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勤轉頭看去,就見空地邊上站着一大羣的胡人,領頭是個矮胖大漢,大漢的身後又站着二十來個胡人大漢,個個手提棍棒,而剛纔跑出集外的那個胡人,也在人羣之中,想必這些大漢是他叫來的幫手,來找湯表算帳的。
矮胖大漢年紀在四十歲上下,長得極是敦實,頭大頸短,圓圓的大腦袋猶如是直接插到了四方塊的身體上,兩條羅圈腿,似乎是長年騎馬所致。身上衣着華麗,一望而知是個有錢的胡人。
矮胖大漢邁步向李勤走來,單手撫胸向李勤微微一彎腰,道:“這位好漢,在下劉勝,不知好漢如何稱呼?”
李勤將長棍抱入懷中,拱手還禮,道:“在下扶角村李勤。”
他這一報名不要緊,旁邊的趙八斤着急了,叫道:“李大侄子,怎地報了姓名,小心遭報復。”
李勤回頭看了他一眼,心想:“就算不報出名來,難道湯表就不認得我了?”
劉勝走到近前,指着地上的無賴,道:“這幫子噁心東西,李老弟教訓得好,就算你不出手,我也要出手。”
劉勝是大良羌的族長,見多識廣極會做人。他回身對手下說道:“把這幾個傢伙送回他們家去,湯藥費我來出,等醒來後告訴他們,有什麼冤仇找我劉勝便是,莫要找旁人。”
李勤見劉勝大包大攬,心裡一樂,這人倒是豪爽,而且看樣子挺有錢的,自己正愁豹皮賣不出去,普通百姓哪買得起這種奢侈品,不如就賣了他吧!
李勤道:“劉兄仗義,不過這幾頭臭魚爛蝦也掀不起什麼風浪來,劉兄不必將他們放在心上。”
他把背上的包袱取了下來,對趙八斤道:“趙叔,讓個地方給我,我來買豹皮。”
劉勝看着手下把湯表等人擡走,正想轉身也走,忽聽李勤說有豹皮,他便走過來,問道:“豹皮?可是硝制過的?要是硝制時手藝差了,可是白白浪費了好東西。”
李勤取出豹皮,道:“前天晚上打的豹子,還沒來得及硝制,腥臭得很,怕是賣不上好價。”他捧着豹皮讓劉勝觀看。
劉勝看向豹皮,喜道:“是沒有硝制過的,太好了……”話沒說完,他大聲打了個噴嚏,又咳嗽幾聲,聲音變得沙啞,接着道:“正和我用!”又咳嗽了幾聲。
李勤看他臉有潮紅,心想:“看他的樣子是感冒了。嗯,這年頭叫偶染風寒。”
劉勝接過豹皮,翻看之下,又道:“血腥氣如此濃烈,甚好,我正需要這樣一張剛剝下來的,沒經硝制的猛獸之皮!”
摸着豹皮,劉勝道:“李兄弟,既然你要賣豹皮,不如就賣給我吧,我出上好的粟米兩石,你看如何?”
劉勝說的粟米便是穀子,而上好的粟米是脫了殼的小米。豹皮再好也不頂吃喝,而粟米卻是養家餬口的好東西,至於說到兩石之多,不要說在富平,就算是在州府,對於沒硝制過的豹皮也是好價錢了。
可李勤聽他說了“正和我用”,便知劉勝有特殊需求了,專門想要沒硝制過,還有血腥味的豹皮,既然如此,那就不妨猶豫一下。
李勤皺起眉頭,道:“這個,這個嘛……”
一邊的趙八斤着急了,兩石上好的粟米啊,省着點兒吃,再摻雜些糠菜,都夠三口之家吃上小半年的了,這還有什麼猶豫的。他扯了扯袖子,就想讓李勤答應。
李勤卻道:“不瞞劉兄,我家還欠着別人家的糧食……”他家可不真欠着趙八斤家二斤糠麩呢麼。
劉勝道:“多少?”
李勤嘆了口氣,伸出兩根手指。旁邊的趙八斤卻也跟着嘆了口氣,心想:“才兩斤糠麩,你至於和他講價麼,萬一人家又變了主意,豈不糟糕。”
劉勝稍猶豫了一下,道:“兩石?好,那我就再加兩石,總不能讓李兄弟還了糧食後,自家鍋中無米!”
趙八斤差點暈過去,又加了兩石,這般的大手筆,這可是上好的粟米,不是沒碾過還帶殼的那種啊,他差點就替李勤答應下來。
可李勤卻仍是搖頭,只要對方還在擡價,他就不着急答應,又道:“打這隻豹子,全村鄉親都出了力,得了糧食還需分給鄉親們一些啊!”
劉勝猛地大咳起來,伸出一隻手按了按額頭,看樣子他確實是在生病,只不過身子強壯,所以還能挺得住。他停止咳嗽之後,道:“鄉親們幫了忙,自要感謝。那,那我就再加兩石。”
他話是這麼說,可捧豹皮的另一隻手卻向前伸了伸,似乎不想買了。
這時候,趙八斤再也忍不住了,這可是六石上好的粟米,天一樣高的價錢了,就算是在州府也賣不出這種價錢來啊!
趙八斤見李勤還沒答應,只怪李勤不懂做生意,胡亂擡價,他忙道:“成,六石就六石,我替李大侄子答應了!”瞪了李勤一眼,看我不回家告訴你爹去,你小子也太貪心了,六石還不賣,小心人家不買了。
李勤看了眼趙八斤,點頭道:“好吧,既然我趙叔替我答應了,那這生意就成了。”
劉勝沙啞着嗓子,笑道:“李兄弟爽快。說實話,這帶着血腥味的豹皮我有大用處,就算你把價擡到十石,我硬着頭皮也得答應啊,可這位老哥一應聲,我省下了糧食,李兄弟你卻吃虧了。不如李兄弟去我家喝酒,咱們好生結交,至於糧食我讓人給你送家去,扶角村是吧,不遠。”
趙八斤聽了這話,兩腿一軟,一屁股坐到了地上,他後悔得噼啪抽了自己兩個嘴巴,咋就這麼嘴欠呢,只多說了一句,就讓老李家少了四石上好的粟米,可也太不對起人家了。
劉勝哈哈大笑,道:“小的們,這一案的羊肉我買了,拿錢給他,讓他給你們領路,給李兄弟送糧食去!”他的手下齊聲答應,拉起了趙八斤。
劉勝把豹皮往腋下一挾,道:“李兄弟,如不嫌棄,去我家喝酒如何?”
李勤笑道:“恭敬不如從命,如此叨擾劉兄了!”
劉勝嘿了聲,道:“李兄弟說話文縐縐的,是個讀書人啊!了不起,這年頭讀書人都是了不起的!”他又咳嗽了幾聲,陪着李勤往他家走去。
劉家宅院離集市不遠,片刻即到,劉勝一進院子便大聲吆喝,讓家人整治酒肉。他拍了拍懷中的豹皮,對李勤道:“李兄弟,你可知我爲什麼花大價錢買這張豹皮?”說話的語氣頗有幾分得意之色。
李勤道:“兄弟不知,劉兄可願相告?”
劉勝拉着他的手,道:“來來,跟我來,我讓你看一樣寶物。實不相瞞,我有一匹寶馬,乃是大宛良種,毛色赤紅,頭顯兔形,乃是真真正正的汗血寶馬啊!”
李勤微微一愣,道:“這馬名叫赤兔?”
劉勝眨了眨眼睛,笑道:“赤兔?好名字,等它產下馬駒兒,我就給馬駒兒起名字叫赤兔。我的這匹馬名叫火炭,我把它帶到了草原上,讓它與野馬中的頭馬相配,那頭馬也是汗血寶馬,性烈如火,無法撲捉,我只好讓火炭去誘惑它,得不到它,得到它兒子也行啊……”
劉勝自顧自說,有些含糊不清,可李勤卻也聽懂了,原來劉勝的汗血寶馬是匹母馬,而且與野馬相配後懷了馬駒兒。如此說來,那劉勝買帶着血腥味的豹皮,目地就很明顯了,是用來馴馬的,讓馬不怕猛獸氣味。
說着話,他們來到了後院馬圈。劉家的馬圈很大,整個後院除了幾座主房以外,幾乎全是馬圈。
李勤看着後院,心想:“如果劉勝就住在後院裡,那他可是毅力堅強了,味道未免太過濃重了些。”
劉勝一直領着李勤到了最靠近主房的一座馬圈裡,這座馬圈裡只有一匹馬,就是他說的那匹汗血寶馬火炭了。
進了馬圈,李勤看到火炭,忍不住叫了聲好,就見馬槽後面的這匹馬非常漂亮,骨骼高大,不論別的,光說外表,就足能讓人賞心悅目了!
汗血寶馬是中國古代的叫法,如果用現代的叫法,應該叫阿哈爾捷金馬。這**是世界上最昂貴,且血統最純正的馬,無論是古代還是現代,都是屬於國寶一級的珍貴寶馬。
聽到李勤叫好,劉勝得意地道:“當然好了,我半生販馬,所見良駒它排名第二,第一的那匹便是它丈夫了,可惜撲捉不到。”
心中得意,劉勝便走過去摸火炭,卻忘了腋下還挾着豹皮。火炭雖是良駒卻是從小馴養的,並非是野馬,對於野獸的血腥氣息很是害怕,嘶鳴着嚮往躲去。
劉勝個子矮,手伸得過長,被馬一躲,不小心趴到了馬槽子上面,巨烈咳嗽起來。
李勤看了眼火炭,心想:“這就是赤兔馬的老孃?怎麼眼裡流淚,被嚇哭了?不對,不是嚇的,而是眼結膜充血水腫,導致的流淚。它生病了呀,得的是馬流感。這年頭不管馬得啥病,只要是傳染的都叫馬瘟。”
他上前扶起劉勝,道:“劉兄,你的火炭得了馬瘟……咦,你好象也得了!”他的意思是劉勝被傳染了馬流感。
李勤早看出劉勝好象受了風寒,不成想竟是被馬傳染的馬流感。馬流感不是隻有馬纔會得的,也會傳染給人,人得了馬流感後,症狀和受了風寒類似。
劉勝挺直了腰,把豹皮遠遠地扔開,免得再驚到馬,他道:“無妨,挺挺就能過去,這種情況以前常碰到。”
李勤皺眉道:“確是挺挺就能過去,可這**瘟卻會造成母馬流產,你的火炭可不正懷着馬駒兒呢,得給它服藥啊,我看至少得服兩劑藥,到明天這病才能見好!”
“服藥?明天就能好!”劉勝大吃一驚,隨即露出欣喜若狂的表情,猛地拉住李勤的手,叫道:“你會治馬瘟?你精通巫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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