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降臨。
淡淡的月色灑落地面,天心峰上一片銀白。
上羽堂附近有一片小樹林,種滿梅花。
梅花林邊上有一個小小池塘。
李玄逸就站在池塘邊的一塊石頭上,低頭沉思。
微風吹拂,樹影婆娑,宛如十伍年前那晚。
那天的月色也是這樣,不同的是那天梅花已經盛開,香氣襲人。
那一年,自己才六歲,一個小孩子,於人羣之中苦苦掙扎。以天地爲家,與野狗爭食,從不知快樂爲何物。唯一的同伴只是一個同病相憐的小女孩,也不知她如今如何了。
幸運的是,那一天,自己碰到了師傅。從那一刻起,師傅、師孃還有師妹的溫暖就從未離開。自己也由一個讓人可憐的孤兒搖身一變,成爲師兄師弟羨慕的蜀山奇才。
猶記得那晚,自己初上蜀山之時,也是這般天氣。看着嶄新的房間,自己不敢睡覺,躲到這池塘數星星。卻睡着了。幸好被師孃發現了,抱了回去,自己才未着涼生病。
回憶往昔,再看今日,恍如隔世。
下午辭別師長後,自己三人離開大殿,正想一同前去向門中同伴一一道別。沒想到,剛跨出門口,就看見門外聚集了一羣人。師兄師弟、師姐師妹還有那些晚輩,得到消息後,都已經自動前來等候,向他們道別。
誠摯的祝福,讓自己感動異常,小師妹楚玄玄更是紅了眼圈。平常時候,門中弟子,散落蜀山,有時半月難得一見,哪想到會爲了自己聚集起來。
喜怒哀樂,人之天性,順忽自然,道也。世人都以爲,修道之人無慾無求,太上忘情,其實大謬。
沉浸於回憶之際,李玄逸突然感到一股熟悉的氣息在身後慢慢走來。轉過身子,面前的正是腦中浮起的那張臉。
看到李玄逸回頭,王玄敦憨厚的笑了笑,不好意思地擾擾頭:“師兄,你也在阿。”
李玄逸不禁莞爾,這個師弟也太老實了,平時被怎樣騷擾都不會生氣,難怪小師妹總是喜歡欺負他。
蜀山三英中,李玄逸和楚玄玄是蜀山掌門的徒弟,而王玄敦則是地清道長唯一的徒弟。地清道長人老偷懶,經常將王玄敦扔給楚地教導,所以三人時常在一起,而且三人年歲又是相近,感情就更好了。
“小師弟,你怎麼還不休息?”李玄逸一向對這個敦厚的小師弟很有好感。
“師兄,你說我們下山以後會不會遇到危險?”王玄敦躊躇了半天,問了一個問題。
李玄逸奇怪地看着王玄敦,小師弟爲人敦厚老實,卻不是膽小怕事之徒。以他的爲人,能夠下山應該開心纔是,不應該會問這種問題啊。
在李玄逸的注視下,王玄敦不好意思地擾擾腦袋,說出原因:“師兄,師傅要我保護小師姐,可是我道法那麼差”
一樣只有十七歲,小師弟甚至還小半年,爲什麼他就比小師妹成熟那麼多呢?搖搖頭,甩掉腦子裡奇怪的想法,李玄逸安慰道:“小師弟,你不要擔心。我聽師傅講過,天下間能夠修煉到地品的已經是少數。我們師兄弟三人在一起,不管有什麼危險也一定能夠應付下來。”
王玄敦想了想,用力點點頭,“嗯。說的也是,何況有師兄在,肯定不會有事的。”
“師弟,回去好好休息了,明日一早好下山。”
“嗯,師兄,我先回去了,你也早點休息。”心結已解,王玄敦卸下重擔,安心的回房休息。
月光下,李玄逸靜靜佇立,感受天心峰上熟悉的一草一木。直到明月正中,才走回房間。
清晨,和煦的陽光照在山坡上,草木沐浴在陽光和露水下,顯得生機勃勃。半空中,李玄逸三人御劍而行,長衣飄飄,陽光下,宛若仙人。
事實上,半空中的三人卻是滿懷愁緒。一向嘰嘰喳喳的楚玄玄更是一言不發,臉上滿是不捨,初次御劍飛行帶來的快樂抵不上初次離家的難過。
李玄逸也一樣不捨。下山前,師孃的諄諄叮嚀,言猶在耳。那種不捨,那種擔心,讓他差點就不想下山。
王玄敦則依舊像根木頭。
身爲大師兄,這種時候,當然不能讓師弟師妹沉浸在難過之中。李玄逸收拾心情,微微一笑,指着四周,說道:“師弟師妹,你們看,是不是很漂亮?”
蜀山,陽光給它披上了一件金黃色的外衣,淡淡的露水讓它閃閃發光,又有云霧飄渺作爲披肩。搭配合適,恬淡飄逸,極是迷人。山林裡,各種鳥兒溫柔歌唱,有如天籟,蜀山也猶如天堂。
楚玄玄和王玄敦都是第一次這樣御劍飛過蜀山上空,從未見過這樣的美景,都是心神迷醉。
欣賞半晌,王玄敦讚歎地說道:“師兄,真的好漂亮,難怪你以前常常御劍飛行。”
眼前的美麗沖掉了心中的愁緒,楚玄玄來回轉了一圈,說道:“都怪我爹,以前老不讓人家御劍飛行,否則我哪會到今天才發現蜀山有這麼美。”
楚玄玄這麼一說,李玄逸二人都是苦笑。這丫頭,貪玩成性,如果放任她御劍,豈不是整天到處跑,那還能靜下心來修煉。何況,以她的根基,御劍飛行還是有點危險。這一次她能夠順利飛行,還是因爲師孃將以前用的法寶送給她防身的緣故。
無知的人最是沒有自覺。楚玄玄非但沒有覺得自己基礎差,反而指着王玄敦腳下,“小楞子,你看你,飛得慢吞吞的,像個什麼樣。你看師兄,腳踏紫霄,瀟灑飄逸,那才叫御劍飛行。”
雖說是御劍飛行,其實王玄敦的腳下沒有長劍,而是雙腳各踏着一把銅錘。是慢了點,卻是很穩。楚玄玄的腳下則是一條兩米來長的紅綾,也不是她一貫使用的那把青鸞。只有李玄逸是踏着自己慣用的紫霄寶劍飛行。
被楚玄玄指責,王玄敦一貫不敢反駁,囁囁說了幾句,“又不是我選的,誰讓師父要我修煉銅錘,我也是沒有辦法。再說了,你還不是一樣慢。”
雖然王玄敦聲音很輕,但是楚玄玄跟他是鬥慣了的,一下就聽見了。
“你還敢說我,要不是你那麼慢,我用得着這麼慢?死楞子,我是慢慢飛等你,你懂不懂?”被說中痛腳,楚玄玄一蹦三尺高,嘴上不服地強撐,腳下也逞強地催動紅綾。
紅綾一動,像是要加速,身軀如同蛇一樣扭動。上面的楚玄玄一個踉蹌,差點從半空中掉了下去。結果紅綾非但沒有快起來,反而是更慢了。畢竟不是自己修煉的法寶,發揮不出全部威力不說,使用起來也難以得心應手。
李玄逸關心的說道:“小師妹,你就不要逞強了。這混天綾是師孃送給你防身的,畢竟不是你自己修煉的,不能心意如一,你要小心使用纔是。”邊上,王玄敦懊惱地耷拉着腦袋。
“爲什麼小楞子就能夠用自己的法寶飛行,我用青鸞就是飛不起來?”楚玄玄蹬了幾腳,臉色氣得紅通通的。搞了半天,原來她生氣的卻是這個。
“你用混天綾不也蠻好的?”
“可是師兄你是用劍的,人家當然也想用劍。”對李玄逸,楚玄玄有一種發自內心的崇拜感,一直想跟他一樣。
御劍飛行,只有修煉到地階階段的人才能做到。楚玄玄雖然也已經練到地階,卻是不穩,李玄逸師孃莫芊芊偷偷將隨身法寶混天綾給了女兒,才讓她順利地飛起來。而王玄敦雖然一樣晉級地階不久,根基卻是牢固無比,雖然駕着銅錘飛得很慢,但也很穩當。
楚玄玄接着自言自語了幾句,然後又將矛頭指向王玄敦,“師兄,小楞子明明比我還差,爲什麼他能用自己的法寶修煉?我看,他肯定偷偷讓地清師伯幫他修煉過那兩個銅錘。哼,我爹就是不肯幫我修煉青鸞,否則我肯定也可以用青鸞飛行。”
“師妹,師父不是說過了?師弟基礎紮實,雖然你們一樣是晉級地階不久,但是他比你飛得好也是正常的。”李玄逸笑着搖頭說道。
“師兄,纔不是那樣呢?昨晚,我才和小楞子比試過的,明明是我贏了。肯定是地清師伯幫他修煉過的。”
王玄敦不敢得罪師姐,閉着嘴巴,乖乖地任她數落。楚玄玄越發生氣,越發用力數落。李玄逸微笑地看着這兩個師弟師妹,天心峰上,這副場景幾乎天天上演。
在楚玄玄的數落聲中,三人終於出了蜀山,遠處出現了一座小村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