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秋的天氣,多半是蕭索的。譬如今日。灰沉沉的天空低低的,壓得人喘不過氣來,寒風吹過,捲起落葉片片。李玄逸一行在路上默默行走。此地名叫野嶺,離開血魂洞已經有百里之遙。
血魂洞一事已經過去兩天了,李玄逸三人的心情仍然處於低沉當中,就像這天空中的滿天陰霾。這件事實在給了這三個剛離開蜀山的少年極大的衝擊。
那晚離開血魂洞後,三人是在山下三十里外的一個小村落過的夜。白天,村民們得知他們是從血魂洞來的後,無不大驚失色。那些親朋好友被擄掠上山的村民急急追問親人下落,被告知不幸後,無不傷心離去。等到知道他們打贏了血袍老祖師徒,村民大驚的心立刻變得大喜,四處奔走相告,整個山村鑼鼓喧天。可是當村民們知道血袍老祖還活着後,所有人登時噤若寒蟬。更有甚者,村民們爲了避免被血袍老祖報復,居然惡言相向,還把三人趕出了村子。
離開村子後,三人並沒有立刻北上,而是在血魂洞附近搜索了一天,結果並沒有發現血袍老祖的蹤跡。只得失望離開,一路北上,沿途搜索。
走着走着,李玄逸覺得氣氛太壓抑了,轉頭看了師妹一眼。這才注意到那個調皮開朗的小師妹耷拉着腦袋,情緒極度低落。李玄逸不由得大感心痛。一連兩天了,師妹就沒開口笑過。那晚在那個小村落過夜時,李玄逸更是發現師妹屢屢睡到一半就驚醒,而且每次醒來時都是渾身發抖。
“師弟、師妹,我們輪流講個笑話好不好。”絞盡腦汁,李玄逸總算想出一個好主意,“就像以前在山上一樣。”以往在山上,楚玄玄每次不開心,就會纏着李玄逸和王玄敦給她講笑話。每次二人講笑話時,她都是嘻嘻直笑。可是等到講完了,她又板起臉嫌不好笑,要求另外講一個。總是要等到二人講得有氣無力了,她才心滿意足離開。
這次楚玄玄卻是沒了興致,像是沒有聽到一樣,一點反應都沒有。倒是王玄敦領會了師兄的意思,連忙配合着說道:“好啊,好啊,好久沒聽見師兄講笑話了。師兄你先講一個來聽聽。“
一點都不懂得尊敬師長的傢伙,李玄逸瞪了他這個師弟一眼:作師弟的,這種時候居然不打頭炮。王玄敦擾了擾腦袋,裝傻。
“師弟、師妹,我講一個‘大大和大神’的笑話給你們聽。”無奈之下,李玄逸只好清了清嗓子,講起這個他不知從哪裡聽來的笑話。
“那是在很久很久以前,有個地方,有一羣坐在家裡幹活的傢伙。這些人由於經常坐着思考,慢慢的,頭和屁股就越來越大,越來越大。周圍的人都感到很奇怪,就把他們叫做‘大大’,就是大頭大屁股的意思。”
“其中有些人特別厲害,頭和屁股足足有澡盆那樣大。”李玄逸雙手比劃了個大圓,“這下人們就害怕了。你們想,凡人怎麼可能有這樣大的頭和屁股?因爲太害怕了,人們就把這種人稱爲‘大神’,表示這幫人跟凡人是不一樣的。”
聽完笑話,王玄敦笑得前仰後俯,“師兄,你說的是不是那種經常有上面沒下面的傢伙?”
楚玄玄也被這個笑話打動,臉上終於有了笑容。
看到有效果,李玄逸大喜,狠狠地拍了師弟一下,“師弟,別笑了。輪到你了。”
王玄敦漲紅了臉,“那個,那個…”一時半會,這個木訥的傢伙哪想得出什麼笑話,在原地轉圈半天都講不出來。
楚玄玄走了過去,敲了敲師弟的腦袋,“別轉了。看你那傻乎乎的樣子,就夠好笑了。”說完,自己嘻嘻笑將起來,將王玄敦打得抱頭鼠竄。
看到他們兩個在那裡打鬧,李玄逸知道師妹總算恢復正常了,心頭大石終於落下。
鬧了一陣,楚玄玄走近師兄身邊,認真地說道:“師兄,謝謝你。以前一直呆在山上,我都不知道這世界上還有血袍老祖那樣兇殘的人,還有那麼可憐的事。你不用擔心,以後我不會害怕了。我一定會練好道法,除掉那種魔頭,爲民除害。”
總算不枉自己一番開解,李玄逸大感欣慰。說道:“師妹,你長大了。這個世界就是如此,有很好的好人,也有很殘忍的壞人,也就有人會碰上殘忍的遭遇。我們修道之人,只有體驗了這世間真實的善與惡,才能更好的修心修道。我想,這也是師父要我們下山修煉的原因。”
其實人總是慢慢長大的,經過這事後,長大的又何止楚玄玄一人?李玄逸和王玄敦不也很有收穫?
心結已解,三人恢復笑容,一路嬉鬧。
這時,前方突然傳來有人高聲吟詩的聲音。“明月幾時有,把酒問青天。不知天上宮闕,今夕是何年。我欲乘風歸去,又恐瓊樓玉宇,高處不勝寒。起舞弄清影,何似在人間。轉朱閣,低綺戶,照無眠。不應有恨,何事長向別時圓。人有悲歡離合,月有陰晴圓缺,此事古難全。但願人長久,千里共嬋娟。”
一旦恢復正常,楚玄玄總是對什麼事情都感到那樣好奇。“師兄,這首詩滿好聽的,我好像在哪裡聽過?只是這聲音有些淒涼,吟詩的人好像很傷心。這詩說的是什麼?”
“大概是說月亮很漂亮吧。”李玄逸隨口回答道。
“你不說我也知道,不就是是說喜歡的人無法在一起嗎?”楚玄玄吐了個舌頭,做了個鬼臉“以前山上的師姐們有唱過這首詩,人家早就聽過了。”
李玄逸一把拉過楚玄玄,敲了敲她的小腦袋“你呀,若是認真修煉,怎麼會到現在根基都比不過師弟?”
楚玄玄正想反駁,這時,前面那個吟詩的人慢慢走近了。手提一壺酒,邊喝邊吟。她的注意力不由得被吸引了過去。
待那人走近,三人看清楚他的形容後,都不由得在心底暗暗喝采:好個人物。那人眼如星眉如劍,白衣飄飄,臉上雖然寫滿滄桑,卻是掩蓋不住的風采。
“蜀山李玄逸見過道兄。”感覺到此人道行不凡,李玄逸不敢怠慢,連忙打了個招呼。
蜀山弟子?那人聞聲轉頭,雙眼神光如鋒,掃過李玄逸三人,迅即又黯了下去。被他神光掃過,李玄逸三人都是一驚:此人的道行好是高明!
前頭說過,李玄逸三人號稱蜀山三英,是蜀山不世出的人才。蜀山玄字輩弟子當中,也只有三人能在二十歲前突破地階階段。而眼前這人歲數比三人也高不了多少,道行竟然也是一點不差。
那人也感受到面前三人高明的道行,客氣說道:“在下崑崙葉一羽,見過諸位道兄。”
“道兄,”楚玄玄學着李玄逸,彬彬有禮的行了個禮,但是接下來這句話就露了餡,“你吟詩的口氣怎麼那麼淒涼?是不是有什麼傷心事?”
“姑娘未免管得太寬了”葉一羽橫了她一眼,冷冷地回了一句。
“道兄”李玄逸剛要道歉。葉一羽已經拋下一句“後會有期”,就離開了。
“太氣人了,居然敢這樣對待自己!”楚玄玄睜圓眼睛瞪着他離去的背影,生氣地大叫:“姓葉的,姓葉的…”
“好了,別叫了,人都走遠了。”李玄逸有點生氣,“你怎麼可以這麼說話?道兄本來心情就差,被你一說,哪能不生氣?”
楚玄玄嘟着嘴巴,覺得委屈得很:“人家只是想知道他爲什麼傷心而已,又沒有惡意。”
拿這個不通世務的小師妹沒轍,李玄逸只好放棄,轉頭招呼師弟:“師弟,我們到前面歇歇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