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天如孩兒的臉,說變就變。
昨天還是好好的豔陽高照呢,今天變烏雲蔽日的下起大雨來。
那可是氣勢磅礴的大雨,如篩豆一般的雨聲響徹了這一方天地,而云層中隱隱傳來的悶雷,卻更是把這氣氛變得更加壓抑起來。雨點砸落下來,重重的將原本被厚厚的塵土覆蓋了一層的大道擊得如同人的麻臉一般。
那四散飛濺而出的黃色水滴,一點一點的落到了大道兩旁人家的牆角門邊,靜靜的滑落下去卻是留下一道道帶着些許顆粒的軌跡。
進行了三天的訓練因爲這大雨的來臨而被迫終止了。士兵們連同他們的將領一起都老老實實的呆在郭常爲李晟等人準備的房屋裡。
雖然沒有了訓練,但那些新加入軍隊的士兵依舊不能回家。
李晟勒令他們在沒有命令的情況下,無論何時何地都必須按照建制以隊爲單位相處在一起。在他看來,只有讓新來的士兵長期和自己的戰友相處,才能最快最迅速的融入到整個部隊中去。
這是非常重要的。比起鍛鍊士兵本身的個人戰鬥能力來說,培養士兵羣體的認同感、默契感顯然是更重要的事情。畢竟軍隊是團體來交戰的。
處於通衢大道上的郭村在這大雨之下安靜起來。路上的行人沒有了,外出家門的人也很少很少。在大雨的肆虐下,更多的人都是躲在自己的家裡,怔怔的望着外面灰茫茫的一片發呆。
有點心思的就和自己的家人說說話,聊聊最近的事情。比較困難一點的,則準備好了各種工具準備爲了保護自己的房屋而戰鬥。
李晟不在自己的屋子裡,而是在村中唯一的客棧呆着。他沒有做別的事情,也就是讓人照看給自己一壺濁酒、幾盤小菜在那兒捧着書獨自斟酌着。他一面實在打發這下雨天裡無聊,一面則是再做被人譏笑爲無用的守株待兔之舉。
這也是沒有辦法的事情。在來到了地頭,得到了老天爺的眷顧而有了如此空閒的時間之後,李晟總算是開始爲圓自己心中的那一個夢想策劃開來。
他清楚的明白,他的目標和這塊土地是沒有人任何關係。他來這裡,只能投宿於客棧。
“既然這樣,那我便在客棧等他吧。”李晟這樣想道。他隨即打聽清楚這村裡只有一家客棧,便迅速的作出了這個守株待兔之舉。
這在羅照等人看來或許是有些古怪的,但就李晟自己而言卻是一種激動不已的等待。他並不清楚自己要守候的人究竟會在什麼時候過來,所以他除了按時在辰時到西時坐在這客棧裡的那個固定位置上等候之外,還小小的花了一點私房錢讓客棧的小兒般自己留意這樣一個人——大約是一個武將的模樣吧!身高在八尺左右,白馬,銀槍,樣貌十分俊朗。
當然,這件事情李晟並沒有同羅照他們說起。因爲他認爲這還不到時候。雖然眼前的一切都還在他自己的控制之下。
事情終於發生了。李晟描述的那人出現在郭村的寨門外,卻是有氣無力的被另一個嬌小的身子扶住。
他們顯然在雨中走了很久,無論是白袍銀甲的男子還是扶着他前進的那名紅袍青甲的少女,都是滿身的溼漉。
他們是一步一步走來的,行走的時候略略有些踉蹌,一點一點的殷紅**從他們身上滴落,淡淡的在他們經過的地方留下了一絲絲痕跡。
他們是在劇鬥之後受了傷逃往到此的,這從他們身上的傷痕可以看出。想來他們之所以有氣無力,也是因爲身上的傷頗重吧。
他們是外來人。外來人在這個陌生的地方沒有別的去處自然要儘快的找到客棧了。不過在這不大的村子裡找客棧顯然是不要發什麼工夫的,因爲它就在那村口的大道旁。在看到了那用隸書寫就的巨大“棧”字兩人明顯的送了一口氣。
男子已經沒有任何氣力了,他受得傷比女的重上許多。可以說以他身上的受傷程度而言,能行到此處而不暈倒,已經就是一個奇蹟了。因此,叫門的事情是由扶着他的少女去做的。
此時已經是深夜了,客棧的門自然是緊閉的。店主人家住在後面,自是很難聽到前面的敲門聲。好在還有一個盡職盡責的守着前頭,要不然只怕那少女哪怕把門敲破了也是無人理會的。
因爲受傷,因爲疲憊,少女的聲音已經明顯沙啞起來,顯得並不是那麼地悅耳。
在她的心急之下,那聲音自然就大了。很快就將已經進入夢鄉之中的小二給驚醒。
此刻已經是子時,大多數的人都在夢中,而自夢中被人叫醒的感覺又不是那麼愉快。雖然明白客戶就是老大的道理,但剛剛纔睡眼惺糅清醒過來小二心中卻頗有些心不甘情不願的模樣。
“這麼晚了你鬼叫什麼啊!你難道不曉得我們這店一過子時就關了嗎?”他罵罵咧咧地拉開門板,卻發現兩個有如水鬼一般溼漉漉的人正站立在門外。
接着由客棧大廳裡透出的光線他依稀的看到一個隱約沾染的血跡的槍頭正直直的往自己的胸口撞來。
“媽呀!”店小二怪叫了一聲,駭然的後退了幾步,一臉驚慌的跌坐在地方:“客……客官,您究竟想做什麼?”他結結巴巴的問道,臉上的那一絲恐懼已經是表露無疑了。
“快給我們收拾一下屋子。”少女扯着沙啞的聲音下令道。她也想好好同這個人說的,但眼下外頭那名男子所受傷害的嚴重性卻讓她不得不用一些快刀斬亂麻的手段來解決眼前的問題。
對她來說外面的人是她在這世上唯一的親人了,她並不願意看見自己的親人在那兒受罪。在外面的他沒有得到妥善安置之前,她絕對沒有心情與任何人寒暄。
“是!”望着又逼近了幾分的鐵槍頭,店小二分明感受到了從那尖銳的地方傳來的冰冷含義。因爲害怕會有什麼自己絕對不願意見到的事情發生,店小二也只好無可奈何的答應下來。
一陣忙碌之後跟少女一起過來的男子被安放在了客棧二樓的客房中接受少女細心的照顧。其間店小二有上來過幾次,無非就是幫忙送送熱水,打打下手什麼的,也沒在和少女說別的什麼話。
雖然他心中的怨氣仍然不小,但看着少女經過了一番而露出秀麗的面容和隨手打賞過來的幾錢碎銀,這心中的不滿也就慢慢地消散了。
基本上沒有人會對一個美麗的女孩發火,基本上沒有會不喜歡錢這種東西,尤其是想幹店小二這一行的,他們原本就不怎麼在乎別人對自己的態度。
不過,店小二的心中對這突然找上門來的“兇惡”客人心中還是十分的好奇。他發現那爲一直都表現得十分兇狠的女子在單獨面對那男子的時候卻顯得萬般溫柔,這讓他瞧得隱約有些呆住了。
“不會是哪家的小姐和情哥哥一同私奔出來了吧。”店小二的心中頗有些不懷好意的亂想着。儘管是身處與這樣淳樸的村莊之中,但可由於在客棧中聽走南闖北的客人說得多了,他這個小小的人物自也變得奸猾起來,腦子裡裝得盡是那些零零碎碎的垃圾。
“可能,就是這樣哦。”店小二盡力回想着剛剛看清楚兩人,心中越發肯定了自己的猜想。在剛剛退出的房間中,他已然瞧清了那梳洗清楚之後兩人的容貌。
那可真當的上的是男俊女美啊。看着如出出色的兩人,就算沒什麼文化的他心中也不由得想起了一次聽別人說起過的詞來:“金童玉女”——無疑,這兩人確實當得起這樣的稱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