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二的自我陶醉的時間並不長,因爲他很快就吃到了苦頭。
他們剛剛出城沒有多久,烈馬也不知道受了什麼驚嚇,突然就放蹄狂奔,拉也拉不住,眼見就要衝到路旁的一棵大樹上去了。
飄香見情形不對,馬上從車簾後露出臉來,失聲道:"怎麼回事?"
小二已經嚇得魂飛魄散了,訥訥地道:"這馬好像一下子瘋掉了,跟前面那棵樹幹上了,我……我拉不住他撒。"
飄香一腳揣在了小二的屁股上,大聲道:"拉不住你不能跳下去擋住它嗎,你當我的時候那麼給勁,怎麼遇上馬就慫了,難道還不如畜生嗎?"
這句話說完,她就閉上了嘴,因爲這句話雖然罵了小二,但是連自己也一併罵進去了。
小二這時候也急了,連忙揮動了一下手裡的馬鞭,"啪"的一鞭子抽在了馬的屁股上,馬已受驚,居然硬生生地停了腳步,這看到小二瞠目結舌。
飄香也覺得很奇怪,這馬還真是吃硬不吃軟。小二一下子就笑了出來,洋洋自得地道:"呵呵,你看,這馬停下了,我的駕駛技術還不錯吧。"
飄香轉危爲安,心中也是歡喜,不過臉上並沒有表現出來,只是冷冰冰的道:"都是你技術不到家,纔會弄成這樣子,下次你要是再駕不好,小心我一腳就將你踹下去。"
小二連連點頭,道:"你放心,這種事情再也不會發生了。"
出城的這條路總算不太難走,因爲此處是京城,所以路面很平坦,馬行入龍,等到馬上了正跪,就便的很容易駕馭了,小二幾乎不用費什麼力氣,馬就自己朝着該走的方向狂奔。
小二心中怡然自得,居然哼起了小曲子,曲調是當時紅極一時的"採虹曲"。聽到這個曲調,飄香就怔了一怔,道:"你這曲子是誰唱的?"
小二摸了摸頭,道:"我是聽舞坊的姑娘們彈唱的,怎麼樣,我哼的還不錯吧。"
飄香敷衍道:"嗯嗯,不錯不錯。"其實她心裡並沒有真的感到不錯,只不過她根據這個調想起了一首歌曲——《男人哭吧哭吧不是罪》,難道說華仔的歌是抄襲這個時代的舞妓們的歌曲嗎?天知道。
想到這,飄香忽然有點想念以前的生活了,雖然那種生活過的很平淡,每天都是三點式的生活,而且沒有什麼激情,但是平凡是福,很多人也許一輩子都乞求不來,現在自己處在這樣的一個亂世之中,自己又無端端地受到了男人的侮辱,想想自己的眼中已經充滿了淚水。
小二見車廂之中沒有了聲音,就試探着問道:"姑娘,你睡着了嗎?"
飄香生怕被小二看出她的悲傷之情,就偷偷地擦了擦眼角的淚水,故作笑容,道:"我沒事,你叫什麼名字,我總不能一直叫你作‘小二’吧,雖然你長的不咋樣,但是……"
小二哭喪着臉,對於一個男人來說長的不咋樣,實在是一種很致命的打擊,不過他還是有所希冀的,因爲飄香的話並沒有說完,他只有問道:"但是什麼?"
飄香道:"但是你這個人看上去還是很善良的,我想你以後一定可以找到一個自己心愛的女人的,好人總有好報的。"平時也許她根本說不出來這樣的話,可是現在她有些傷感,所以話語聽上去也溫柔了許多,對別人說話,也溫和了起來。
小二雖然不怎麼喜歡對自己這樣的一種讚揚,但是所謂聊勝於無,聽到女人對自己畢竟有好感,也是有些快樂的,於是小二就報上自己的姓名道:"我叫蕭三無,意思就是說,沒有錢,沒有車,沒有人,只有蕭條條的一個身體而已。"
聽到這樣一句話,飄香就有點覺得不好意思了,笑了笑,道:"其實你也不能說太醜,只是你在那樣的客棧裡呆着,難免會變得有點土氣,所以別人看上去也就可能無法看到你純真的樣子了。"
這句話其實是一句很違心的話,就算蕭三無將面上的土色都洗掉,也還不算是英俊的小生,他本來就是這樣的命,吃苦受累的命,吃苦受累的人,怎麼可能會有什麼好臉色呢,吃苦受累的人往往都不會長的很好看,因爲好看對於他們來說,於自己的命運是絲毫沒有改變的。
不過這句話還是說到了蕭三無的心裡面去了,所以蕭三無也是滿心歡喜的,改變了話題,道:"你準備到哪兒去,看你的樣子,應該是要出遠門的。"
飄香只回答了三個字:"草屋村。"
草屋村是個什麼樣的地方呢?草屋村,自然就是五道現在所居住的地方。因爲這個地方大多數都是窮人,窮人住的大多數都是草屋,所以這個村落的名字就叫做"草屋村"了,真是名副其實。
但是不論再富有的地方有會有窮人,而再窮的地方也會有富人,草屋村本來是一個很荒涼,很貧苦的村落,但自從五道來了之後,此處就變得有了生機,也有了生氣,所有的一切都在一夜之間變了,大家雖然還是沒有太多的錢,可是生活卻一下子好了起來,這當然得自於我們這位五道公子了。
五道就是草屋村最有錢的人。
飄香來到草屋村的時候,正是黃昏時分,她見到五道的時候,五道正在池塘邊肅立着,晚風習習,吹起了他如絲般的長髮,隨風而動,衣袂飛舞如飄雪,正是說不出的優雅,說不出的浪漫。
他似乎看着山邊的晚霞已經看的入神了,看上去他就像是一位遺世獨立的謫仙一般。
飄香走到了他的身後,本來不想與他說話的,怕擾亂了他的閒情逸致,可是五道忽然開口,道:"你來了?"
這句說話音方落,五道已經迴轉過頭來,秋波如水,傾瀉在飄香的臉上,也不知是飄香一路奔波勞苦,還是被晚霞映照,臉上蒙上了一層淡淡的光暈,紅的嬌豔,紅的彷彿可以沁出水來了。
五道似乎已經看的癡醉了。飄香抿了抿嘴,道:"沒有打擾到你吧。"
五道連忙道:"沒有,完全沒有,你能來,我很高興,你也許永遠都不知道,我在這個地方居住的有多麼的孤獨。"
孤獨的意思就是說,想找一個人作伴,而飄香無疑是最好的伴侶了,試想兩個少年男女信步河畔,雲蒸霞蔚,池塘中倒影這稀疏的兩條人影。
這是何等的愜意,何等的怡情。
在不遠處看着的小二蕭三無似乎都在心裡祝願着,祝願着兩個人可以結成連理,共度白頭,因爲這兩個人實在是太般配了,簡直可說是成龍配套的一對,天下再也找不出其他的眷侶能夠與他們二人相提並論了。
夜幕降下來的很快,但是很自然,兩個人在河邊聊了幾句之後,不知不覺之中,黑夜就來臨了,晚風更是醉人,吹在人的身上,給人一種很美妙的舒適感。
蕭三無早就找一個最適當的機會駕車溜走了,因爲自己在這裡,出來礙眼之外,簡直是一點用處也沒有,想蕭三無這樣的人,也許一輩子都是在忙碌之中。他雖然長相不敢恭維,可是畢竟還是有一點好處的,那就是知趣,有自知之明。
五道跟飄香兩個人回來的時候,是手牽着手的,臉龐也貼的很近,誰也想不到飄香在看着五道的時候,自己的心中卻在想着朱嘯,她忽然覺得這兩個人長的很像,不但外貌很像,就連舉止神態也是出奇的相似。
但是她卻沒有想到,人跟人之間最大的區別並不是外表,而是內心,而是性格,而是脾性,這一點,五道跟朱嘯之間非但沒有一點相像之處,簡直是背道而馳,截然不同。
飄香本來是不太願意讓五道牽手的,更不願意讓五道靠自己這麼近,可是五道的表情太過柔情,而話語又太多溫存,她不忍心拒絕,更何況她現在遭受着情殤之苦,心中很是柔軟,也是需要一個人給予力量跟安慰的,所以她雖然有些不情願,可畢竟還是沒有拒絕。
屋子裡本來只有一張牀,這張牀是五道自己睡覺的地方,但是五道很快地命人將廂房打掃了出來,騰出了一間很大的屋子給飄香住,爲了飄香,他是願意付出一切的,就算是自己睡在地上,也在所不惜。
飄香對此很是感動,對於五道也感到很是抱歉。其實她也知道五道對自己的好意,只是,她已經心有所屬,整個人都已經被朱嘯給深深地虜獲了,已經再也沒有多餘的情愛可以給予他人了。
縱然如此,五道還是對她不離不棄、從一而終,這份情,卻是是感天動地的,但是,這份情是不是真實的,是不是純粹的呢,這就要另當別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