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憑毛九忠四子,毛氏諸藩絕難顛覆魏夏王朝。
魏夏帝國以拖延時間辦法幸運熬過了毛九忠危機,而毛九忠波瀾壯闊的一生也就此徹底畫上句號。
閱罷毛九忠逝世之後的分崩離析,魏東生不禁厭倦長嘆:“英雄的敵人果然還是時間啊。”
數百年前,第一世魏東生起家爪哇島順塔王國,率軍北伐蒙元最後關頭遺憾死於痢疾。魏東生第一世病逝當年,帝國偉業旋即迎來分崩離析危機,幸得四子魏安昊及時與衆實權兵將妥協達成分封協議,魏夏王朝才能傳承至今。
魏夏帝國保住了,可這帝國卻已不是魏東生最初想要的帝國。
而今,毛九忠重演魏東生第一世舊事。
甚至,勝蒙藩國分裂時,輿論就把毛九忠比作魏漢生(第一世魏東生),把毛尚用比作重啓分封秩序的魏安昊。
然而,就像魏夏分封帝國並非魏東生最初想要的帝國,毛九忠四子保住的毛氏四藩,或許也不是毛九忠想要的基業。饒是毛九忠強到一生無敗績,他也無法改變“其人存,則其政舉;其人亡,則其政息”的莫大悲劇。
古往今來,不知多少豪傑慘死在無情時間面前。英雄在世時,羣魔蟄伏,紅旗招展,烈火烹油;待時間帶走英雄,宵小旋即捲土重來,戴着功勳章假扮英雄繼承者,肆無忌憚宣傳種種魔說。
有這樣一則典故。
佛陀與天魔相遇。
天魔對佛陀說:“我要摧毀你的教法。”
佛陀說:“我的廟宇遍佈世界,弟子多如繁林,你憑何摧毀我的教法?”
天魔說:“我讓我的魔子魔孫,穿上你的袈裟,進入你的廟宇,宣揚我的魔說,腐化你的僧徒。”
佛陀死去之日,就是佛法腐化之時。
經過六世歷練,魏東生已然慢慢體會到這種無奈。如果說四子魏安昊的分封制歷史大倒退尚可容忍,那些故意曲解魏東生名言名句的宵小,才真正令人可恨。孔丘一句“以德報怨,何以報德”詰問,愣是被輿論刻意截半句,曲解成沒有丁點兒反抗精神的“以德報怨”。類似孔丘的無奈,魏東生三百年前留下的祖訓,也被一代一代陰謀家或者蠢貨曲解成截然不同甚至完全相反的意思。每次遇到某貴族世家引用不知道誰批註的“高祖祖訓”,魏東生就恨不得一棍悶上去:“我沒有說過這句話。”
經過三百餘年演變,輿論熟知的夏高祖早已陌生到魏東生都無法理解。
如果不是六世歷練親自感受“高祖祖訓”的曲解演變,魏東生絕不相信三百餘年前的魏漢生形象就魏東生第一世歷練所作所爲。蓋因爲宗室、貴族、世家、百姓,都往往基於自己理解想象魏漢生(第一世魏東生)的初衷,繼而根據需要附會別人的功勞和罪惡。魏東生遙望毛九忠逝世的俄羅斯帝國方向,悵然感慨:“如果你也能長生不老,肯定也會因爲毛氏四分而煩惱吧?”
迴歸佛與天魔典故,有辦法解決佛法腐化難題嗎?
佛陀自然有佛陀的辦法,他對天魔說:“那時,我的真正弟子將會脫掉袈裟,穿起便衣到世間去。世間將會變成我的新廟宇,舊廟宇則將成爲囚禁你魔子魔孫的監獄。”
我行佛之實,你竊佛之名。
我追求的是人人爲佛,而你僅想借佛的名坐在廟宇享受祭拜。然而,世人之所以願意皈依我,是因爲佛之真實而非佛之虛名。佛貴在於真實而不在於虛名,有了佛之真實,纔是真正的佛;而你能玷污佛之虛名,卻做不到佛之真實。因爲如果你能做到佛之真實,且日日行之,你就成了我的弟子,你就成了一尊佛,還有甚麼佛魔之憂?
如果你圖的只是佛之虛名,如果你圖的只是坐在廟宇接受祭拜,此佛就是一尊假佛。或許十年,或許三十年,世人終將看穿你是魔而不是佛,看穿這廟宇原來是一座魔獄,繼而背棄這寫作佛卻讀作魔的假佛教法。
終生拋棄了佛。
佛污穢了。
佛消亡了。
這是佛之末法。
當教法已被天魔污穢,當佛陀被世人當作劊子手詛咒,還有佛法?
有的。
佛陀在,佛法就在。
佛陀去了哪裡呢?
佛說:“我的真正弟子都穿起便衣,去了世間。”
這是佛陀的答案。
你的污穢的,永遠只是虛名而已。
縱然佛之虛名被爾等污穢成一堆臭狗屎又何妨?
我在乎的是佛之真實,而非佛之虛名。如果你的魔子魔孫竊了我佛之虛名,我就把佛法改成龍法、民法、自法、甚至是魔法,繼續實踐宣揚我的教法,引導世人推翻你魔子魔孫的假佛法。你天魔不肯做的我去做,你天魔不肯救贖的我去救贖,你天魔不肯憐憫的我去憐憫,只要有人願意實踐佛之實,我的教法就會長存世間。
教法名字喚作佛或者魔,皆不能沮喪我的意志。
佛法固然湮滅了,我的教法卻能永遠長存。
簡單來說,解決方案就是從羣衆中來到羣衆去。社會主義國家不見得真社會主義,民族主義國家不見得真民族主義,民主國家不見得真民主,自由國家不見得真自由。從古至今,不知有多少聖賢創造的美好詞彙,都被被魔子魔孫們污名化,它們舉着美好詞彙行惡進而把玷污美好詞彙,他們披着袈裟宣揚魔說,讓世人以爲佛陀都是天魔。
可是啊,這世間最珍貴的美好絕不是這詞彙那詞彙,而是美好詞彙最初象徵的“佛之真實”。
你能把“以德報怨,何以報德”虛僞篡改成“以德報怨”,卻無法摧毀“以直報怨”的樸素道德觀。
佛法污名化,就任由它污名化吧。
魔子魔孫能夠玷污詞彙,卻不能玷污真實。
你能把佛陀曲解成惡魔,卻無法佛陀最初象徵的美好。
那些最初象徵的美好,纔是真正的佛法,纔是我真正的教法。
只要願意持我教法到世間去,佛陀必將誕生,繼而橫掃一切坐在廟宇裡穿着袈裟的魔子魔孫。
以上,即是佛陀的智慧。
六世斷斷續續歷練,魏東生早就漸漸有了這樣的覺悟,否則他早就被一羣血脈後裔氣死了。魏東生也願意這樣實踐理想,脫掉“高祖皇帝”等袈裟,去世間弘揚他的教法。
可是,這些事請,自古以來都說易行難。魏東生說一句不怕魔子魔孫污穢容易,可真遇見了方方面面幾乎衆口一詞的曲解,誰都會鬱悶泛起疲憊感。再者,只要無法克服時間阻遏,如果死亡一次,教法被曲解一次;死亡二次,教法被曲解兩次,這條救贖之路何時纔是頭啊?
所幸,魏東生已然間接長生不老。
不必追隨者茫然探索真知,魏東生即可一遍遍傳播自己真正的教法,而後結合實際予以修正。
這纔是長生之美啊!
完善我的理念,洗涮我的理念,永存世間某角落。
從此,不必害怕魔子魔孫穿上袈裟毀我佛法,也不必害怕廟宇聚集一堆魔子魔孫。
佛陀在,佛法就在。
我在,教法就在。
魔子魔孫能夠污穢我的袈裟和廟宇,卻無法抵擋我在世間建立的新廟宇和新袈裟。
投資教育,就是魏東生的教法。
一所又一所學校,就是魏東生的廟宇。
基礎教育建設是魏東生的揚聲器,它能引導一代又一代人朝向未來奔跑;抽取魏和商會利潤建設的一所又一所學校,則恰是魏東生挑選同行者的最佳場所。有了一羣又一羣相似理念的同志,魏東生纔有力量推翻一尊又一尊假佛,在世間一次又一次復興他的教法。
魏東生學習感悟暫且說到這裡,鏡頭回到毛尚併發起魏趙戰爭。
毛九忠逝世之後,魏趙戰爭局勢頃刻逆轉,毛尚並不得不以積極防禦策略應付鄰國包夾。魏趙戰爭局勢逆轉期間,同樣得益毛九忠庇護的魯豫共和國,也迎來重大轉折。
1618年,魯豫共和國內閣首輔範必克突然病逝。經過緊急磋商,範必克嫡系決定推舉範必克嫡長子繼承內閣首輔職位,共和國體制陡然蒙上血統繼承陰影。範必克嫡長子才二十五歲,又無甚傑出政績,如果共和國體制真能任賢任能,怎會輪到他來做首輔?奈何內閣派系混亂如麻,除了範必克嫡長子,選誰都難服衆。
可惜,範必克嫡長子也不能服衆。
如果還是血統繼承,共和國旗幟還有必要?
如果要求我效忠新主,我爲何不繼續效忠法理更強的舊王室?
魯豫共和國霎那間輿論混論,蟄伏多年的保王社迅速活躍起來。範必克嫡長子繼任不滿一月,邊疆某軍將就宣佈效忠舊藩王魏道乾,並統領大軍返回王都濟南府,就地解散建國才十年時間的魯豫共和國。
魯藩傳國到道字輩,連續四任國王都是兄終弟及。1608年濟南盟約之前,魏道乾哥哥狼狽冒雨出逃,旋即感冒病逝。1609年,魏道乾把哥哥埋葬在河南行省和湖北行省交界處的荒山,飢困交加背景下倉促繼承王位,是以特別憎恨以範必克爲代表的內閣社亂賊。魏道乾解散魯豫共和國復辟,先把範必克屍體挖出來鞭屍,而後吊到城門前暴曬,惡狠狠咒罵:“這就是亂賊的下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