靖王蓋好盒子,走進裡間,打開暗門,進入秘室。
把盒子放在屋角的一個花格架上。
又從牆上打開一個暗格,從裡面取出一副畫像,小心地鋪開來。
畫裡的少女天真美麗,嘴角帶着甜蜜的微笑。
“真真,這麼多年了,你可有爲當年所做的事後悔過?”靖王手指輕撫畫中少女的嘴角,“如故說,她差點回不來了的時候,我後悔了。”
他慢慢滑坐下去,眼裡溢出了淚。
如果如故真出了什麼事,他不知道還有什麼臉再見結髮的妻子。
玉潔公主這時候,突然來找他,原因只有一個,打破他對素錦的不忍心,讓他同意把素錦嫁給蕭宸。
皇上賜婚的事,還沒有公開。
玉潔公主遠離京多年,回京不久,消息沒有靈通到知曉皇上書房裡的談話。
所以,只能有一個原因。
是如故透了風給她。
如故先向皇上求了賜婚素錦,再透風給玉潔公主,讓玉潔公主送來這些信函。
她如果不知道鳳瑤和葉國樑的事,就不會利用玉潔公主。
素錦是鳳瑤謀奪越國皇位的希望,鳳瑤絕不可能允許素錦嫁給蕭宸這個廢物。
除非良妃孃家的勢力可以被她所用。
但良妃也不是個軟柿子,豈能任由鳳瑤左右西門家。
良妃和鳳瑤之間的明爭暗鬥也就此開始。
如故這是讓她們狗咬狗。
一環扣一環,滴水不漏。
靖王在政治上打滾多年,只要用些心思,就能想透這裡面的來龍去脈。
如故是在報復,也是在自保。
雖然靖王不希望自己家中變成戰場。
但從母親和鳳瑤把兩個月的如故丟進麻婆村,這家中就已經成了戰場。
這樣的結果不可避免。
這次如故的失蹤,讓她不再是那一貫任性妄爲,頑劣胡爲的小姑娘,而是有仇必報。
鳳真曾經說過,給如故一些時間,她會長大。
但這樣的長大,代價太大。
“真真,女兒真長大了,或許很快就不再需要我們的庇護,等到了那個時候,我也就可以安心地離開,你會不會一起來?”
院外鈴聲響起。
他收起畫像,出了暗室,步出書房,坐到書案後,冷看着跟在管家身後步上臺階的鳳瑤。
鳳瑤定了定神,走到桌案前,開門見山,“不能讓錦兒嫁給蕭宸。”
靖王冷看着她,“皇命不可違。”
“你不是有皇上賜的金牌?憑那金牌可以向皇上提出一個要求,你拿金牌去請皇上收回成命。”鳳瑤焦急之下,聲音帶着急迫。
君與臣之間不會有真正的兄弟之情。
越是重臣,皇帝越是顧忌,那越金牌是鳳家保命的最後底牌。
如果素錦真是他的女兒,鳳瑤愛女心切,倒也罷了,但素錦竟是鳳瑤和他二弟的女兒,還是在前來與他聯姻的路上懷上的孩子。
如果鳳瑤對
他再不愛鳳瑤,也不能大度到可以無視鳳瑤這樣荒淫的行爲。
靖王看鳳瑤的目光越加的冷。
鳳瑤看着靖王疏冷的臉色,心慢慢下沉,但不肯就這樣放棄,求道:“她是我們的女兒,你就忍心看着她這輩子毀在一個廢物手中嗎?”
“是嗎?”靖王笑了,但那笑絲毫進不了眼。
鳳瑤心裡突地一下,想到來路上,遠遠看見玉潔公主走過。
玉潔公主自從進了府,爲了避嫌,從來不會往這邊院子來,突然出現在這裡,必然有因。
至於什麼原因……
鳳瑤臉色瞬間發白。
她和葉國樑來往雖然隱密,但玉潔公主是葉國樑的髮妻,和葉國樑朝夕相處,未必沒有半點察覺。
“王爺這句話是什麼意思?”
靖王冷笑,“你認爲我還有能什麼意思?”
鳳瑤心臟‘砰’地一跳,她不能確定玉潔公主和靖王說過什麼,不敢再堅持下去,白着臉退開兩步,“你真不救錦兒?”
“不過是一樁婚事,有必要要死要活的嗎?”靖王的語氣越加淡得沒了任何感情。
他如果不是顧忌和鳳瑤是聯姻,涉及着北朝和越國的關係。
就憑着鳳瑤與他兄弟私通這一點,就不能再容她活着。
更別說,爲了她和葉國樑私通生下的女兒動作鳳家的保命牌。
鳳瑤到北皇已經十幾年,靖王雖然不會找她麻煩,但對她冷淡如同陌生人。
而且他對素錦也並不怎麼喜愛。
這種情況下,求他動用鳳家的保命牌,已經十分不易,如果他再聽玉潔公主胡說點什麼,那麼這件事在他這裡就成了死局。
現在只有去求求老太太,如果老太太肯強迫靖王拿出保命牌,還有幾分希望。
鳳瑤不再求下去,一言不發地出去。
靖王眼底閃過一抹冷寒之氣。
如故站在樹蔭後,面無表情地目送鳳瑤怒氣沖天地離開,這樣的結果,在她意料之中,仗剛剛開始,以後的路還長,沒有什麼值得歡悅。
漠然轉身,頭磕在一個刀柄上,不用擡頭也知道是誰的刀。
伸手推開刀柄,擡腳往來人的腳踩下,眼角餘光見頭頂漂亮的鳳眼放了光,腳還自覺得往前伸了伸,方便她踩。
如故踩下的腳,生生在離他腳背半寸的地方停下,慢慢收了回來,堆了個皮笑肉不笑的笑臉,“想讓我給你按腳底?做夢,我纔不上當呢。”
玉玄把頭一扭,“哧。”
回京的路上,開始的時候是如故用按腳底板來威脅玉玄穿女裝,到後來,卻成了玉玄拿穿女裝來威脅如故,給他按腳。
如故從小到大,哪這麼伺候過人,忍了一肚子氣,好不容易到了京城,玉玄二貨也不用再扮女人,她纔算從玉玄的威脅中解脫出來。
原以爲苦日子總算到頭了,結果進了京,才發現,沒有最悽慘的,只有悽慘的。
玉玄二貨大腦基因突變,竟想出她摸他一下,給他按一個時辰腳底的法子。
結果暖手袋護身符變成了燙手的山芋。
二貨整天在她跟前逛,她渾身冰冷,看得眼紅,卻硬是不敢拿手指頭戳他一下,心裡哀怨,好想財迷小開啊。
如故繞開玉玄,絕不碰到他一片衣角,她纔不想再給他沒完沒了的按腳底。
“小魔頭,你這招太損,素錦和鳳瑤一定知道是你乾的,不會就此罷休的。”
如故嘴角抽出一抹諷刺,“我以前從來不招惹她們,可是她們可有想過讓我好活?我忍讓是死,不忍讓也是死,我幹嘛要自己一個遭罪?以後啊,就算我死了,我也得拉了那些害我的人,爲我墊被。運氣好,還能死裡求生,你說對嗎?”
玉玄眉稍一挑,一手扛馬,一手臂搭上如故的肩膀,“什麼死不死的,有老子們護着你,能讓你死了,老子們的臉往哪兒擱?”
如故嘴角一抽,玉玄二貨不說話,人模人樣,一說話,真叫人寒磣,她的命只是他們的面子問題?
抓着他的手,正想沒好氣地把搭在肩膀上的手臂摔下去,卻聽玉玄又道:“至於那些婆婆媽媽的勾心鬥角,老子不是不懂,是不屑。你喜歡玩,儘管去玩,真捅下漏着,自然有人給你撐着。你別出了事,什麼都自己一個人兜着就行。”
如故的手停下,一時間胸口像包了一團棉花,暖暖地,軟軟地,打心底的暖意緩緩流淌,嘴角不由地浮上一絲微笑。
忽地聽玉玄‘呀’地一聲叫,“兩個時辰,說什麼也得兩個時辰。”
“什麼兩個時辰?”如故迷惑。
“摸一下一個時辰,你這抓我多久了?兩個時辰不行,得三個時辰,小魔頭,你今晚得給我按足了三個時辰,才能睡啊。”玉玄盯着被如故抓着的手,兩眼放光。
如故噎住,明明是他先把手臂搭上她的肩膀,倒成了她抓他?
果然人是學好三年,學壞三天,二貨學壞的速度更是快得驚人,直接把他的手摔開,“剛纔,我好像聽見有人傳話,說水族有什麼事,急召你回去。不過呢,按腳底重要,水族回不回都算了。”
說起水族,玉玄真接嫣了。
雖然水族和臨安府有契約,但每年的考覈卻絕不能免,他沒能趕回去考覈,只能回去補考,補考的項目難度遠超過正常考覈,如果不過他手中權限就得交出去。
而水族旁支勢力心存邪念,對他手中權限虎視眈眈已久。
如果他手中權限被旁支得去,水族將不知拋起怎麼樣的腥風血雨。
表面上看是他例行公事的考覈,實際上是水族正邪兩派的生死之爭,他絕不敢有半點大意。
剛纔族中長老已經派人來傳過話,他的考覈安排在後天,如果他不能趕到就算是直接交權。
按照行程,他必須在半個時辰後出發,今晚按腳底的事,得泡湯了。
“可以欠着。”
“當初不知道誰說過,按腳底板的事,不賒不欠。”如故口氣輕鬆。
玉玄臉黑了下去,重重‘哼’了一聲,扛刀走人。
如故洋洋得意,小樣,就算你學壞得快,姐姐有的是辦法收拾你。
看着玉玄走遠,如故得意的笑變成一抹欣慰的笑,經過這次,她和某些人像一條船上的人了。
不再是她一個人孤身奮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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絕峰崖頂!
雲末仰躺硬泥土地上,一身衣裳溼透,望着頭頂豔陽苦笑了笑。
四兒忙飛跑過去試圖扶起他,一扶,手上一片溼濡,攤開手掌,新鮮的血液刺得他眼花,嚇得臉色煞白,不敢再亂動雲末的身體,急得差點飈了淚,“容瑾怎麼還不來。”
如故和玉玄在犁頭村那一鬧,確實給他們爭取了兩天的時間。
鬼殿的人在犁頭村沒能截到人,回過神來,他們應該還在分壇附近,於是展開雲末所料的搜山。
他們三人一起撤離,目標太大,很容易被對方發現,所以分成三路攀崖,約定在絕峰崖頂匯合。
四兒輕功最差,應付不了太過陡峭的懸崖,所以只能走了相對來說,最好攀爬的山崖。
雲末身上有傷,體力有限,所以他走了雖然最爲陡峭,但路程相對較短的絕壁。
而容瑾走的路線最遠。
雲末在容瑾的治療下,雲末雖然可以行動,連夜的翻崖走壁對他而言實在太過勉強。
雖然攀上了絕峰崖,但一身的傷口盡數裂開。
全靠着過人的毅力纔沒從陡壁上滾下去,爬上山頂,放鬆下來,就一頭栽倒,再不能動彈。
四兒不知道在山崖邊轉了多少圈,纔看見容瑾從山崖下飄然而來,長鬆了口氣。
容瑾只看了眼四兒的神情,懸着的心就放回了胸膛。
只要人活着,就沒什麼可怕的。
雲末擡眼,望着容瑾,微微一笑,“你可以殺了我,殺了我,你就自由了,可以得回那世世輪迴的不死之身。”
容瑾眼也不擡,麻利得處理雲末身上的傷,臉上是慣有的冰冷。
“我毀你不死之身,你難道不恨我?”雲末凝看着他冷如冰潭的眼。
“恨過,但這點恨與數萬年的宿願相比,實在太微不足道。”
一陣車馬聲傳來,容瑾不再說話,加快了手上動作,以最快的速度重新處理好雲末身上的傷,又喂雲末服下一顆藥丸,讓他陷入昏睡,讓他可以少受些路上的顛簸。
馬車在他們身邊停下,車伕略擡起頭上遮去臉龐的斗笠,露出帶着稚氣的秀氣臉龐,看向躺在地上一動不動的雲末,皺了皺眉,“死的活的?”
四兒白了他一眼,“快下來幫忙。”
小開從車轅上跳下來,和四兒一起把完全不知人事的雲末擡上馬車。
“傷成這樣,這趟買賣是賺了還是賠了?”
“不虧不嫌?”四兒抓了抓頭,雲夕雖然暫時失去記憶,但云末卻被弄得半死不活,在四兒看來,他們實在沒討到什麼便宜。
“如果雲末死不了,只是費些藥物,就算雲夕以後恢復記憶,我們也多了些時間。”小開得知雲夕暫時失憶的事,拔了撥小金算盤珠子,“算是小賺。”
停了一停,實在按捺不下這些天,一直讓他擔心的問題,暗吸了口氣,讓自己的口氣看起來好像只有是隨口一問,“如故有沒有傷殘?”
玉玄護送如故從犁頭村回京,小開已經接到消息,是知道的,但他不知道如故在這次行動裡,有沒有受傷。
他一直告訴自己,那混賬女人和他沒有關係,但一靜下來,就總會想她有沒有缺胳膊缺腿,或者有沒有傷到別的地方,她……有沒有被雲夕欺負……
“沒有。”四兒立刻搖頭。
小開輕噓了口氣,“這樣的話,原來的利潤上,還能有點回扣,這一趟不虧。”
雲末的傷不礙事了,四兒安下心,好奇心又開始膨脹,好不容易等馬車離開絕峰頂,立刻湊到容瑾面前,“你數萬年的宿願是什麼,竟能不再惱他毀你世世輪迴的不死之身。”
容瑾冷瞟了眼面前長得一臉憨厚的八卦男,靠着車壁,閉上了眼養神。
四兒碰了一鼻子灰,不但沒氣餒,向容瑾又湊了湊,“曼珠沙華花開葉落,世世輪迴,羨慕死多少人,你真捨得下?”
“生生世世,不過是一次又一次從生等到死的孤寂,有什麼可羨慕的?”
容瑾的聲音像是從冰裂中滲出的一股冷氣,讓四兒情不自禁地打了個寒戰,再多的好奇都胎死腹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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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故看着丫頭送來的貼子,有些意外。
原以爲,素錦在知道皇上會賜婚蕭宸後,會直接衝上門來鬧事。
結果素錦人沒來,只讓人送了這張貼子來,約她到‘花滿樓’一敘。
如果,素錦約她去別的地方,她絕不會去,但‘花滿樓’是無顏地盤,她這麼做,反而讓如故有些好奇,她這麼做的目的是什麼。
三順遞了杯茶給如故,“大小姐一定不會安什麼好心,郡主還是不要去的好。”
如故笑了一下,“去,怎麼能不去?”
小半個時辰後,如故出現在‘花滿樓’,不過等在那裡的不是素錦,而是蕭宸。
蕭宸看見進門而來的如故,眼裡是不能掩飾的興奮,一手握着摺扇,有一搭沒一搭地輕拍着另一隻手的掌心,“真沒想到你還會約我見面,只是怎麼會是在這種地方……”
‘花滿樓’的無顏雖然受一些女貴人的追捧,但這種地方終究是男人來玩樂的地方。
如故眉梢微挑。
按照這樣的佈局,那麼周圍應該點着迷情一類的香料,或者香燭,讓她迷失本性,和蕭宸在牀上滾一滾,然後素錦帶人捉姦。
她和蕭宸有姦情在先,那麼素錦和蕭宸的婚事也就不用再提了。
如果這就是素錦的殺手鐗,那麼手法實在太幼稚。
屏住呼吸,看向左右,房間沒有薰香,也沒有點香燭一類的東西。
雖然沒有這些東西,但如故也不敢大意。
明知道是素錦的圈套,她也就沒必要再往裡鑽,何況她和蕭宸實在沒有什麼話可說。
只淡瞟了蕭宸一眼,就準備退出去。
到了門邊,如故突然轉身回頭,一動也不動地望向站在窗邊笑盈盈看着她的蕭宸。
蕭宸見她定定地看着自己,眼中慢慢浮上別樣的神采,蕭宸嘴角噙着的笑意瞬間消斂,剛問了聲,“你怎麼了?”
如故已經欺身而上,把他牢牢抱住,接着手臂纏上他的脖子,擡起臉。
少女秀麗的臉龐與他近在咫前,幽幽的少女體香隱有隱無地飄進他的鼻息。
他怔住。
房門無聲地關攏。
對面廂房,素錦從窗紙上捅破的小洞裡看見這屋關攏的房門,嘴角慢慢勾起,露出一抹譏誚的蔑笑,看向身後丫頭,“快去請太子和我爹。”
太子蕭越和靖王就在對面樓的包間裡說話。
她身後,立刻跳出去一個丫頭,只眨眼的功夫就已經到了門口,一看就知道是個跑腿的好手。
對面屋裡,如故看着被她按倒在牀上的年輕男子,似笑非笑。
她身下男子仍保持着被她推倒,任她魚肉的姿勢,凝視着她的眼,良久,眼底慢慢化出一抹天生的媚然笑意,“你要做的,只是到這一步?”
如故跪趴在他身上,慢慢俯低身,脣貼近他的耳朵,“你想到哪一步?”
他手指輕挑她的下巴,輕挑地笑道:“自然是越親近越好。”
如故的目光鎖着他妖嬈的眼,手離開他的肩膀,滑向他的衣襟,順手一帶,把他的衣衫連着裡面中衣一起扯了開來,露出他一對漂亮的鎖骨,以及胸脯上一片白皙的肌膚。
他絲毫沒有反抗,眼角噙着千般媚意,萬般風情。
如故指尖從他的耳後慢慢劃下,掠過他的脖子,讚歎地在他精緻的鎖骨上徘徊了一會兒,再一路往下,動作銷魂得讓身下人呼吸一窒,“這樣?”
他眸子微眯,慢慢地燃起一小撮火苗,驀地伸手擡起她的下巴。
她擡頭,媚極的眉眼就在她咫前,近得能感覺到他溫熱的呼吸,她有些迷糊,“你怎麼了。”
他噓了一聲,阻止她再說下去,脣一點一點地向她貼近。
素錦隱約聽見對面客房裡傳來兩聲輾轉的喘息聲,即便是看不見,也能感覺到那一屋的春意,嘴角勾直敢一絲滿意的笑意。
聽見有人急急上樓來的腳步聲,忙打開門,站到對面屋外,做出一副憂心重重的樣子。
來人果然是父親靖王,不過不知道是什麼原因,蕭越沒有一起來。
如果有蕭越作證,父親就算想偏幫私瞞也是不行的。
現在只有父親帶着一從家丁前來,素錦覺得有些遺憾。
不過在靖王面前,她沒有機會問丫頭爲什麼不見蕭越。
靖王到了門口,睨了眼素錦,眉心一蹙,沒有立刻讓人撞開房門。
如故知道父親是在想辦法把這事給遮掩過去,害怕夜長夢多,忙遞了個眼神給父親身後的一個家丁。
那家丁是被她重金買通的。
那家丁得了指示,不等靖王開口,搶先一腳踹開房門。
靖王怒不可遏,還沒來得及發作,素錦的丫頭驚訝低叫,“這不是政國公剛纔穿着的衣裳?”
牀前斜搭着一件藍色的錦袍,錦袍上壓着一條同色的繡金腰帶。
靖王皺眉,瞥了素錦一眼。
素錦裝出氣憤又委屈的樣子,然後衝着裡面憤怒道:“臨安,你一邊向皇上爲我求了婚事,卻一邊勾搭我未來的丈夫。你不要臉也就算了,做什麼欺我到這一步?”
如果在這時候,如故和蕭宸做出這種傷風敗俗的事,那是欺君。
靖王知道素錦是鳳瑤和葉國樑私通所生,對她的那點父女之情也隨之淡了。
再沒有半點猶豫地答應北皇,把素錦嫁給蕭宸。
如故如果毀掉向北皇討要的婚事,會落下個蔑視君王之罪。
就算北皇顧忌越皇,不會判她死罪,但活罪卻是難免。
如故平時怎麼胡鬧,影響的只是她個人的名譽,但這件事,打的是北皇的臉,損害的是北皇的顏面。
靖王氣得臉色發青,這件事分明是素錦自救的辦法,要怪只能怪如故太過亂來,腦子裡七拐八轉,尋思着怎麼把這事暫時壓一壓。
這件事抖出來,雖然受罰的是如故,但連帶着整個靖王府都會沒臉,他也會成爲朝中的笑柄。
所以,不管從哪方便來說,靖王都會不顧一切地把這事給強壓下去。
素錦佈下這局棋的時候,就已經想到靖王的反應,不等靖王開口,先跪了下去,哭得梨花帶雨,楚楚可憐,“錦兒平時雖然不懂得怎麼討父親歡心,但錦兒終究是父親的親生骨肉,裡頭那位雖然是我的嫡親妹妹,但仍求父親還錦兒一個公道。”
雖然她一口一個親生骨肉,讓靖王聽着十分刺耳,但二弟已死,二弟在這世上的所以有恩怨也就此瞭解,二弟和鳳瑤之間的醜聞,如果揭開,就算衆人罵的是地下的二弟,但最終顏面無存的,還是他。
在外面前面,他不能否認素錦的身世,而且有了素錦的這句話,他再偏幫如故,那麼就會落下個不公的罵名。
如故報復,把素錦嫁給蕭宸,他無話可說,但如故在把素錦嫁給蕭宸的同時,和蕭宸私通,確實不該。
就算他想偏幫,也有些拉不下臉。
如果如故真做出這種敗德的事,讓她吃些苦頭也好。
怒氣騰騰地向屋裡看去,但只是一眼,他眼中滔天的怒氣一瞬間消失得無影無蹤,轉而變成訝然,再接下來卻是一臉的尷尬。
素錦見如故神色有異,忍不住也回頭往屋裡看去。
這一看,身體瞬間冷了半邊,怔怔地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屋裡牀帳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撩開。
如故側躺在牀裡,而半依在她外側的年輕男子,正披衣下牀。
媚色妖嬈的眉眼,豔色的脣,一顧一盼竟是絕色風華,哪裡是那整天假裝正經的蕭宸。
而是豔名從越國一直傳到北皇來的明王。
也正是如故現在的準夫君。
越國皇家在男女之事上,本就開放。
如故和明王雖然沒有大婚,但名分已經定下,偷偷滾一滾牀單,也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
靖王看了眼僵在地上的素錦,說不出的嫌惡。
身後下人嚇得眼觀鼻,鼻觀心,大氣都不敢出一口。
明王雖然風流之名在外,但不表示他在風流時喜歡被人圍觀。
風流之態還沒退去,眼底卻浮上一抹冷意。
他淡定地轉身,拉起被子把如故蓋得嚴嚴實實,才起身披了外衣,打橫抱起如故走出客房,淡看向靖王。
論關係,靖王是無顏的老丈人,但老丈人管不了女兒和丈夫閨房裡的事。
論身份,靖王和明王都是王爺,沒誰比誰大。
靖王在政治上打滾多年,也算是猴精一個,但這樣的局面卻從來沒有處理過,也有些鬱悶,只得含糊道:“有些誤會。”
明王斜瞥了跪在地上的素錦一眼,嘴角抽出一絲冷意,把如故往靖王懷裡一送,“郡主中了情盅,現在已經沒什麼事了。既然王爺來了,就麻煩王爺帶她回去。”
靖王看着懷中女兒,臉上果然有些不正常的紅,怔了一下,若有所悟,向無顏道了謝。
按理這事,應該到此爲止。
但素錦明明看見蕭宸進屋,卻突然變成了無顏,哪裡肯相信,指着無顏尖聲叫道:“他一定是蕭宸假扮的。”
蕭宸是國字臉,而無顏是瓜子臉,兩張完全不同類型的臉。
靖王臉色變了好幾次,終於冷聲喝道:“住口。”
素錦嚇得一屁股坐倒在地上,臉色煞白地瞪着站立在面前的無顏,就算蕭宸可以易容,扮成明王的樣子,但明王的風華,卻不是隨便一個人可以做得出來的。
整個人呆了,不明白她佈下的局,怎麼會變成這樣子。
靖王狠狠地瞪了素錦一眼,抱着如故快步離開。
雖然明王說如故沒什麼事了,但他哪裡能因爲明王的一句話,就放下心,抱着如故快步離開,吩咐下人先快馬加鞭地回府,通知太醫先到如故房中等着。
片刻間,靖王帶來的人走得一個不剩,只留下軟坐在地上的素錦和她帶來的兩個丫頭。
無顏淡瞟了那兩個丫頭一眼,示意她退開。
那兩個丫頭已經知道無顏的身份,見自己家小姐怔在地上,一動不動,不敢違逆明王,悄然退去。
無顏在素錦面前蹲下,眼裡已經沒有了剛纔的怒氣,笑盈盈地看着素錦。
素錦恨得咬牙,“你是想看我的笑話?”
“還有笑話可以看?”無顏扇子柄挑起她的下巴。
素錦陷害如故不成功,她嫁蕭宸就是鐵板釘釘,心裡一片冰冷,“你不是想看笑話,爲什麼不走?”
“我可以幫你。”無顏收回扇子,慢慢抖開來扇了兩扇。
“你能幫我什麼?”
“鬥如故啊。”
素錦敢肯定,蕭宸是進了如故的那間房的,如果不是無顏壞事,她今天的這一仗絕對贏了,冷笑,“你又想玩什麼花樣?”
“如故和我有夫妻之名,你用蕭宸來陷害她,讓我的臉往哪兒擱?我什麼事都能忍,但這種打臉的事不能忍。不過除了這點,在別的方便和她鬥鬥,本王還是很有興趣的。”
“爲什麼?”
“本王好歹也是越國數一數二的人物,你想在越國立足,居然不知道我最大的愛好是什麼?”
不管哪個年代,能奪取皇位的人,都不可能僅靠着滿腦袋的奢望就能坐上那個位置的。
要想鬥垮別的皇子皇女,就得有百般手段,可以拉攏的大臣拉攏,不能拉攏的除掉,這是必修課。
無論是拉攏還是除掉,都得對這個大臣十分了解,喜好更是拉攏人心的重點突破口。
素錦有坐上那皇位的野心,又怎麼可能不對越國朝中大臣做過深入瞭解?
她被無顏一問,立刻反應過來。
無顏最大的樂趣就是和雲末鬥。
而云末一直護着如故,那麼無顏要鬥雲末,也就會從如故下手。
雲末已經寵瞭如故七年,無顏以‘寵’來竟爭,在時間上就佔了下風,所以他劍走偏風,扶持一個可以和如故相鬥的人來鬥雲末,也是條好路。
素錦想通了來龍去脈,眼睛一亮,但接着又泄氣道:“可惜我就要嫁蕭宸了,等我嫁了蕭宸,在她面前就更沒了地位,還怎麼鬥?”
無顏眼角微微揚起,“只要局布得好,就算是再弱的棋子,也會成殺手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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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想要我做什麼?”素錦雖然不相信無顏,但仍報一絲希望。
“我需要你的時候,自然會告訴你。”無顏起身順帶拉起坐在地上的素錦。
素錦向無顏拂了一拂,快步離開。
無顏望着素錦的背影,妖嬈的眸子勾起一絲意味深長的笑。
漫步下樓,進了花滿樓後院的一間廂房。
柴房裡的守着幾個黑衣勁裝男子,向他行了個禮,悄然退開。
無顏走到牆角,嫌惡地瞥了眼睡得像死豬一樣的蕭宸,輕道:“好好送三皇子回府。”
黑衣人立刻手腳麻利地把蕭宸裝進一口用來裝戲班道具的大箱子,擡了出去。
無顏望着被擡出門的紅漆箱子,摺扇在指間轉了一圈,從袖子裡掏出一張人皮面具,抖開來,打燃火摺子,把那張人皮面具燒去。
他歪着笑,看着人皮面具燒得渣都不剩,才玩味的笑了一下,“出來吧。”
屏風後走出一個全身裹在黑衣裡的男子,男子手中擒着一個女子,女子全身裹在黑紗裡,隔着薄薄的面紗,隱隱能看見她美麗的臉龐。
男子把女子往地上一丟。
那女子手臂上划着兩條血口子,上面塗着蜂蜜,密密麻麻的螞蟻在傷口上爬來爬去。
女子的臉頰不住扭曲,但穴道被封,完全不能動彈,只能活生生地承受着那鑽心的癢。
無顏微歪了頭,居高臨下地瞥着女子,神情邪媚懶散,“如故真中了情盅?”
女子望着面前嫵媚至極的眉眼,眼裡滿滿的恐懼,哆哆嗦嗦地道:“臨安郡主體質異常,情盅對她根本沒有效果。”
無顏細長的眼角微微一挑,果然如此……
“素錦可知道如故沒有中盅?”
“奴怕素錦郡主知道盅術失敗,殺奴滅口,所以騙她說,臨安郡主已經中盅,並且告訴她,臨安郡主身上的盅蟲只有奴能驅動,盅毒也只有奴能解,只等拿了銀子立刻遠走高飛。”
無顏手中摺扇輕敲手掌,輕哼了一聲。
女子嚇得一哆嗦,忙道:“奴不該欺騙素錦郡主,不該貪那些銀子。”
“你確實接了不該接的買賣,動了不該動的人。可是本王覺得你騙素錦,騙得很好。”
女子怔了一下,看見無顏不像在說反話,改口道:“只要王爺放過奴,奴立刻走的遠遠的,素錦郡主永遠也不會知道真相。”
“很好。”無顏嘴角慢慢扯出一個笑來,“可是,本王向來多疑,只相信死人,你說怎麼辦?”
女子呆了一下,面如死灰。
無顏笑着轉身,慢慢走向門口,聽見身後傳來一聲骨骼碎響,眼裡的笑深了幾分,越加的嫵媚動人。
他身後,黑衣男子的手離開女子的脖子,女子瞪大着眼,身體慢慢軟倒下去,再沒了氣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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靖王府!
如故半靠着團花錦被,手指輕敲被面,似笑非笑地看着面前信函,上面只寫着幾個字,“鳳兒,你欠我一個人情。”
三順在珠簾外輕咳了一聲。
如故折起手中信函,“進來。”
三順直走到榻邊才停下,“郡主,她來了。”
如故眉梢微揚,“帶她進來。”
三順出去,領了一個頭發花白的婦人進來,婦人一身洗得很乾淨的布衣,相貌平平,沒有絲毫特別之處。
婦人走到榻前,向如故行了禮。
如故仔細地把她打量了一翻,示意三順退下,才緩緩開口,“你就巫女憚?”
“婦人還是巫女的時候,確實叫憚。”
“既然你已經隱退,爲什麼會來找我?”
“不瞞郡主,並且不是婦人要見郡主,而是奉師傅之命,前來見郡主。讓婦人代她給郡主傳一句話。”
“你師傅?”
“是。”
“什麼話?”
“她讓婦人問郡主,想不想知道三生鐲的出處。”
如故怔了一下,鐲子是從拍賣會上拍來的,只聽說是長清送去的拍賣會,但這鐲子到底是怎麼來的卻沒有人說過。
即便是影子也沒告訴過她,這鐲子的出處。
“說來聽聽。”
“師傅沒有告訴婦人。”
“你師傅她人在哪裡?”
“師傅在太虛修煉,不聞世事已久,只留了一脈意識在這人世。如果郡主肯見她,婦人可以做一場法式,請出她的那脈意識。”
“我憑什麼相信你?”
這世上有各種古怪的秘術,如故哪能隨便把自己的身體交給別人。
婦人二話沒說,向如故行了個禮,轉身外走。
“你這是什麼意思?”如故有些意外。
婦人停住,轉過身,“婦人沒有可以讓郡主相信的憑證。”
如故看着她的眼,忽地笑了,“做場法式,要多長時間?”
婦人道:“半天時間。”
“好。”如故爽快答應,叫來一二三四,讓她們守在門外,這半天時間裡,不許任何人打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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