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宮伯玉一發怒,羌兵自然趕緊又跑了回去,去向韓遂和邊章傳達命令。
韓遂和邊章聽了北宮伯玉的話,兩人相視苦笑,去掀翻扶角兵的飯鍋?開什麼玩笑,這種命令也能下達?要是那李勤真怕咱們去掀他的飯鍋,人家還可能在陣前熬肉湯喝麼,既然敢熬,就說明人家不怕!
韓遂好聲好氣地對傳令的羌兵道:“勞這位兄弟,你回去告知北宮大王,我這裡兵力不足,就算是要守住拒馬陣都爲難,實在是分不出兵力去掀李賊的飯鍋,請北宮大王稍安勿躁,兵法雲,驕兵必敗,李賊如此小看我等,此次作戰,我有十足的把握,讓他橫屍陣前!”
羌兵聽了,只好又跑回了後面,把驕兵必敗的話,告訴了北宮伯玉,北宮伯玉聽了,也實是無可奈何,除了也用驕兵必敗四個字來安慰自己,也實在找不出別的詞來安慰了,那李勤實在是太可惡了!
鐵鍋旁,沈乙又盛了碗湯,還多撈了兩塊肉,坐到了李勤的身邊,他喝了口湯,嚼着肉道:“李郎,他們怎麼不過來突襲啊,他們要是一過來,咱們也沒法如此安閒地吃飯了。”
李勤笑了笑,沒吱聲,賈詡卻道:“這說明他們怕了,是真的怕了,要不然非得過來不可。領兵的是韓遂吧,這個人還是有些謀略的,只不過今早卻犯了個大錯誤。”
他把肉湯喝乾淨,又道:“如果這些羌兵全是他的手下,那他忍辱負重,等着咱們吃好喝好,還沒啥,相反還能激起羌兵的鬥志。可他帶領的羌兵卻不是他的手下,他再忍辱負重,可就不會激起鬥志了,激起怨氣還差不多,羌兵都得認爲他膽小如鼠,是個懦夫,而非勇士。”
李勤道:“就算他下令讓羌兵過來,那些羌兵也不敢的,說不定還會反過來說他魯莽,不會打仗。”
賈詡笑道:“羌兵膽小如鼠,可卻並不防礙他們說韓遂膽小如鼠,膽小的都是別人,可沒人承認自己膽小的。”
李勤也把肉湯喝乾淨,拍拍屁股站起來,道:“吃得差不多了吧,把東西收拾起來,還有,給我找幅白布來,我要寫幾個字,送給韓遂。”
他要白布寫字,扶角兵自然立即去找,片刻就給李勤找來好大一塊白布,是個撕壞了的帳篷,很厚實,又找來大塊的黑炭,給李勤當筆用。李勤拿着黑炭,寫了三個大字,道:“去給韓遂送去,要這麼說……”
兩個扶角兵扯着白布,站到了陣前,扯脖子叫道:“韓遂,韓老兄,多謝你的關照,讓我們安生地吃了完早飯,特地向你彙報一下,我們喝了肉湯,吃了麥餅,還有鹹菜,味道很不錯,吃完後全身熱乎乎的,都是力氣啊!”
韓遂看了那白布上的三個大字,臉氣得鐵青,而旁邊的邊章卻搖頭不語,只會唉聲嘆氣!
扶角兵又叫道:“剛纔,你要是派兵衝過來,非得把我們的飯鍋給掀翻了不可,我們全軍都在吃飯,可沒法抵擋你來掀鍋啊,可你沒有來,你是一個大大的好人,我家李郎特寫書法一幅,送給你,聊表謝意,請務必收下,我們永遠都是好朋友!”
韓遂幾乎被氣死,他手握劍柄,真想跳過拒馬,去和李勤單挑,誰跟你是好朋友,我跟你誓不兩立!
偏巧,那個跑來跑去的羌兵,又被北宮伯玉派來了,他叫道:“韓首領,怎麼還沒開戰,大王已經等得不耐煩了!”
他忽然看到了遠處那塊大白布,這羌兵識得幾個字,要不然也不能當傳令兵,他大聲地念道:“好人……那個字念卡吧?上面寫的是好人卡吧,那是啥意思?”
羌兵們識字的不多,幾乎都沒搞清楚那塊大白布上寫的是啥,可現在聽這羌兵唸了出來,頓時就炸營了,紛紛破口大罵,都罵韓遂太不象話了,有沒有搞錯,剛纔要是衝過去掀了扶角兵的飯鍋不就得了,結果現在倒好,被人家發好人卡了,這三個字聽起來沒啥,可裡面的意思卻是充滿了嘲笑,明明白白地嘲笑韓遂的愚蠢!
這羌兵唸完之後,看向韓遂,就見韓遂臉都青了,有向黑色轉變的趨勢,他不敢再多說什麼,趕緊又跑了回去。
北宮伯玉問道:“如何,前面爲什麼還不開戰,可是在互相試探?”
羌兵搖頭道:“沒有試探,而是李賊在誇韓首領是個好人,還說什麼要當永遠的好朋友,還在一塊大白布上寫了字,要在兩軍陣前送給韓首領。”
北宮伯玉皺起眉頭,道:“白布上面寫的是什麼?打仗就打仗,怎麼還寫起字畫來了?”
羌兵道:“寫的是好人卡!”
“好人卡?那是什麼意思?”北宮伯玉大大地不解。
羌兵撇了撇,道:“李賊感謝剛纔他吃飯時,韓首領沒有過去掀他的飯鍋,所以寫幅字畫,以示感謝!”
北宮伯玉一愣,隨即暴怒,他跺腳叫道:“剛纔偏偏不聽我的命令,他不過去,讓李賊安安穩穩地吃飽了肚子,這回好了,他成了好人了,還被髮了那個什麼好人卡,丟人不丟人,廢物不廢物!”
北宮伯玉在後面發脾氣,可這次不用他催促,前面的兩軍也已然開戰了,扶角兵開始列陣,列了一個百人方隊,而兩軍士兵則全力開始放箭,對射過後,便要開始肉搏戰了!
兩軍一開始對射,裝備的優劣立時就顯現了出來,羌兵的制式武器很少,只有少數羌兵從被攻下的縣城裡得到了些制式的弓箭,而大多數羌兵都是拿着自己的弓箭,而扶角兵用的都是改良後的雞肋大弓,雖然還是隻能射十箭,可是射程卻比以前又遠了十幾步。
不要小看這十幾步,本來雞肋大弓射程便遠超普通彎弓,現在遠上加遠,兩軍對射之時,羌兵的箭根本射不到扶角兵,而扶角兵的箭卻成百上千的射入拒馬之後!
韓遂和邊章兩個人蹲在一起,他倆各舉着一隻盾牌,蓋在身上。羽箭射在盾牌上,發出噼啪的聲音,只聽得兩人心驚肉跳。突然,卟的一聲響,一枝羽箭射透了盾牌,箭尖刺穿盾牌足足兩寸,刺到了邊章的額角!
邊章啊地一聲大叫,嚇得旁邊的韓遂趕緊轉頭看他,就見箭尖雖然力道被卸,沒有刺進邊章的骨頭裡,卻把額角的皮肉給刺傷了,鮮血順着邊章的額角,一直淌到了下巴,半邊臉都被血給糊住了!
韓遂問道:“邊兄,你沒事吧?”
邊章把盾牌稍稍舉得高了些,輕輕搖頭道:“沒,沒事,就是不知冷徵有沒有事,我現在真不知該盼他被李勤射死,還是盼他平安無事!”
兩人一起回頭,見木架子上的冷徵已被解了下來,被好幾個羌兵壓在身上,舉着盾牌替他抵擋箭雨。羌兵們雖然有種種缺點,可在這方面卻做得不錯,不用韓遂和邊章吩咐,他們就主動保護人質的安全。
兩人互視一眼,齊聲嘆了口氣,羌兵們還不知冷徵的利用價值不大了,還在盡力保護他的安全,反倒是他倆,現在不知該怎麼利用冷徵,讓李勤低頭了。
邊章用袖子擦了把額頭,看到袖子上的血跡,他道:“怎麼辦,如果李賊依仗弓箭之利,沒完沒了的射擊,咱們可是抵擋不住的!”
韓遂搖了搖頭,道:“不會的,沒有哪支軍隊能沒完沒了的射箭,我們只需等得片刻,他們就射不動了!”
可他的話說完,等了片刻,又等了片刻,可是扶角兵的箭雨卻仍舊一輪接着一輪,沒有半點停歇!
邊章氣道:“他們帶了多少箭過來,只這麼一會兒,怕就射過來上萬枝箭了,這比匈奴兵帶的箭都多了!”
韓遂嘆了口氣,把盾牌又舉了舉,面對絕對的實力,真是什麼計策都不好使,只能挨射,再無它法。
終於,扶角軍停止了射擊。羌兵等了一小會,這纔敢站起身子來,向對面觀望,就見扶角兵已然站成了方陣,士兵們手挺長槍,隨時都會衝過來;可再看拒馬陣之後,全成了白色,雪地裡密密麻麻的全是白羽,而且地上盡是死掉和受傷的羌兵!
韓遂看了眼自己的陣地,不由自主地打了個哆嗦,原本守在陣後的數百羌兵,被射死了足足一半,不管羌兵們用盾牌蓋得多嚴,可仍舊有不少人被射死射傷。打仗哪有不死人的,傷亡達半也就罷了,可最氣人的是,他們光挨射,卻毫無反抗的餘地,只能捱打,不能還手,這就讓人實在是太難受了!
羌兵們面如土色,就算是扶角軍停止了射擊,可他們仍舊拿着盾牌擋在身前,不敢鬆手。羌兵們都是善射之人,可這麼大規模,一次就射過來上萬枝箭,並且隨時有可能再射過來上萬枝箭的情況,卻是頭一回遇到。道路纔有多寬,不過是能供兩輛大車並排走而已,這麼窄的道路上,上萬枝箭射到小小的拒馬陣後,這情景真是要多震撼人,就有多震撼了!
韓遂一咬牙,知道再不提升士氣,這仗沒法打了。他大步過去,從屍體堆裡抓起了冷徵,獰笑道:“冷老兒,好運氣啊,你竟然還沒死,沒有被你的寶貝學生給射成刺蝟!”
拖着冷徵他就到了拒馬後面,叫道:“李勤,你看看這是誰!”
冷徵已然到了油盡燈枯的地境,可他拼起身上最後一點力氣,搖搖晃晃地站起了身,叫道:“李勤,給爲師報仇,我的位你頂!”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