樹葉上殘留的雨水滴滴答答,連綿月餘的梅雨總算過去了。
雨過天晴,天邊晚霞燦爛,正是夕陽無限好。餘暉之下,尹旭與英布站在洞口,眺望遠方。
“雨停了!”
“是啊!再不停,我們可要喝西北風了。”
“說起來,爲兄還真有些歉疚,若非多出我們這數百人,尹兄弟何至拮据至此。”
“英大哥說哪裡話,你我兄弟何必客氣,糧食沒了想辦法就是了。”
尹旭的態度讓英布很是欣慰,當日殺了巴虎的數十手下,尹旭並未如預想一般向自己示威。反而對自己愈發的禮敬有佳,這樣的結果一度讓他摸不到頭腦,一直小心戒備着。
連續多日的接觸後,英布感覺到尹旭並非做作,而是發自內心的敬重。數日下來,兩日便成了親密無間的好兄弟,閒來便討論兵法作戰,武功劍術什麼的。
英布對尹旭的格鬥術甚感興趣,整日與之切磋學習,當然了作爲回報,一手絕佳的劍術傾囊相授。英布那是什麼人?楚漢一流名將,項羽麾下第一勇士,劍術武功差的了嗎?故而尹旭興奮不已,更是受益匪淺。
不過因爲多出了一倍的人數,本來準備的糧食消耗甚快,已經有些捉襟見肘了。
英布問道:“糧食的事,尹兄弟可有計策?”
“英大哥總是這般客氣,叫我東來就好!”尹旭心中嘆道:這表字總算是有用得着的時候了,也算對得起東來了。臉上表情不便,說道:“江東一帶人口本就稀少,百姓又連年遭到盤剝,即便是拿着金錢,也買不到糧食。所以啊!這事還得落到秦軍身上,誰讓他們是咱的運輸大隊長呢!”
“運輸大隊長?”英布哈哈笑道:“這詞新鮮,東來兄弟真是妙語連珠啊!”同時對於尹旭不擾民,不搶掠的的作風也頗爲欽佩。
“哪裡?”尹旭尷尬一笑,說道:“”天也晴了,秦軍進山是早晚的事,此處也不安全了,是該出去走走了。”
“去哪裡呢?北邊是周康的三萬大軍,南邊據說還有數千人馬,不過好像是你的手下敗將!”英布分析着,不忘調笑幾句。
尹旭說道:“是啊!安桐以前便是手下敗將,如今多了英大哥和這數百兄弟,就更加不懼了。當然了,這糧食的事情,自然就落到他頭上了。”
……
番邑縣北,一隊士兵護送着十數輛糧車正匆匆急行。當初安桐大軍進剿之時,趙高曾下令番邑提供糧草。此番周康大軍到來,人數甚多,需要也自然大,番邑小縣難以支撐,故而都是從會稽運送。不過安桐的四千多人馬仍駐守附近,糧草仍是由番邑供應。
尹旭之前的一把火燒了他不少存糧,後來雖運來一批,然連續一個多月的大雨,安桐營中糧草幾近告罄。故而天剛放晴,安桐便派人前往番邑催促,吳芮早已將此事全權交給縣尉陳奎處理,也不多過問。
陳奎乃是朝廷派駐,故而十分用心,忙的不亦樂乎,至於是否有其他因素就不得而知了。雨過天晴,道路不再泥濘稍有好轉,便派人運了十幾車糧食,巴巴地往安桐的大營趕去。
“快走,快!”一名中年男子前後走動着,不住催促。此人是番邑縣的一名功曹,姓張,乃陳奎心腹。
突然打頭的推車停了下來,張功曹急忙上前喝罵:“怎麼回事?爲何停了下來?”
前面立即有人來回報:“稟張功曹,前面一處山石垮塌擋住了去路,想來是前幾日大雨所致。”
“哦?”張功曹眉頭一皺,想起臨走時陳縣尉再三交代,除了糧食尚有一件極重要的東西,不敢耽擱。偏生遇上這等掃興之事,卻也只得無奈道:“快些派人前去清理,儘可通暢道路!”
“諾!”
押送的近百兵卒急忙上前搬石運土,張功曹來回踱着步子,有些着急。他沒有注意到,一隊人馬藉着樹叢掩映,悄然接近,緊接着一排排弩箭從樹叢後伸了出來。
一羣押糧兵正不亦樂乎兼職做搬運工,突然一排排弩箭弩箭自後面飛出。竹木製的弩箭雖然殺傷力有限,卻使得押糧兵頓時亂作一團。張功曹大驚失色,還沒發現是怎麼回事,一隊人馬已經提劍衝了上來,領頭的正是尹旭與英布。
他們趕在周康的大軍搜剿之前,先一步離開藏身之處,仗着熟悉地形,繞行山林間再次回到榕樹嶺一帶。一路雖避開了秦軍,只是雨後山林之間潮溼泥濘,一路上也沒吃苦。
不過,當蒲俊打探到番邑即將要運糧給安桐的消息,衆人紛紛開懷大笑,受再多的苦也顯得無足輕重。這日一大早,運糧車自出了番邑城便有人監視着,尹旭等便在路上設置障礙,做好伏擊準備。
此時衆盜匪衝上前去,押糧兵尚在混亂之中,很多人還沒反應過來發生什麼,更談不上組織有效抵抗。此情此景當真是狼入羊羣,一邊倒情勢下,便將押糧兵盡數斬殺。
整個戰鬥過程不到一炷香時間,尹旭與英布對望一眼,第一次合作十分默契。周大來報:“公子,都已經解決了,這些糧食用我們用幾個月呢!”
尹旭白了他一眼,笑道:“話是不假,只是我們能都帶走嗎?告訴兄弟們,每人盡數背些。餘下的一把火燒了,帶不走也不能便宜了秦軍。”
周大雖有不捨,然尹旭吩咐了他也只能照辦,隨即安排人分裝糧食,有命人準備乾柴火種。正在此時,蒲俊又匆匆而來,笑道:“公子,適才見此人鬼鬼祟祟想要逃跑,像是個官,被我抓了回來,交給公子處置!”
尹旭尚未發言,身邊的盜匪便已開懷不已,他們很官軍恨之入骨,想要幹什麼顯而易見。
尹旭見此人是個矮個子,年紀在三十許,不知是否因爲害怕顯得有些猥瑣。隨口笑問道:“這位大人如何稱呼啊?”
矮子勉強擠出一絲笑意,訕訕道:“在下番邑功曹張柏,敢問英雄如何稱呼啊?”
“哦,在下尹旭表字東來,張功曹可知曉啊?”尹旭笑嘻嘻地問着,純屬逗趣。
“尹旭?”張功曹心裡咯噔一下,從一開始他便看出來劫糧的是盜匪,心中十分驚訝。朝廷數萬大軍圍剿,盜匪竟還能這般囂張?此時聞得面前的年輕人竟是尹旭,那個讓安校尉恨的咬牙切齒的匪首。更想到陳校尉交待給自己事情,心中一片冰涼,忍不住下意識地低頭往懷中瞟了一眼。
見他表情有異,尹旭便多留了幾分心,幾個細微的動作全部落入眼中,尤其是那一瞟。尹旭輕輕一笑,使個眼色,蒲俊上去從張功曹懷中搜出一封帛書。張功曹頓時臉如死灰,更加印證了猜測,尹旭接過直接遞給高易。
高易看罷,神色凝重道:“公子,此乃番邑縣尉陳奎寫給安桐的書信,告發縣令吳芮與盜匪勾結,私放公子過境。還揭發我們乘船北上劫寨一事。”
“哦?”
“是的,”高易說道:“陳奎還說了,吳芮之子吳臣常有大逆不道之言,還言及吳芮已有不臣之心。”
尹旭現下明白了,當初範青說有辦法讓自己安然通過番邑,確是得了吳芮首肯。只是範青如何能說動吳芮呢?不過紫衣女子身份神秘高貴,自有非凡之處。除此之外,這個消息還有什麼作用呢?尹旭來回踱着步子沉思者。
英布見狀,問道:“東來,可是想到什麼奇謀妙計?”
“英布,吳芮!”
兩個名字在腦中閃過,尹旭依稀記起前世看過的歷史書,似乎……只是時隔多日,有些不大確定。還有,如今雖說已經七月了,也不知……尹旭下意識地往北方看了一眼,略一猶豫,把心一橫,暗道:姑且一試!
看着英布詢問的眼神,尹旭輕輕笑道:“奇謀妙計說不上,確實有些個想法要與大哥商量。”
正在此時,只見一邊周大舉起火把,正要點火焚糧。尹旭見狀急忙喊道:“周大,停下,不燒了!”
“呃?怎麼又不燒了呢?”周大回頭茫然詢問。
尹旭從高易手中取過帛書,舉在手中,笑道:“因爲這個,意外之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