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人揮了揮鞭子,卻沒有真的打在驢子的身上,因爲他知道這頭毛驢跟他一樣,已經老了。他一邊揮動着鞭子,一邊道:"這個人叫什麼名字,誰都不知道,知曉她其人的人,都稱呼她百花婆婆。"
百花婆婆?"起死回生"百花婆婆?
與曲子道:"百花婆婆不是在六十年前邊陲一戰中殞命了麼,難道她還活着?"
老人道:"叫百花婆婆的人又不止她一人?"
與曲子一驚,道:"莫非……"他似乎想到了什麼,卻並沒有將臆測的話說出來。他等着老人接他的話說下去。
老人果然道:"不錯,百花婆婆這一輩子只收過一個弟子,這個弟子也如同百花婆婆一般神秘,沒有人知道他住在哪兒,也沒有知道他叫什麼,甚至沒有人知道他是男是女?他爲了表示自己對百花的悼念之心,也自稱是百花婆婆。"
那既然是百花婆婆的弟子,醫術不說能逾越百花婆婆,但至少肯定遠勝多數的聖手。
與曲子並沒有立馬動身去尋找百花婆婆的傳人,而是將自己心中對老人身份的懷疑說了出來:"前輩也是高人,可否透露姓名,晚輩他日定當回報今日之恩情。"
誰知老人卻似乎並不太願意曝露身份,只是淡淡地道:"你不必知道我的名字,也不必感恩於我,等你找到了百花婆婆,就帶他來前面二十里處的一座小茅屋尋我吧。"他說完話就揮了揮手,示意與曲子離開。
與曲子只好走,既然別人不願意透露自己的身份,他也不能強求。
但百花婆婆的弟子無名無姓,去哪兒找呢,何況清一毒深入骨,也沒更多的時間去耽誤,必須儘早地查探出他的下落,否則就算找到了他,也早就耽誤了救治的時機了。
與曲子第一個想到的是長老無方,因爲無方的醫術也相當高明,於是他先御劍回到觀中,將此間種種跟無方說了一遍,無方也是一番驚駭,卻不知百花婆婆的弟子身在何處,不過他行醫千里,結識許多醫術精湛的仙家,他讓與曲子去找這些人問問,或許他們能知曉,他說出的第一個人名是妙春子。
這個妙春子不是別人,就是隱昀樓妙春堂的堂主。
隱昀樓裡的人個個性格古怪,脾氣乖張,輕易不肯見客,幸好與曲子跟柳絮仙子凌音的交情十分深厚,所以很快他就在凌音的引見之下見到了妙春子,妙春子果然知道百花婆婆弟子的下落。而令與曲子驚奇的是,妙春子說的地方正好是那個救了清一一命的老人的住所。
莫非那老人就是百花婆婆的弟子?
百花婆婆的弟子想來跟清一這一輩的人年紀應該相差不大,若是那老人的話,也確實能夠說的過去,不過那老人爲何要如此幾番周折呢?難道其中還有什麼隱情?與曲子也不及多想,跟凌音急急地道了個別就匆匆地離開了。
他找到老人的時候,老人正在院子裡劈柴。老人見與曲子來了,也沒有理他,只是自顧自地幹活。
與曲子走進院子,對老人拜了一拜,道:"西山與曲子拜見百花前輩。"
老人手中的活依舊沒有停下來,卻依舊開口道:"你依舊知曉了我的身份?"
與曲子承認:"是的。"
老人終於停了下來,道:"好,看來你果然是對西山一片忠誠,今天我就破例幫你一次。"不等與曲子問,老人又道:"清一毒已入骨,需要刮骨療毒,少則三五個時辰,多則三五天,你能在外面守着麼?"
原來老人要與曲子幾經周折再回來找他,只是想弄明白與曲子究竟是否對西山西山仙居真心實意。莫非這位百花婆婆的傳人也受過西山的情?
與曲子依舊無暇去想這麼多,當即就答應,道:"漫說三五天,縱是三五年,晚輩也能堅守不渝,但求前輩能妙手回春。"
"好……"老人臉上現出了笑容,道:"你就在這候着,不論來人是誰,都不可讓他進門,否則必將功敗垂成。"
七殺門是個很神秘的組織,除了門衆之外,幾乎沒有人知道七殺門究竟坐落在什麼地方。
葉盛已經回到了七殺門。
葉盛跪在大堂中,沒有擡頭,兩邊站着十餘位蒙面的刺客,這些人,當然都是殺人的好手,七殺門的頂樑支柱。除了這些人之外,還有三個人是不蒙面的,端坐在椅子上。這三人當然是其他的三位舵主,加上胡曉晴,正好是春、夏、秋、冬四個舵主。
只有胡曉晴是跪着的。他不能不跪,因爲他這次任務沒有完成。
他跪的當然是七殺門的老大——黑拇指。黑拇指坐在一張很華麗的黑色木椅上,木椅上鋪着一張很大、很舒適的狼皮。黑拇指喜歡狼,他總認爲自然界中的虎、豹、獅都比不上狼,只有狼是最聰明,最威風的,而且狼是羣居動物,他也希望七殺門的門人能跟狼一樣團結。
黑拇指當然不是他的真名。他本來叫什麼名字,沒有人知道,甚至連他長什麼樣子、是胖是瘦都沒有人知道。
他的臉上總是帶着一張哈哈佛的面具,身上總是穿着一件非常寬鬆的袍子。
葉盛已經在他的面前跪了很久,連膝蓋都有點疼了,可是卻連動都不敢動一下。
過了許久,黑拇指纔開口,用一隻嘶啞沉悶的聲音道:"你確信你見到的那個人就是極樂魔君?"
葉盛立刻回答道:"回稟門主,屬下用性命擔保,絕對錯不了。"
黑拇指用右手撫摸着左手拇指上的烏金戒指,一字字道:"他已經是個廢人了,卻還是有人在保護他?你認爲那個老頭跟那個婊子是他什麼人?"
葉盛回答不上來,他根本就沒有機會去詢問老孫頭與溶溶這個問題。
黑拇指自己說道:"若是我猜的沒錯,這兩個人一定是‘奪命雙煞’?"
奪命雙煞?葉盛不敢相信,卻又不能不信。黑拇指說出的話,向來都很少有錯的。他每次說話都會經過很慎重與周密的思考。葉盛等着黑拇指解釋。
黑拇指沒有解釋,卻微微轉過頭,看着坐在他身邊的一個手持摺扇的少年。這個少年還在輕輕地咳嗽着,面色說不出的蒼白,就像是大病初癒。可是等到他開口說話的時候,誰都不會再認爲他是一個病人,他說話的聲音雖然不大,但底氣卻很足。
"奪命雙煞本是大漠碧落山莊的人,後來背叛了門派,準備逃去西域偷生,剛到邊陲,就被碧落山莊的十三名高手追趕上,差一點就被誅殺,幸好遇到了極樂魔君,才撿回了性命。這兩人確實受到了極樂魔君很大的恩情。"這個摺扇少年的解釋很清楚,看上去對那些過往的江湖事都瞭如指掌。
他是四個舵主中地位最高的冬舵的舵主。
另外一個舵主顯然見識也不少,但見他站起身來,將衣服疊了疊,道:"奪命雙煞本來是夫妻,而女的卻精通丹藥,儀容有方,看上去就好像十七八歲的少女,這跟胡舵主所說的也絲毫不差,想必定應了門主的高見。"
他說到這裡,葉盛幾乎忍不住要吐出來了,原來那個跟他有一夜之歡的溶溶竟然已經是個老太婆。他只覺得胃裡很不舒服,酸水直往嘴裡衝。
黑拇指瞪着他。
黑拇指雖然臉上帶着面具,看不到表情,但葉盛可以感覺出黑拇指在瞪着他。
"憑奪命雙煞的本事,你又怎麼會打不過他們?難道你最近喝酒喝太多了嗎?"黑拇指的語聲並不強烈,卻偏偏帶着一種攝人的威嚴。
葉盛不敢說話。
"來人,將他的肚子剖開,我倒要看看是不是一肚子都裝着黃湯?"黑拇指道。
這句話說出來,葉盛的臉上已經沒有了血色,他知道黑拇指向來言出必行,說的話,一定會做到。很快,就有幾個蒙面人將葉盛按住,另一個拔出了錚亮的刀。
"門主手下留情。"說這句話的是摺扇少年,冬舵的舵主。
黑拇指說出的話,很少有人敢違抗的,這個少年居然還要爲葉盛求情。
"門主若是一定要殺一個人出氣的話,那門主不如殺了我。"他居然這樣求情,這種求情的話簡直是空前絕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