程佳佳已經這麼“高齡”,因爲乾冰身邊的女人都很年輕,最大的也只不過二十六七歲。
她略沉默數秒,然後說道:“天色太暗,我倒沒看出來。”
“佳佳娃娃臉,本來就顯小,不像我三十歲的人看着像四十歲,皮糙肉厚特顯老。”乾冰特別得意地插了一句。
程佳佳瞪了他一眼,乾冰還覺得莫名其妙,“本來就是嘛”。
乾冰不是挺懂女人的嗎,怎麼這個時候盡瞎搗亂,程佳佳倍感失望。
乾炎懶得理會一對情侶的眉眼官司,“那你現在在哪高就?還是自由職業?”
“她在光信銀行省綜合中心工作,HR薪酬福利方向。”乾冰幫她回答,還特意強調程佳佳是自己通過考試正式考進來的,特別厲害。
乾炎又問了程佳佳兩個家庭問題,程佳佳簡單答完,乾冰就站起身,對乾炎很不滿地表示。
“姐,你好歹是高學歷的藝術家,怎麼比電視劇裡的那些大媽還要大媽,真受不了你!你們慢慢喝茶,我們先走了。”
乾冰牽起程佳佳的手,向她眨了一下眼睛,然後兩人說走就走。
乾炎端起茶杯,無奈苦笑,她的朋友深深感嘆,“你這個弟弟還真是厲害。”
一小口茶慢慢滑進嗓子,乾炎悠悠說道,“乾冰脾氣硬,家裡沒人能管住他。畢業的時候,我爸安排他進家裡的企業鍛鍊,結果他自己從農大找了一個在職的研究生,兩個人合夥搞什麼綠化。”
她的朋友不以爲然,“大學生創業有幾個能成功的?歸根到底還是乾叔叔在背後支持他,纔有他今天。”
乾炎笑着搖頭,“我爸纔沒想着真幫他!兒子有骨氣要自己創業,做父親的總不能一點都不支持,所以我爸當初就給了他八十萬,預備等他敗光了,就會灰頭土臉地滾回家。”
“誰知道他不僅拿了八十萬,還把我媽給他買的結婚用的別墅給抵押貸款了。在外面還一天到晚舉着我爸的旗號找生意。我爸也不好意思在外人面前不承認啊,所以只能默認。就這麼着,給他一路混到今天。”
“他那個公司一上市,他不僅資產大大增值,人更出了名,成了省內傑出青年企業家和什麼新型創業領袖,風頭足的把我爸都比下去了。可以說,現在整個家族裡,誰也沒他威風。”
她朋友聽她說完,笑着安慰她,“有這樣能幹的弟弟,你做姐姐的臉上也有光。退一步說,他雖然傲了一些,沒把家裡人放在眼裡,但他至少不會跟你爭家產啊。我看乾叔叔的產業一大半都是你老公和你兒子的,你敢說你心裡就不慶幸有這麼一個自立自強的弟弟?”
乾炎微微一怔,同時心裡泛起絲絲苦澀。有這樣能幹又不貪的弟弟,作爲親姐姐她自然感到驕傲,但也難免爲他擔心。
“我們家情況跟你家不一樣,有些事情複雜着呢!”乾炎低聲嘆了一句,彷彿是在說給自己聽。
回去的路上,乾冰注意到程佳佳的情緒不是很高,心情有些低落的樣子,整個人無精打采的。
“我姐那人就是面冷心熱,藝術家的通病,你別在意。”
程佳佳轉頭看着乾冰,心有遺憾,“我覺得你姐挺好的,是我自己不懂得怎麼跟人相處。”
“怎麼會?我覺得你表現很棒!”乾冰一邊開車,一邊忙中取閒伸出大拇指高高翹起,很誇張地誇讚程佳佳。
程佳佳微微一笑,“說真得,我真得懷疑自己有一些社交障礙。以前在學校還好,跟朋友跟同學能放得開,一起說說笑笑,相處很愉快。可是畢業之後,我突然變得不會跟陌生人打交道。平時跟同事們也就工作上有聯繫,其餘時間都是一個人獨來獨往。工作這麼多年,也就丹姐和老季稱得上是我的朋友。”
“乾冰,我很怕自己融不進去你的家庭,還有你的交際圈子。我不喜歡接觸陌生人,我只有跟熟悉的人在一起纔會自在。”
程佳佳的話說完,車子慢慢滑行,剛好在路口的黃燈變紅燈前穩穩停下。
乾冰摸了摸程佳佳的頭,勸慰她,“什麼社交障礙,你以爲人人都是交際花啊!平時工作忙得要死,誰沒事幹天天交一大堆沒用的新朋友。”
“我家裡的人你更用不着擔心,連我自己都很少回家,你更見不了他們幾次面。所以,你有什麼話都好好留着說給我聽,其他人你愛理不理。”
程佳佳心結解開,對乾冰恬然一笑。
乾冰樂了,“這就對了,這樣笑纔好看,來,給爺多笑幾個。”
經過最繁華的步行街,乾冰看到程佳佳老是抿嘴。
“佳佳,你是不是口渴?我下去給你買杯奶茶。”
程佳佳又下意識地舔了舔嘴脣,然後從包裡拿出一支脣膏。
“到了夏天就總是忘記塗脣膏,嘴脣乾,自己也不知道。”
程佳佳打開遮陽板,旁邊的照明燈自動亮了起來,程佳佳對着鏡子塗完脣膏,轉頭問乾冰,“現在好一點了嗎?”
乾冰點頭,然後問:“那我們直接回你家了?”
程佳佳看着街邊說道,“你在延平文化那裡停一下,我進去買點東西。”
乾冰把車子開進旁邊的小巷子,在最裡面找着一個停車位,停好車。
“把你的脣膏借我用一下”,車子才停穩,乾冰就朝程佳佳伸出手。
“我嘴脣很乾”,他向程佳佳解釋。
“把頭伸過來”,程佳佳拿出脣膏,輕輕地替他塗抹。
乾冰抿了抿潤滑的嘴脣,很滿足地望着程佳佳,“你的脣膏就送給我吧,我嘴脣老幹。”
程佳佳白了他一眼,自行推開門下車。
兩人藉着居民樓微弱的燈光沿着昏暗的巷子往外走,程佳佳突然停住腳步,眼神定在旁邊一輛白色依維柯廂式貨車上。
乾冰跟着停步,擡頭一看,這是一家大型KTV連鎖店的後門。貨車車廂上站在一個身穿淺藍色襯衣的男人,他正彎着腰把一箱箱各種飲料往外搬。外邊兩個穿着工作服的KTV員工從他手裡接過然後一箱箱整齊地碼放在小拖車上。
穿着淺藍色襯衣的男人不是別人,正是程佳佳的妹夫,程慧慧的老公,徐甘。
程佳佳拉着乾冰退到一邊,兩人幾乎是貼着牆悄悄地走出巷子。
程佳佳什麼也不說,乾冰只好什麼都不問,跟着她進了延平文化店。
程佳佳隨意挑了幾樣喜歡的軟皮本子和一套熒光筆,然後走到櫃檯挑手錶。
“佳佳,你要買表嗎?”直到程佳佳拿出兩隻表左右對比,乾冰才反應過來。
程佳佳點頭,“嗯,買一隻考試的時候用。”
之前,程佳佳跟乾冰提過,要備戰今年10月份的註冊會計師考試。程佳佳已經通過了四門科目,如今只剩下最難的審計和財務成本管理兩門,今年又是她報考的第四年,所以有些壓力。
乾冰這才說道,“你別買了,我有一隻表,還是新的,我自己也用不上,剛好送給你。”
到了程佳佳家樓下,乾冰從車裡拿出那隻在上海買的手錶,遞給程佳佳。程佳佳接過去也不看就帶到手上,轉動手腕試了試。
“還好,不重。”程佳佳說完才認真地觀察這塊看上去很普通的手錶。
皮質的錶帶很柔軟,很貼皮膚,錶盤上的鑽石在微弱的燈光下也是如此耀眼閃光。
程佳佳覺得有些眼熟,她抓起乾冰的手,果然不出所料。
“情侶款啊,不便宜吧?什麼時候買的呀?”
程佳佳一連拋出兩個問題,乾冰都不好回答。他如果說在遇到程佳佳之前就買了,那麼程佳佳一定不會饒了他。
“上次出差到上海的時候買的,本來想送給你,後來又怕你不喜歡,所以就一直放在車裡忘記了。” 乾冰選擇做個誠實的好孩子。
程佳佳不信,“我怎麼覺得你在撒謊呢,你的眼睛都不敢看我。我猜你一定是買給你某位前女友的,結果不知道什麼原因,沒送出去。你跟我說實話,是不是人家甩了你?”
乾冰頭都大了,“真的沒有騙你,就是在上海買的。”
程佳佳擡眼,“再給你一個機會,自證清白。”
乾冰立即想到許莉莉,當初買這塊表的時候,許莉莉在場啊,而且他還給許莉莉也買了一塊。
要是真這麼說的話,一個問題解決了,馬上又會產生無數個新的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