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壞忽感到有一股熱氣撲面而來,睜眼一看是一頭巨大的熊瞎子。李壞一聲大叫,那熊瞎子也被嚇了一跳,狼狽逃竄。秋細君暈倒在一旁不知死活。原來那熊瞎子飢餓,嗅到味道,竟然將他二人從土中拔了出來。
李壞見秋細君鼻息全無,又摸摸胸口還有熱氣,便爲之續氣,過了半晌,她悠悠醒來。李壞喜極而泣。
二人一路乞討向西而行,過潼關,入關中。
所謂關中乃是指六關之內,東爲崤山潼關和函谷關,南爲秦嶺藍田關和武關,西爲陳倉大散關,西北爲隴山蕭關,北爲子午嶺金鎖關。
關中,四塞之國,被山帶河,南倚秦嶺,北有白于山和子午嶺,西有隴山,東有崤山。渭水東西貫穿關中,與其南北支流:涇、澇(潦)、灃、滈、潏 (泬)、灞、滻,合稱關中八川,與汧水、杜水、北洛河、斜水、戲水等,流經關中注入黃河,形成了肥沃的關中平原。
關中西部的汧渭之會、岐山之陽,乃周、秦龍興之地。關中東部的八水長安、黃河渭口,乃周、秦帝都京畿。《禹貢》九州,舜置十二牧,雍其一也。古豐、鎬之地,平王東遷,以岐、豐之地賜斝朝,都咸陽。咸陽在九嵕山南、渭水北,故名咸陽。秦並天下,置內史以領關中。
匜朝牧野鉉進關中,封章邯爲雍王,轄治隴西、武都二郡,都於上邽。司馬欣爲塞王轄治天水、安定二郡,都於彭陽。董翳爲翟王轄治北地、上郡二郡,都於高奴。
匜朝三年,牧野鉉遷都洛陽,遷封三子牧野瓚爲秦王,鎮守長安,督三秦。
秦風彪悍,聞戰則喜,貪狼好利而無信,寡義不講文德禮儀,與戎翟同俗,有虎狼之心,師申商之法,行韓非之說,憎帝王之道。斝匜兩朝遷居者衆,人物混淆,華戎雜錯,五方交織,風俗不一。豪強者縱橫,貧窶者窮蹙;富強則商賈爭朝夕之利,貴者崇奢靡,閭里嫁娶,尤尚財貨。賤者薄仁義,貧困則遊手爲事,浮食爲生,競錐刀之末,桴鼓屢驚,盜賊不禁。故匜之京輔,號爲難理。
秦王聰慧知事,田界縱橫似織錦繁,溝渠如刻鏤,村邑莊園聳立,桑林麻田繁茂,稻穀新豐,宿麥初種,人羣雲涌,舉鍤治水。三百里漕渠百舸爭流,往來如梭。馳道之上,車水馬龍,絡繹不絕。
李壞、秋細君來到船司空縣。這裡是黃渭洛三河相匯處,匜朝設船司空衙門,專管黃渭水運、船庫,糧食物資漕運,製造儲存船舶,利用水路輸送貨殖。民殷富,奮擊百貿,蓄積多饒。河上大船在此換船入漕渠運輸物資至長安。船司空歲漕關東谷四百萬斛以給長安,用卒六萬人。碼頭車水馬龍,絡繹不絕。
關中最大的糧倉——華倉屹立渭水河畔,東西七十步,南北四十步,設有三門,兩個主倉,七個小倉羅列。倉內就常年儲備了七百萬石粟米和數百萬石的麥豆。河流之旁高大水車林立,數十磨坊日夜不息磨面碾米。正所謂:“太倉之粟陳陳相因,充盈露於外,腐敗不可食;衆庶街巷有馬,乘牸牝者擯而不得會衆。”
兩人露宿野外,忽遭數只野狗襲擊,秋細君嚇得縮進牆角,李壞抽出鐵劍,三下五除二,盡數殺死。
李壞笑道:“姐姐,咱們可以打牙祭了。”
李壞將野狗剖膛破肚,除毛扒皮,升起篝火,烤制狗肉,雖然又黑又焦,但也是香氣飄飄。兩人大塊朵頤之時,一名皮膚黝黑的赤背少年在遠處偷瞧,口水都流出來了。
秋細君招招手,遞出一根狗腿。那少年猶豫着,慢慢靠近,突然奪過狗腿,後退三丈遠,狂啃起來。
秋細君道:“你不必着急,還有許多。”
那少年吃了一半,用生硬的秦語,道:“我,來!”
少年動手支起篝火,開始烤制狗肉,手法嫺熟,竟是烤得外焦裡嫩。他還隨身帶着鹽巴,撒上鹽巴後,狗肉吃起來可口多了。
“你怎麼會懂這些?首發還這麼老練?”
“我是羌奴,自幼便跟隨族人生篝火,烤肉。”
李壞道:“羌人不是在西方很遠很遠的地方麼?”
“對!我叫龍耶千芒,是羌人龍耶部,族人原本在湟河谷,後來被驅逐到青海旁,又受到其他部落攻打,只能在析枝河曲等苦寒之地往復遷徙,後來族人活不下去,強行進入湟河谷,被其他部落襲擊,族人四散,我被賣到關中,要押送我到長安,但是我逃了出來。”
三個小孩自然不知道國家大事。初,牧野珉伐涼國,發調羌氏,以爲行衛。於是羣羌奔駭,互相煽動,青海、河湟之戎,一時俱發,覆沒將守,屠破城邑。
秦王乃盡發三秦之兵徵之,但棄甲委兵,輿尸喪師,前後相繼,諸戎遂熾,至於南入析枝,東掠金城,唐突枹罕塞,侵及狄道。太子派奏曰:“秦王御者之無方,將非其才,導致西羌爲害深重。”
朝廷乃遣趙豐國拒羌,始剿柔並濟,收納數十羌部落爲從義羌,居於河湟谷,爲大匜朝屬國,西疆略有平定。
趙豐國乃太子舉薦,朝中皆議秦王內政之纔有餘,而軍略之能不足,秦王大損顏面,遂在糧草上處處牽制趙豐國,數次奏報趙豐國挾寇自重,不能進兵平定西疆,趙豐國不能全功,因此西疆累年不定,夷夏俱疲敝。關中劫掠羌人,賣爲羊奴,導致羌人和秦人之間更加矛盾倍增。
秋細君問:“龍耶千芒,你是要還鄉麼?”
“嗯,我要回到河湟。”
“那你走錯方向了,這裡是長安東邊。”
龍耶千芒道:“我要躲過搜捕逃奴的人,躲躲藏藏,反而越來越遠。”
李壞道:“要先學武功,才能自保!我教你兩招!”
李壞練了一套劍術,龍耶千芒不以爲然,兩人對練幾招,不分勝負。
李壞問:“你也學過武功?”
“捕獵、廝殺出來的技能罷了,那裡有秦人那樣的招數。”
“若是登上華山,拜劍神風無痕爲師,那你便能保護族人了。”
三人登山華山之巔,太乙池冷冷清清,杳無人跡,唯有祭司天神的升表臺,守着兩名醉酒道士,一瘸一盲,瘋瘋癲癲,勸道:“山上野獸出沒,三個小娃娃,儘早離去。”
因見絕壁之上,有大字:昭王嘗與天神博於此。
李壞問:“這是如何刻上去的?”
“有秦昭王令工施鉤梯而上華山,在絕壁上雕了個石制的六博棋盤,以松柏之心爲博,箭長八尺,棋長八寸,而勒此字。”
“縱是昭王有令,若無仙人相助,如何刻字?”
醉酒道士道:“太華山自古便是仙人出沒之地,彭戲戎、驪戎、陸渾戎的聖山。秦文公徵彭戲戎,兵臨華山,仙人教以劍術。秦昭王再登絕壁,仙人授以博弈,乃稱白帝少昊。”
李壞問:“兩位道長法號?”
“令狐不改。”
“獨孤不殆。”
李壞道:“《道德經》:有物混成,先天地生,寂兮寥兮,獨立而不改,周行而不殆。兩位一定是華山派的高人,請教我劍術。”
令狐不改笑道:“若是高人,還在這裡清修?”
獨孤不殆手指天空道:“以自然爲師,你看那雲天弧光有何妙處?”
李壞望向天空的雲層,層層壓來,似乎天崩而落,忽然一道光弧閃過,許久卻沒有轟隆隆的雷聲。
三人詫異,這是何奇景?
再看時,兩名道士消失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