連逢幾日雷陣雨,白澤的心總被某種東西勾着掛着,他在院子裡來回踱步,不知不覺走到她房門口。
屋內傳來哭聲,白澤心頭一緊衝進屋。只見她把自己裹在被窩裡瑟瑟發抖。
她怕雷?
白澤輕輕揭開她的被子,她蜷縮成一團,雙眼緊閉着,淚流滿面,脖頸青/筋爆起,面相痛苦猙獰,這是忍耐極端痛苦的表情。她的口中呢喃着別打了,別打了。
“喂,你怎麼了?”白澤輕聲問。
她渾身的力氣用來抵禦痛苦,根本顧不上誰在旁邊,說了什麼。這種痛把她身上的骨頭一瓣一瓣拆下來,撕裂她身上每一片皮肉。
屁股上有傷,他坐不了牀,彎腰靠近她。忽而,莫月一個轉身,在他脖子上狠啃一口,死咬不放。他擔心出手傷到她,故而沒有反抗,咬緊牙陪她熬。她又猛地一回口整整咬下脖子上一塊肉,那股痛覺直衝上腦,痛得他兩眼生滿血絲,他依舊紋絲不動忍着。
若不是元容抱着被子及時趕到,白澤早斷了氣。元容把被子一層又一層蓋在她身上隔絕雷電對她的影響。
白澤詢問莫月得了什麼病,元容詫異地盯着他。“你竟然不知道這是什麼病?你從出生到成年都會發作,怎麼會不知道?”
“可能是打針,父親給我打了止痛針。”白澤稱小時候很多的記憶都忘了,記不得才矇混過關。
元容點了點頭,又對白澤忘卻小時候的事表示同意,她拿來藥箱爲他上藥包紮傷口。
睡火蓮花期已過,莫月和風霜雪雨約好去海邊野餐,她想叫上白澤,她在房門口踟躕了半天也不知道怎麼開口。
白澤聽到有動靜開門,差點撞上莫月的臉。
莫月板着個臉,冷言冷語道:“我和風霜雪雨明天要去海邊玩,缺個看狗的。敢不敢去看我們旺財?”
白澤嘴角勾着壞:“好~”
“我等着~到時候 不要被我們旺財嚇破了膽。”莫月撂下話就跑了。
李惜朝從白澤身後走出來,嘴裡發出’嘖,嘖,嘖’的聲音:“怎麼都混成這樣了,缺個看狗的你都去,連狗都不如。嘖嘖嘖”
白澤撞了下李惜朝:“去你的。”
天朗氣清,風和日麗。
莫月和風霜雪雨帶着十歲風的弟弟在灘塗玩耍,阿雨私自約上白澤,同他漫步海邊。元容臨時有事派人來叫走風,留下風弟弟讓莫月照看。
自那晚過後,只要看見白澤,莫月的內心就難以平靜。她不知道自己怎麼了,只要白澤出現,自己的心臟就像活過來一樣,每一次跳動都能清晰感受,伴隨一種窒息的感覺,壓得她透不過氣。
她想和白澤靠近又不喜歡這種’提心吊膽’的感覺。爲了減輕這些症狀,她避開有他的所有地方,對他客套起來。
莫月態度的轉變卻令白澤很不舒服,他寧願她兇,捉弄他,最起碼在做這些事的時候他們之間沒有距離。她把自己約出來,竟然是和其他人漫步沙灘。最可惡的不是採花紮了手,而是被刺扎得遍體鱗傷花卻不見了。
莫月坐在低矮的山丘上黯然失落地看了看漫步的白澤和阿雨,又望向大海出神。不知在何時阿雨對白澤這般上心,難道阿雨也喜歡他?阿雨之前的背叛是因爲鍾情於她?想到此處莫月消沉地垂下眼眸。
“臉皮不厚吃不了肉,你喜歡他,告訴他,他就是你的了。”李惜朝似乎看穿她的心思,不懷好意地盯着她直笑。
“我哪有喜歡他!”莫月矢口否認。
李惜朝指着她大起大落的心口:“坐在這裡都能喘成這樣,這麼緊張不是喜歡他是什麼?”他坐到她身旁道:“很正常,在我們的家鄉,全部的女孩子都喜歡他,見了他都是這種反應,要麼上氣不接下氣地喘啊喘,要麼低着頭害羞。”他幸災樂禍地指着她:“你,全,中!”
“不就是好看的皮囊,膚淺。”莫月不服氣道。
“你不膚淺,那你喜歡什麼?”
“我······”莫月先是支支吾吾,又隨機應變地指桑罵槐道:“我喜歡詭計多端,卑鄙無恥,居心叵測······”
李惜朝會意到莫月在暗諷他,他扯開嗓子大喊道:“好呀,我接受你的告白。大家快來看呀。莫月說她喜歡我,非我不嫁!求我接受她呢!莫月實在太熱情了,朝我告白呢!”
莫月急了:“你別胡說。”
李惜朝一巴掌拍到她額頂,拍得她生疼。
莫月追趕李惜朝要他閉嘴,李惜朝東躲西藏,撿起地上的泥巴就砸她。“人家都說我陽光帥氣,敢罵我!有見過比我聰明伶俐的人嗎,鄉巴佬!”
鬧着鬧着他們忘記了要照看的風弟弟。等莫月意識到這個問題,風弟弟已經漂浮在海面上。白澤注視着她和李惜朝的一舉一動,見他們鬧得正歡,妒紅了眼。
莫月衝入水裡,偏偏她不識水性,不管她怎麼往水裡鑽始終沒辦法在水中游行。李惜朝見狀即刻跑向海邊,白澤順着莫月看見飄蕩在海面上的風弟弟,他一頭栽進海里救起風弟弟。
阿雨叫來周圍的人幫忙,風弟弟已經暈厥,白澤不停做人工呼吸。
莫月對這種情況毫無經驗,急匆匆跑回村裡把老中醫拉了過來。
白澤從海里救回風弟弟,已經沒有多餘的體力,莫月卻在風弟弟最需要急救的時候跑去找老中醫。“人又看不好,急救又不會,他溺水你跑去找中醫,你腦子有問題吧?”其實,白澤真正想責備的是她和李惜朝玩鬧卻同自己疏遠。
她不會急救,在有人實施搶救的情況下找來專業的醫師會更加穩妥。可是沒人理解她的用心,因自己看護不周讓風弟弟涉險心中本就充滿了愧疚,再被白澤這麼一罵失了面子,她臉漲得通紅,扭頭想逃。
她背對所有的人,強憋蓄勢待發的眼淚。
風瞧了瞧李惜朝,追趕她而去:“阿月,還沒淹死呢!別哭!我弟還活着!你千萬別哭!”
莫月忍了良久,委實不容易,風還在身後反覆提醒她別哭。眼淚嘩嘩地一瀉千里。
白澤眼裡看着心疼,一脫口就成了:“哭哭哭,只知道哭,自己沒看好人還好意思哭。”
風擋在莫月的面前,攔住她的去路,溫柔地抹乾她的眼淚:“我都說沒事了,還傷心?”她細心地理了理莫月弄溼的頭髮,“他現在不是好好的嗎?你不會水都跳進水裡救他,你也盡了全力。事情過去了,就算了,不要太較真。”
莫月心底犯着嘀咕,眼淚我忍得那麼辛苦,是你喚它出來的,好嗎?莫月紅透的雙眼全是淚,一閃一閃的十分可愛。風一瞧就歡喜,果然長得美真的是有優勢的,連傷心都這麼賞心悅目。
到了半夜,她的心裡還是酸得難受,上次害人差點被鞭笞致死,這次風弟弟險些溺亡。只需要用眼睛看一下的小事都做不好,何德何能競選村長?白澤的怒容在腦海盤旋使她的心無法安寧。
越想越睡不着,最後她起牀去了後山大榕樹。
後山這顆大榕樹是元容的親人爲她種下的。大榕樹枝繁葉茂,有一百多年曆史。樹身上纏滿了藤蘿花,這些藤蘿花顏色很淡花朵偏小,零星地垂掉在榕樹上。
小時候,莫月除了母親沒有其他親人朋友,經常自己一個人,形單影隻十分孤獨。元容就帶着女兒在大榕樹旁種植藤蘿花,這些藤蘿花伴隨着莫月長大,漸漸也成了莫月心情悲傷時哭訴的夥伴。
她蕩着鞦韆,藤蘿花星星點點地飄下來,漫天的紫色花雨灑滿大地,同她心中的大雨一同肆虐,她就在這漫天的花雨中哭泣別有一番景緻。
白澤尾隨而來,感嘆這個人傷心還真會找地方。
她察覺有人在附近,她急忙抹乾眼淚,停在鞦韆上。
白澤走近她,背坐在她旁邊,同她一起蕩起鞦韆。
她別過臉盯着他,漫天的藤蘿花雨從天而降,掉落在他倆之間,此刻的時間是靜止的。
他忽而邪魅一笑道:“我美嗎?”
她’撲哧’笑了出來,他仍是直溜溜地看着她,眼裡透着醉意。
“挨鞭子那天你是不是有話對我說?”
白澤緩緩接近她,氣息拂過她的臉頰,癢癢的,輕飄飄的。她的心臟像打鼓一樣急速跳動,莫月快喘不過氣,心口劇烈起伏。
他的脣觸碰到她的耳朵,柔聲道:“我,喜,歡,你。”接着輕柔地吻了吻她的眼眸,她沒有抗拒,僵在原地。
他捧着哭得跟花貓一樣的臉,腦袋一熱,熱烈低吻下去。他抱得很緊令她無法拒絕他的熱情。莫月的魂像被抽空了一般,一動不動,緩了兩秒,才反應過來推開他。
他鬆了手,仍是直勾勾地望着她,嘴角揚起那種複雜的微笑。
她不由地低下頭,倉皇而逃。
他朝着她的背影高喊:“從今天起,你就是我白澤的女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