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短几個字,陸西驍卻明白,周挽做出了多大的改變。
哪怕說得艱難,但她終於願意告訴他、依賴他了。
她也在很努力地改變,想要彌補過去他們之間的遺憾。
陸西驍鼻子一酸,將周挽摟進懷裡。
“不怕,挽挽。”他低聲哄道,“她不能怎麼樣,她就算是想幹什麼也不會影響到我們。”
在他的聲音中,周挽那顆懸着的心才漸漸放下來。
郭湘菱對她的陰影是巨大的。
她關於童年那些不好的回憶都是源自於郭湘菱,包括她的陰暗、自私都是因郭湘菱誘發出來的。
周挽小時候那些顛沛流離都是因她造成。
以至於時隔多年再次聽到她聲音,那一瞬間,周挽的第一反應就是恐懼和不安定,生怕自己現在的生活又會再次被打亂。
直到聽到陸西驍的話,她才恍然反應過來,他們現在都已經長大了,已經沒有人爲的外力能夠再阻礙他們了。
郭湘菱不過是個中年女人,沒什麼大能耐,也做不出什麼出格的事。
陸西驍輕輕拍着她肩膀,低下身,近距離地看着她眼睛,目光專注認真,一字一頓地告訴她:“不要怕,不管發生什麼,都有我頂着。”
周挽吸了吸鼻子,點頭。
他站着,她坐着,周挽臉靠在他懷裡,情緒還有點低,過了會兒說:“對不起。”
陸西驍笑:“對不起什麼。”
“總是因爲我的事讓你心煩。”
“挽挽,你願意告訴我你的事,我很高興。”陸西驍說。
周挽抿起脣,仰起頭湊過去在他脣上親了親:“我以後都不會瞞你了。”
……
週末兩天周挽都忙着準備下一輪的比賽,沒什麼時間去想郭湘菱的事,把她拉黑後她也沒法兒再來騷擾。
直到週二下午,周挽又收到了幾條信息。
手機號換了一個。
[挽挽,這麼多年沒見,你什麼時候有空,媽媽想再見你一面,也想當面跟你道個歉,當初媽媽錢迷心竅,做了很多傷害你的事,媽媽這些年一直都很後悔,媽媽也老了,身邊什麼人都沒有,夜裡想起以前的事總是忍不住要哭。]
[挽挽,你現在是在B市工作吧,媽媽在網上看到了你採訪的視頻,底下評論裡好多人誇你呢,你從小成績好,媽媽早就知道你長大一定會有大出息的。]
[等過段時間,媽媽空一些了,攢點錢坐車到B市找你去。]
在看到最後一條信息時,周挽指尖一頓,那種噁心感又涌上來。
她咬了咬牙,逼迫自己重新冷靜下來。
她一點都不想再看到郭湘菱。
她們早就斷了關係,母女情分在那年早已耗得一乾二淨,什麼都不剩,理應該做的就是各自安分,互不打擾。
如果她真來了B市,以她死皮賴臉的性格,周挽難以想象她會做出些什麼事來。
如果只是她一人就罷了,但現在她還關係着陸西驍,她不想讓別人看陸西驍時還戴着有色眼鏡。
“挽挽。”
季潔走過來拍了拍她肩膀,“你沒事兒吧,看你臉色怎麼這麼差。”
周挽回神,笑着搖了搖頭:“我沒事。”
季潔看着她面色,還有些放心不下:“是不是那比賽時間太緊太累了?反正下午沒采訪,要不你跟主編說一聲先回去休息好了。”
“真的沒事,我坐會兒就好了。”周挽又跟她說了聲謝,謝謝她的關心。
“行,那你有事叫我。”
“嗯。”
周挽一個人坐在座位上,盯着那條短信又看了幾遍,最後起身走到無人的樓道,撥通了剛纔那串號碼。
鈴聲嘟了兩聲後,接起,傳來郭湘菱的聲音。
“喂,挽挽。”
周挽閉了閉眼:“你哪來的我手機號。”
“哦,這個啊,我在手機上看到你比賽的視頻了,託人問了下。”郭湘菱說,“媽媽也是想跟你好好聊聊,跟你道個歉。”
“你用不着跟我道歉,只要你從此以後不要再打擾我的生活就可以。”
郭湘菱安靜片刻後,似乎是嘆了口氣,聲音又放軟了些:“挽挽,我們畢竟是母女,血脈相連。”
周挽胸口發緊,覺得無比噁心。
她不知道郭湘菱是怎麼能說出這種話的,在她最需要媽媽的年紀拋棄她,現在卻又要來打亂她的生活。
“郭湘菱。”
周挽努力讓自己重新穩定下來,“你當初害得奶奶沒能做移植手術,你也從來沒管過我,一開始是你說的沒有我這種女兒,你現在說這些不覺得很可笑嗎?”
“我……”
周挽站在窗臺前,手緊緊攥着欄杆,用力到指節發白:“哪怕你有一絲一毫的愧疚,就不會給我打這通電話,我永遠不會原諒你,也不想再看到你,也請你以後不要再來騷擾我。”
掛斷電話,周挽手撐着欄杆,背低下去,胸腔起伏着喘氣。
平復後,她重新將新的那個號碼拉進了黑名單。
……
後面幾天,郭湘菱都沒再找她。
周挽得以喘息,繼續準備主持比賽。
在這次比賽中,她完全是一匹黑馬,遠遠超出了原本主編對她的預期,於是將原本她手頭的活兒都重新分配,讓她有精力全心投入到比賽當中。
15進9的比賽結束後一天,陸西驍工作需要出差一趟。
晚上,周挽幫他收拾行李。
“不用帶這麼多。”陸西驍拿過她手裡那件大衣,“那兒不冷,就去三天而已。”
“我看過天氣預報,後天就會有冷空氣,要降溫7、8度呢。”周挽將那件大衣重新塞進行李箱。
陸西驍輕笑一聲,揉了把她頭髮:“這三天你照顧好自己,有事就跟我說。”
“嗯。”應聲完,周挽眨了眨眼,又忍不住笑道,“三天而已,我還能照顧不好自己嗎。”
以前那麼多年都過來了。
“什麼叫三天而已。”
陸西驍又摳字眼,捏着她下巴晃了晃,“我看人家女朋友三天不見就捨不得,怎麼到你這就成‘而已’了?”
“……”
確實就是,三天而已啊。
周挽確實捨不得,也有些擔心他照顧不好自己,但她本就不是矯情的性格,三天後就又能見面了,便覺得沒什麼。
再捨不得也不過是三天的事兒。
不過她和陸西驍在一起這些日子以來,也琢磨明白了他性子。
他不爽時要快點兒哄,不然容易越來越上綱上線,到最後就開始瞎給她扣帽子了。
實在是作得很。
“沒有。”周挽主動去親她,“我也特別捨不得你。”
可惜陸西驍也已經琢磨明白了她的套路。
還咬她嘴脣,不給面子地輕嗤一聲:“裝什麼乖。”
“……”
翌日一早,周挽請了一小時的假,陪陸西驍一塊兒去機場。
到機場外,陸西驍一手握着拉桿,一手拿手機,將秘書的號碼發給周挽:“後面幾天我會議比較多,萬一沒聽到你電話,你有急事就先找他。”
“嗯。”周挽笑起來,抱了他一下:“快進去吧,別趕不上。”
“嗯。”
他又俯身,脣舌勾着周挽親吻。
周圍人羣熙攘,來來往往,陸西驍旁若無人地跟她接了一個綿長的吻。
這樣的環境下,周挽有些不自在,紅着臉去推他。
也是在這時,旁邊一對大學生模樣的情侶,女生來送男生,依依不捨,哭得眼睛都紅了,拉着手不願分開,而男生則抱着她耐心哄着說下個月就再飛來看她。
看來是異地戀。
周挽朝那邊看了眼,收回視線時發現陸西驍也正看着那個方向。
而後,挑了下眉。
周挽心裡咯噔一下。
感覺在他臉上看到幾個鮮明的大字——我、要、開、始、作、了。
便見陸西驍重新垂眸看向她,開始控訴:“你看看人家。”
“……”
他繼續道:“我要走了,你怎麼一滴眼淚都不掉?”
“……”
周挽嘴上沉默,心裡不由腹誹,這不是才三天,跟人家異地戀的可不一樣。
沉默片刻後,周挽決定加入他,聲音溫溫吞吞的,認真問:“你三天見不到我,怎麼也一滴眼淚都不掉?”
“……”
頓了頓,周挽又思索了下他平日都是怎麼作的,補上一句:“有你這麼當男朋友的嗎?”
她完全是爲了模仿陸西驍,復讀似的,沒什麼語調,還拖着點兒音,聽着有氣無力的。
“……”
陸西驍看着她表情,半晌,氣笑了:“周挽。”
她抿脣,又不說話了。
“你是不是覺得我走了以後治不了你了?”陸西驍問。
“……”
周挽縮了縮脖子,小聲囁喏:“沒。”
“道歉。”
“對不起。”周挽立馬道。
陸西驍胡亂揉她頭髮,全部揉得亂糟糟:“就你這德性。”
周挽任由他“發泄”,等發泄完了,又提醒道:“快進去了,馬上就要登機了。”
“親我一下。”
話雖這麼說,他頭不低腰也不彎。
沒辦法,周挽只能兩手搭在他肩膀上,踮起腳撐着身子去夠。
陸西驍又在她脣上輕咬了口,朝她臀上拍了下:“走了。”
*
目送陸西驍走進安檢口,周挽又跟他揮了揮手道別才離開。
其實這次陸西驍離開三天她還是有些高興的,他回來那天晚上正好11月18日,是他的生日,她可以藉着這幾天好好想想給他準備些什麼生日禮物。
回到報社,最近大家正聚焦失獨家庭做主題,周挽準備好下一個賽程的題目,下午和同事們一道去敬老院做調研和採訪。
期間陸西驍發來信息說自己已經下了飛機。
周挽看着手機笑了笑,給他拍了張敬老院的照片,告訴他自己在做什麼。
調研採訪結束,正好也快到下班時間,有些自己開車過來的同事直接回去,其他人則做商務車先回報社。
“挽挽,今天你男朋友不來接你?”季潔問。
周挽:“他出差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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葉叔轉過頭來:“那你怎麼回去,要不我順路帶你吧。”
“沒事兒。”周挽笑着彎起眼,“單位回去坐地鐵很方便的。”
雖然已經考出了駕照,但B市總是堵車,平時周挽不喜歡開車。
而陸西驍一開始告訴她下班了就給他秘書打電話來接一趟,但周挽總不好意思麻煩別人,還是習慣坐地鐵。
葉叔也沒繼續堅持:“行,那你路上小心。”
一行人回到報社,周挽回工位收拾了下,和季潔一塊兒下樓。
她已經思考了一天給陸西驍買什麼生日禮物,可陸西驍什麼都不缺,她想送點有紀念意義的卻也想不出什麼。
“小潔。”周挽問,“你知道男生都喜歡什麼樣的禮物嗎?”
“嗯?”季潔眨了眨眼,“你男朋友要生日了啊?”
“嗯,出差回來那天就是他生日。”
“陸總這個樣兒的,真想要什麼應該都買得起。”季潔給她分析,“這種禮物肯定要送到他心坎兒上纔可以,要不他回來那天你親手給他做頓燭光晚餐?”
“燭光晚餐……會不會有點兒太少了,顯得沒有誠意。”
季潔:“我還沒說完呢,吃完晚飯,你再把自己送給她,買條性感點兒的睡衣,讓他親手拆開你這份禮物。”
“……”
周挽想了想那畫面,想到一半就不敢再繼續下去。
實在是……有些可怕。
季潔也是個沒正形的。
算了,還是她自己再想一想吧。
兩人邊說邊下樓,到樓下,周挽揮手跟她道別:“路上注意安全,明天見。”
“拜拜拜拜。”
周挽剛一轉身,耳側就傳來一道聲音,郭湘菱的聲音:“挽挽。”
她渾身一僵,側頭看去。
郭湘菱就站在輔路的那一邊。
她們有七八年沒見了。
她老了很多,臉上很多皺紋,眼角溝壑,皮膚暗黃,瞳孔也沒了往日的光亮色彩,身上一件短款黑色羽絨服,袖子上戴着兩截袖套。
這和周挽印象中的郭湘菱相差太大了。
以至於看到郭湘菱的那一瞬間她徹底怔在原地,心裡一瞬間五味雜陳。
在她的記憶中,郭湘菱總是打扮得很好看,哪怕從前她和周軍沒離婚時沒那麼多的閒錢,她也很捨得花錢在打扮上。
她就算落魄,也會把自己捯飭得精緻得體纔對。
有一瞬間,周挽覺得她是不是故意穿成這樣來博得自己的憐憫。
但又看到她手上皮膚也粗糙許多,十一月的天氣就已經長滿凍瘡。
這不是一夕之間就能改變的,能夠真真切切地看出來,她這些年過得不好。
“挽挽。”
郭湘菱又喚了聲,踉蹌着快步上前,用力攥住了周挽的手腕。
她嗓音帶着情真意切的顫,眼眶泛紅,一眨眼眼睛就順着眼角的蜿蜒褶皺淌下來,就像一個可憐的母親跋山涉水終於找到了女兒。
“媽媽這些年好想你。”
周挽渾身發冷,在郭湘菱又要去拉她袖口時下意識地擡手,躲開了她,緊跟着後退一步,抗拒得很明顯。
“挽挽。”
季潔從郭湘菱第一聲時就停下腳步,詫異地看着眼前這一幕,試探性地問,“沒事吧?”
在這車水馬龍、鋼鐵水泥的大城市,身後是高樓大廈,身前是柏油馬路。
周挽穿着得體乾淨的衣服,踩了一雙精緻單鞋,漂亮到耀眼,而眼前的郭湘菱卻正相反,在這樣的對比下,她一分一毫的後退都能被曲解爲嫌棄。
她早就被迫推向岌岌可危的懸崖處,道德的制高點。
周挽自己從事新聞,太清楚現在的場景會被如何曲解。
可她一點都不想讓別人扒開她過去的傷疤圍觀。
“沒事。”
周挽朝季潔笑了笑,而後用冷到發冰的手用力攥住郭湘菱的,往另一邊地鐵站走。
“挽挽……”
“你現在不要說話。”周挽冷硬地打斷她,走得很快,“也不要這麼叫我。”
郭湘菱張了張嘴,最後什麼都沒說。
周挽給她買了一張地鐵票,坐上往郊區方向的一列地鐵。
最後周挽找了一家人不多的咖啡廳。
她點了兩杯咖啡,和郭湘菱坐在窗邊的位置。
坐下的瞬間周挽恍然想到些什麼,忽然覺得這一切都很可笑。
她還記得高二時有一次因爲奶奶的病找郭湘菱,也約在咖啡店見面,離開時下起暴雨,郭湘菱坐轎車離開,而她冒雨跑向公交車站,到站臺下她側頭看向那輛轎車,便看到車停在路邊,郭湘菱探出頭跟陸西驍說話。
“你突然過來找我做什麼?”周挽開門見山問。
“挽挽,媽媽真的只是想跟你道歉,媽媽知道以前做錯了,你能不能原諒媽媽。”
“不能。”
周挽看着她,聲音輕卻堅定,“我憑什麼要原諒你,你根本沒有苦衷,你只是單純的不要我了。”
郭湘菱又開始掉眼淚。
眼淚一滴滴落下來,最後掩面而泣。
紙巾盒就在周挽手邊,可到最後她也沒抽出一張遞過去。
“我這輩子都不可能原諒你,而我破壞了你原本安穩無虞的下半輩子。”
周挽平靜地看着她哭,“所以我們之間就互相恨着怨着彼此就好,不要再互相打擾。”
服務員送來兩杯咖啡。
周挽拿起杯子喝了一口,起身找店員換了五百塊錢的現金。
她將現金放到郭湘菱面前:“現在估計買不到車票了,你找個旅館,明天拿這些錢回去吧,別的什麼你不可能從我這裡拿到。”
說我,周挽拎起包,轉身就走。
“挽挽。”
她腳步不停。
郭湘菱啞聲:“我走投無路了——”
郭湘菱沒回頭,她整個人佝僂下去,背很彎,乾枯的頭髮裡藏着白髮,瘦的肩胛骨都從毛衣底下支棱出來。
“我後來自己投了個美容院,但這幾年生意不好,破產了。”郭湘菱說,“我沒辦法,找人借了錢,如果還不了他們會打死我的……”
周挽腳下一頓,喉嚨無意識空嚥了下,雙腿都跟灌鉛一樣沉重,張嘴也發不出聲音,低聲說:“所以你來找我,是想讓我幫你還錢嗎?”
郭湘菱紅着眼回過頭:“我真的沒辦法了,那年……”
周挽眼皮燙得厲害,有什麼滾燙的東西要涌出,可她生生憋着,將眼眶熬得血紅也硬是沒流下一滴眼淚。
“跟你說了你別這麼叫我!”
她的情緒突然爆發,緊緊盯着眼前這個迅速蒼老的女人,“你現在不想死了,難道我爸爸和奶奶當初就不想嗎?可那時候你是怎麼做的?”
“你怎麼能這麼對我,你害我沒了爸爸和奶奶,現在怎麼還能對我提這種要求。”
周挽並不對郭湘菱抱有任何期待。
提知道以郭湘菱的性格,突然來找她一定不會是真的懺悔。
可她在當下的這一刻還是特別難過特別委屈。
在B市重新遇見陸西驍後,她遇見了很多很好的人,她以爲自己那壞運氣的人生終於要開始轉運了,可郭湘菱的出現卻再次將她扯入谷底。
爲什麼她的親生母親會是這樣的人。
爲什麼她就要遭遇這一切。
周挽低下眼。最終那滴眼淚還是沒忍住,砸落在地面。
“你當初爲什麼要生下我,你既然根本就沒愛過我,當初爲什麼要生我?爲什麼每次我以爲我終於要苦盡甘來時你就要出現!”
“爸爸走後,我不是沒求你別拋棄我,我都跪在地上拉着你衣服求你別走了,可你還是走了,現在爲什麼又要回來?”
“我難道是你的一條狗嗎?你想走就走,想回來了招招手我就要衝你搖尾巴,沒有這麼不公平的道理。”
郭湘菱:“媽媽知道……”
“我不會給你錢,更不可能替你還錢。”
周挽紅着眼說,“你是死是活都跟我沒關係,如果你再來騷擾我,我會直接報警。”
郭湘菱愣了愣。
她似乎被這絕情的話刺激了,目光變得冷和不敢置信。
“我懷胎十月剖開血肉生下你,沒有功勞也有苦勞,你現在見死不救就算了,還要報警抓我!?”
郭湘菱那些僞裝全部被戳破,尖聲道,“我們有血緣關係,還寫在一個戶口本兒上,你現在這是遺棄!”
這樣的話嚇不到周挽。
她發現她還是習慣這樣子的郭湘菱。
甚至還扯着嘴角自嘲地笑了下:“畢竟我們有血緣關係,我現在這樣,就跟你從前拋棄我一樣。”
……
回到家,周挽洗過澡躺到牀上。
見過郭湘菱後,她渾身都累極了,身累心也累。她試圖放空神經,可腦海中總盤踞着剛纔郭湘菱的樣子和她說的話。
怎麼也忘不掉。
她擡起手,手臂橫在眼上,輕輕舒出了一口氣。
與此同時,手機鈴響起。
陸西驍打來的。
周挽頓了頓,不想被他聽出情緒的低落,咳了咳,接起來:“喂?”
“在幹嘛?”
“躺下了,沒事幹。”
他笑了聲:“今天不準備比賽了?”
“白天時看過了。”因爲剛纔發生的那些,周挽嗓音有些啞,“有點累,就想先躺一會兒再看。”
“累就早點休息,明天看。”
頓了頓,陸西驍似乎是琢磨出來她有些不對勁,問:“沒不舒服吧?”
“沒有。”
“開個視頻,我看看你。”
周挽愣了下。
下一秒陸西驍就撥了視頻通話過來。
她隨手抹了兩下眼睛,將燈光轉得暗了些,而後將下巴藏進被子裡。
倒不是真想瞞着不告訴他,只是他現在在外地,工作上也有一堆事要忙,周挽不想在這個時候再讓他操心,至少不是現在。
她點開視頻。
畫面一閃,出現陸西驍的臉。
他已經回酒店了,穿着酒店裡的睡袍,大概也是剛洗完澡,黑髮微溼,眉眼在頭頂燈光下顯得格外深邃。
“臉藏起來做什麼。”
他嗓音帶了點低啞的鼻音,被浸染得格外溫柔,“我看看。”
周挽擡了擡下巴,小聲囁喏:“沒不舒服。”
“那怎麼這麼沒精神?”陸西驍蹙起眉,看了眼掛鐘,“要不我現在飛回來一趟。”
周挽眨了眨眼。
她看着屏幕裡的男人,他的五官與輪廓分明是鋒利的,但此刻卻被盡數沖淡,只剩下鮮明的溫柔。
而那點溫柔似乎穿透過手機屏幕,混着陸西驍身上獨有的味道,掐軟了周挽心裡的委屈和不安。
“不用啦。”
她彎着眼笑開,忍着鼻間的酸澀,“我就是,有點想你了。”
她臉頰在枕頭上輕輕蹭了蹭,拖着音軟乎乎地喚他名字:“陸西驍。”
“嗯?”
“你忙完以後就快點回來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