貴妃拿杭玉清的話當放屁。
柴榕在手,天下我有,她怕他纔怪。
正所謂會咬人的狗不叫,像他這樣還沒等實施就嚷嚷着天下皆知的,一般都是突發性狂犬病,時間短效果猛,但過時不侯,說出來就當做了,純粹快活快活嘴。
他說了一萬遍她等着了,可她等到的就是替便宜相公找了個便宜徒弟的結果……
她也就姑且聽聽吧。
“我給你個良心的建議,你覺得好嗎?”她擺出笑盈盈的一張臉,道:“你要將你師父的武力值考慮進去,綜合評估一下你的勝算,然後再行定壓這到底是不共戴天之仇,還是完全可以的一笑泯恩仇。”
這的確是良心建議,木墩兒露出意味深長的笑。
糾集了大量的守城士兵都只有被動挨打的份,他要再想找人替他出氣就只能往上找,守家衛國的將軍人家在邊關忙着估計沒功夫跑個往返替他打架,再者他們主要打的是團體戰,單人武力還不知道是個什麼規模。如果他財大氣粗能請動江湖殺手,或者朝堂錦衣衛秘使之類,他覺着或許還有一拼,否則還是乖乖眯着認倒黴的省心。
只是他這便宜娘慣會的草蛇灰線,埋伏千里,不說凡事無利不起早,但做事情的目的性還是很明確的。
調|教一個愣頭青神經病官二代,她還沒有那麼善心義舉;替顧瓊玖出頭不假,但有其它一萬種別的辦法,不一定非得軟硬兼施的要他拜師;話裡軟中帶硬,硬裡又含軟,絕不把事情往不可收拾的方向發展——
說是包藏禍心可能太陰謀論了些,但是如果杭玉清不是縣令的兒子,估計她也不會使這麼看似合情合理,但後續實則後患無窮的一招。
正如杭玉清所說,一聲師父好叫,可是被別人知道了。這輩子他都是傻爹的徒弟了——桂花村的人沒見過世面,縣令在他們這就是天大的官,天的兒子管他們村兒的傻子叫師父這麼稀罕的事,不嚷嚷的十里八村都知道就出奇了。
如此一來。以後杭玉清要找他們柴家算帳分分鐘被人戳着脊樑骨罵欺師滅祖——他相信,就算沒人懂那成語,他家娘娘免費也會教給他們的。這還是輕的,都只是面子工程,和縣令的兒子掛上鉤。就是和縣令間接有了關係,姑且不說村裡人看待他們的眼光,就是以後走商道多多少少也會讓不明真相的人有所顧及。
他家娘娘這是坑了杭玉清個連環啊,一坑套一坑,坑坑不走空。
杭玉清叫聲師父損失不了他什麼,可是影響卻是深遠的,既深又遠——且相當深相當遠。
似是心有靈犀,貴妃眼神過來正的木墩兒的視線在空中交匯,兩人心照不宣的相視一笑。
他面上不顯,心裡卻跟四面漏了風的破寒窯似的那叫一個冷嗖嗖涼瓦瓦的。心有餘悸狀。特麼他是刻心裡,得罪誰也不能得罪他家娘娘,否則讓人算計到骨頭渣子裡,指不定腳下什麼時候多了個坑都不知道。讓她坑死都不知道怎麼死的。
“娘,你累嗎?你餓嗎?”他順手攥起小拳頭就給貴妃敲上腿,臉上說不出的諂媚。
他想像不出這些古人平時在宮裡是有多寂寞,盡琢磨着算計人了吧,練就的一番爐火純青的功夫,讓他一個各種厚黑學充斥薰陶的現代人都防不勝防。
只能說,理論到底不敵實踐啊!
不管車上談論着什麼。外人看上去總是談笑風生狀,貴妃不需要在村裡巡街似的逛一圈讓所有人見識,她相信桂花村村民的實力,幾個人就能攪的天下皆知。
驢車直接繞過陸家門前徑自拐到了顧家。一行人在顧家卸車。
吳青雲一輩子讀書人,對當官的人雖尊敬還是不會因爲內裡忐忑的心而失了氣節,強撐着不明就裡微微顫抖的小心肝和縣令家公子打聲招呼,就自恃長輩不便與小輩套近乎回了主屋。
倒是顧耀祖見認了羣架的盛況,沒有任何階級意識,純粹拿杭玉清當柴榕的手下敗將來看。完全沒個大小尊卑地鬧,給杭玉清煩的肝疼,但礙於是毒婦的親弟弟,深怕一個爆發就捱了拳頭,忍的他各種想死。
“師父,把你小舅舅家的狗牽走,能別讓它一直舔我鞋嗎?很貴的。”最後杭玉清忍無可忍地道:“師孃啊,咱到底啥時候出去亮個相,天都快黑了,我還要回家溫書呢。”
噗!
顧靜姝一口茶全噴地上了,這神經病官二代撒謊也不撒個圓乎,他溫書?狗都能上樹。
“我說小美人,看着點,噴我身上了。”杭玉清還是很誠實的,上次看顧靜姝假小子的裝扮要多醜有多醜,今日倒是讓了開了眼,的確——很漂亮,跟含苞待放的花骨朵似的,如果沒遇到毒婦,而是見到她,沒準他會把她納回家當小妾,可是在見識了毒婦之後,暫時他對任何美的事物都產生了恐懼感,敬謝不敏。
顧瓊玖回家就各種忙活晚飯,不出半個時辰就把色香味俱全的飯菜端上了桌。
貴妃那一兩銀子不得不說解決了很大問題,他們家也能想吃點兒啥做點兒啥了。
“我就不吃了吧,我要回家,咱們有點兒效率——”
貴妃一筷子遞到他嘴邊,好像杭玉清再說就直接插進去,於是他的聲音戛然而止。
“先吃飯。”
“招娣啊,這樣不太好吧?”吳青雲顫巍巍地反駁,話音還未落就聽杭玉清忍不住笑噴了:
“你叫——招娣啊?”
“招娣……”他捧着肚子就笑開了,忍也忍不住,連腸子都笑擰勁了。“招娣!”
滿桌子沒一個人理他,悶不吭聲吃飯,等杭玉清笑夠了,擡眼再一看桌子,風捲殘雲已經就剩菜湯了,偏這時他肚子餓了,咕嚕嚕起了反應。
貴妃看看他,“要吃就泡點菜湯,要是不吃,你現在就和陸鐵牛回他家,和陸家二老打聲招呼,就說借他家驢車送你一趟。”
杭玉清呆了,“就……這麼簡單?”
早說啊,這麼容易的事他之前的誓死抗爭又算什麼?!
“得嘞,師孃你就擎好吧!”說着飯也顧不上吃了,拽着陸鐵牛就往他家奔,一路上歡天喜地就跟坐了兩百年牢終於得見天日了一般,年畫娃娃似的臉上滿是喜慶,到了陸鐵牛家也是喜笑顏開地打了招呼,把貴妃交待他的話說了,還白送了幾句好聽話,看也不看目瞪口呆的陸家二老一眼,樂顛地尥着蹶子就直接跳上了停在門外沒進來的驢車上。
“我說師孃他妹夫,你快點兒,我急着呢。”
陸家二老一把扯住陸鐵牛:“這這這這這、這怎麼回事?什麼師孃——怎麼這祖宗又和你們湊一塊兒了?”
陸鐵牛把貴妃交待他的話在腦子裡過了一遍才道:“我們去城裡又遇上這祖宗了,他是瞅柴榕身手好,功夫高,非說什麼不打不相識,纏着他要認師父讓他教給他功夫,這不都跟回家裡來了,不答應他人家就不走了。”
“那——就這麼認了師父?”陸老爺子五十來歲,滿是皺紋的手哆哆嗦嗦。
“那可不,不答應他就不走,誰能和他耗的起——”陸鐵牛聽杭玉清在外面直催,該說的也都說完了,便趁機脫身:“我先給他送回去吧,不然幾里路他得自己走回去——”
“快去!快去!快去!”
陸家老太太不拉着陸鐵走了,反而往外推他:“可不能讓縣令大人的寶貝兒子走回去,再累壞了,你慢慢的駕車,咱那驢車不穩,路上石子又多,可委屈了人家了……”
陸家二老跟出門外直接送到村口,看着遠遠駛去的驢車總算鬆了口長氣。
這算怎麼回事?
堂堂一個縣令的兒子認個傻子做師父,官家的處事作風果然不是他們小老百姓能夠看得懂想的通的。
“他爹……”陸老太太深沉地叫了一聲。“咱這算不算和縣令也攀上了親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