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屋頂上碰巧看見殺人事件的人,默不作聲,悄悄地,走下階梯,來到一個花園假山後面的小院,他推門進入小院,慢慢地關好所有的門窗,靜靜的在破敗的廂房前停留了片刻。他進去了,一張佈滿灰塵的大牀,上面躺着一個年輕人,胸口的槍傷已經發炎化膿了,年輕人持續的高燒,幾乎把被子快要點燃,人一直是昏迷不醒,時而說一些囈語夢話,讓人看見了愛憐雜陳。進入屋子裡的人,似乎也束手無策,只是從懷裡掏出來幾粒金黃色的丸藥,給年輕人灌入嘴裡。而後,用手指在年輕人的任督二脈上注入自己至剛至陽的九陽罡氣,除此之外,他真的黔驢技窮,無能爲力了。
“我親愛的孩子,我已經盡力了,你的槍傷在我的金瘡藥治療下一點點起色也沒有,我也無能爲力。如果老天要收你,我等凡人,無法抗拒天命!”進入屋子裡的人,面對着受傷的年輕人默默嘟嘟着。
“我向來同情你們這班人,但是我的能力和處境都讓我不得不處處謹慎,時時刻刻小心翼翼,步步驚心,如履薄冰,那一天在小路上初見你時,說那麼多的話,我也是不得已,朝廷和國師府尹五常處處給我設局下套,我也是雪地的麋鹿,走每一步,都必須謹慎再謹慎。如果是我的謹慎耽擱你的槍傷治療,甚至害了你年輕的生命,我深深滴感到惶恐不安,年輕人,我有一個和你一般大的兒子,我已經六年沒有見到他了——,看見你,就好像看見自己親生兒子一樣,——其實,如果你能夠快快地好起來,我是多麼的開心——,唉,你又聽不到,我說的,——唉,我痛苦,在小路上我曾經的動搖和彷徨,在馬奮發的誘導唆使下,一度——,唉,一度-----我曾經有一些動搖,甚至想出賣你,多麼可怕的念頭,一念成佛,一念成魔。我已經修煉了四十年了還是會被奸人的“國師”這個虛名所誘惑---------,唉,總是在利益面前,迷失自己的方向,不忘初心,方得始終啊!--------或許是我太老了-----,忘記了自己當年的初心,唉,你又何曾明白--------!‘進入屋子裡的人,絮絮叨叨,自言自語,他的內心太苦悶了,與其說是說給受傷的年輕人聽的,不如說是說給自己聽的。他太苦悶了,有些心裡話,和家丁奴僕說不得,與外人更加說不得,就是自己的寶貝女兒也不理解,他的父親的痛苦,唉!
其實,他想錯了,他的女兒知道他的痛苦,所謂:螳螂捕蟬黃雀在後,他的女兒此時此刻正在自己的閨房裡偷偷地看着父親,雖然聽不見父親剛剛說的肺腑之言,自己解剖式的感慨,她,一個優雅的貴族少女,默默地盯住自己父親的一舉一動,每一個小小的細節都在這個青春期荷爾蒙萌芽的少女眼裡看着,她自從前天第一次看見家奴小帽子的奇怪舉動,而後發現一個陌生人躺在自己已經去世的母親的小院裡,她,多愁善感,千嬌百媚,氣質高雅的貴族小姐,就深深滴,迷戀上了受傷的陌生軍官,這個軍官是如此的英俊挺拔,不需要開口說話,就深深滴俘虜了這個貴族少女——令楚楚的芳心了。她一直優雅的氣質有不少的大戶少爺公子哥想抱得美人歸——,她統統視而不見聽而不聞,他們都太庸俗不堪了,自己怎麼會愛上那些紈絝子弟,膏粱子弟呢,不,堅決不,我有我的芳心所屬——,他就是像這個陌生人一樣,英俊而挺拔,有着自己的事業,不是成天遛鳥架鷹,無事生非的高衙內。
貴族少女看見她父親偷偷地從那個小院裡出來了,悄悄地關門走開了,貴族少女——令楚楚,躡手躡腳,下了自己的閨房小樓,順着前兩天她爬過的棗樹和梯子,輕車熟路,進入了破敗的院子裡,她又一次看見了她心愛的人,正靜靜的躺在破大牀上,死灰的臉孔,和昨天相比,更加讓人揪心了,馬糞紙一樣,毫無血色的臉,雖然依然是那麼英俊,但是看見了讓人感慨噓噓——死神正在召喚他的靈魂,他正在無間道上徘徊苦苦掙扎——,自己確實一點點忙也幫不了——。她的淚珠兒大顆大顆滴落,睫毛也打溼了——在愛的魔力下,貴族少女的羞澀與靦腆都消失了,她的小白手撫摸着陌生人的額頭,燙人手指的額頭,陌生人的高燒持續着呢。
令楚楚很是癡情,必須承認,她,一個無憂無慮的貴族少女,已經不由自主地深深滴墜入愛河了。她既感到幸福與興奮,又感到憂慮和擔心,愛和憂慮交織着,她的心跳加速,白白嫩嫩的胸脯起伏不定。
“我必須救他,必須爭分奪秒去救他——!”貴族少女令楚楚心裡暗暗下了決心,她拿布巾擦拭陌生人的火熱炙熱的額頭,爲他降溫。
此時陌生人突然說起了夢話:“媽媽,快跑,快跑,——你們不可以抓我的媽媽,要抓就來抓我吧——,放開,放開我媽媽------,你們----。”後面的話含糊不清,令楚楚聽不清了,但是就聽這麼一小段,令楚楚的心都碎了,她堅信,陌生人一定有個非常可怕的敵人,他們抓住了他的母親,他用自己的身體換回了母親,多麼孝順可愛的人兒啊!
“咳咳,咳咳!”陌生人劇烈地咳嗽,伴隨咳嗽,胸口的鮮血又咕咕地滲透出來,衣襟又被鮮血染紅一遍。
她烏黑明亮的眸子,大顆大顆淚珠滴落,她除了垂淚似乎沒有更好的辦法。美麗的臉兒掛住淚珠兒,昏黃的油燈下,伴着屋子外潺潺雨聲,嬌媚的人兒啊,楚楚動人!
“小姐”,一聲輕輕的呼喚,把沉醉在愛河的令楚楚拉醒,不知道什麼時候,小帽子提着竹籃子進來了,她太專注用心了,以至於小帽子到了身邊,她,竟然毫無覺察。
“小帽子,你怎麼來了!”令楚楚,擦拭了眼角的淚花,哽咽着說。
“是,老爺關照他,讓我來守着的!”
小帽子說着,麻利的給陌生人翻身擦拭,胸口的血水,從竹籃子裡拿出來金瘡藥又給他服用好。
“小帽子,你說,他這樣一直不見好轉,會不會死啊?”貴族少女終於說出來自己心底一直想問的問題。
“小姐,死嗎?不好說,他的情況看起來很是糟糕,如果沒有郎中來看病,估計他撐不了多久了。”
“那麼,叫我們令府的郎中來看看他呀,要不然到青牛鎮的——再生堂,請神醫不死——沈三死,他是我父親的好朋友,我親自去請,他應該會來吧!”
“小姐,這個人聽說是朝廷的死囚犯,北京的太后都下旨抓人了,老爺是冒着殺頭滿門抄斬的風險救人的,當然是越少人知道越好,府裡的郎中大都是飯桶,外面的郎中請來了,泄密的風險是很大的,所以——,老爺一直,是自己親自給他治療,無奈是槍傷——,祖傳的最好的金瘡藥也無可奈何,——不過我在青牛鎮上的教堂裡見過洋人神父治療槍傷,倒是十分拿手,兩個月前,六十一標的綠營士兵在抓麻匪——虎糗糗,虎糗糗拿槍打死了三個綠營士兵,打傷了五個綠營士兵,馬奮發就是請教堂的洋人神父救活他們的。”
這句話,好似黑夜一條金光大道。鋪在貴族少女令楚楚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