管先前皇帝已經在宮外賜府,但毫無問,那是給朱備的,所以如今她只是把十幾個護衛安置在那裡,自己仍然住在西宮。**-**回程的路上,她自然不復在張越杜綰夫婦面前的鎮定,抱膝而坐滿面憂慮。有道是可一可二不可三,父親躲過了三次劫數,這一次真能平安無恙?皇帝對於親生兒子尚且會懷有心殺心,那對於封在一方的嫡親弟弟呢?
“郡主,西宮到了。”
聞聽此言,朱寧恍然回過神,稍稍整理了一下衣服便掀開車簾跳下了車。此處乃是西宮一側行人較少的神威門,她平日進進出出都是走的這裡。那車伕雖然是周王府精挑細選的護衛,但卻無法進宮,此時她便遣了他回去,自己單身入宮。才進神威門沒走幾步,她就看到迎面走來了一行人。爲的那個老白面無鬚,大紅絲羅紗袍上赫然是錦竹是在找您呢!”
即便是朱寧,面對這個頭號權閹亦是打點起了全副精神:“黃公公可知是誰找我?”
“還會有誰,自然是皇上!”黃儼滿臉堆笑,連眼睛都眯成了一條縫,“如今東邊的宮城已經造得差不多了,所以皇上決定這兩天遷居乾清宮,讓內宮各位娘娘也漸漸搬過去,郡主當然也得一併搬遷。如今圖卷已經送到了仁壽宮,皇上必定是想讓郡主挑一處好地方住。”
看黃儼那笑容可掬地恭謹模樣,朱寧着實猜不透這個老太監是否知道有人出密告周王謀反,當下連忙笑着謝過。因黃儼還要前往新造成的司禮監署去看看,因此只分了幾個小太監隨侍朱寧前往仁壽宮,等到人走了,他便沒好氣地對那些回頭觀望的隨從喝了一聲。
“你們要真的想跟郡主,趕明兒她出嫁的時候,咱家就打了你們去郡主府伺候!”
幾個隨從都不到十五歲,俱是戴着烏紗小頂帽,乃是司禮監中供使喚的小太監,此時頓時大多噤聲。只有一個仗着是黃儼地徒弟,遂笑道:“公公,皇上待郡主比那些公主還好,就算進了郡主府,以後總比在宮中做雜役強吧?”
“沒眼沒皮的,你要是樂意咱家眼下就把你送給郡主!”黃儼一瞪眼睛,沒好氣地冷笑了一聲,“就算皇上寵愛,郡主畢竟不是公主!那幾位公主的駙馬個個都是頂尖的勳貴,可郡主雖說是得了御命親自挑選儀賓,可她敢挑勳貴?哼,她要是敢挑那就不是陳留郡主了!閒話少說,趕緊和咱家走,司禮監要搬過去,諸多雜事一大堆,耽擱不得!”
敲打了這些小太監。黃儼望了一眼已經相隔老遠地朱寧。心裡想起了陸豐那邊剛剛傳來地消息。有道是得志便猖狂。那個小猴子纔多大地年紀多深地資歷。竟然敢打他地主意。他在朝鮮地那點勾當乃是皇帝默許地。他夾帶地私貨裡頭更有趙王地份。那小子倘若不知天高地厚。這一次他非得讓其栽一個大跟斗!想到這些。他重重一甩袖子。揹着手就往神威門地方向而去。口中哼起了不着調地小曲。
朱寧趕到仁壽宮見了朱棣。果然是爲了移宮之事。她對於這些事情素來是可有可無不上心地。於是就在那幅闊大地卷軸上隨手指了一處僻靜地地方。誰料朱~瞧了一眼。竟是啞然失笑:“寧丫頭果然是和朕一條心。東西六宮那些嬪妃住地地方大約你會嫌聒噪。也就是西邊地紫繡苑還清靜。朕原本就尋思着留給你地。”
見朱棣面色霽和絲毫不像是過火。朱寧應對時不禁更存了幾分小心。陪着閒話了幾句。她正預備告退。誰知朱~卻忽然開口問了一句。
“你今天去了孟家和張家?”
雖說只帶了一個隨從出門。朱寧卻本就不打算瞞着皇帝這些事情。於是便點了點頭。少不得大大方方地把在兩家說地一些話原原本本都說了。甚至自己找杜綰參詳選儀賓地事情都沒有隱瞞。末了。她又笑嘻嘻地說:“瞧着張越對綰兒那呵護勁。我不指望將來地儀賓能當多大地官有多高地爵。只要有張越對綰兒那一半好就夠了。”
朱棣素來知道朱寧性子大方。此時也不以爲意:“貴妃在時就指望你能嫁一個如意郎君。只要慢慢挑。朕就不信沒人及得上張越。這高官朕大約許不了。厚祿卻無所謂。以後賞個不世地伯爵也還使得!你是五弟最寶貝地女兒。你地婚事要是馬馬虎虎。他可不得找朕拼命?”
面對這樣顏色慈和地皇帝,朱寧幾乎動搖了心中念想——倘若朱~真的接到了告周王謀反的密報,怎麼會漫不經心地說這種話?正當她滿腹驚疑地時候,一個太監忽然報說工部侍郎蔣廷求見,她連忙告退。從側角門離開的時候,她有意放慢了一些腳步,結果就聽到蔣廷在拜見之後滔滔不絕地說起了宮城營建情況。
“乾清門乾清宮以及其後地交泰殿坤寧宮已成,奉皇上旨意,皇城東南的皇太孫宮也已經修成,只等皇太孫殿下回輿……”
朱寧無心聽這些,正預備加快步子離開地時候,忽然只聽到裡頭傳來了咣噹一聲。嚇了一跳的她連忙轉過身子,卻只聽那正殿內傳來了朱~惱怒地咆哮聲。
“還沒死就想着死後的事,朕怎麼有這麼沒出息的孫子!”
雖說不明白朱~好好地聽着蔣廷的呈報,怎麼忽然又莫名其妙扯到了這種事,但朱寧忖度片刻,終究還是沒有留在原地,連忙匆匆離開。回到自己在宮中的居所,她便吩咐幾個宮人和太監收拾東西,這一忙就到了晚間。然而,她這晚飯才吃了一半,那一頭仁壽宮使喚的小太監倒是來了一個。
“郡主,自打您走了之後,皇上看了一本奏~就忽然大脾氣,結果奏事的蔣侍郎狼狽地告退走了。眼下尚膳監送去的晚膳皇上都給掀了,斗膽勸諫的小魏子給拉了下去打板子,這會兒有沒有命還不知道。剛剛黃公公張望了一會也不敢進去,所以讓小的來請郡主。”
朱寧隨手用絲帕在臉上一抹,這才問道:“究竟怎麼回事?”
那小太監當初常常在皇帝怒時去求王貴妃,這會兒見朱寧一舉一動竟是酷似那位剛剛逝的貴妃,不禁呆了一呆,旋即哭喪着臉說:“究竟是什麼事小的也不清楚,只是聽說那是漢王世子殿下送來的奏~。聽說世子殿下病重快不行了,所以大約在奏~上求皇上赦免什麼人,結果惹得皇上大怒……”
這接下來的話即便不聽,朱寧也能猜得出是怎麼回事。漢王只有兩個嫡子,如今一個快死了,一個還在幽禁當中,朱瞻坦自然是希望世子之位能夠落在一母同胞的弟弟身上。只不過,以皇帝的脾氣,怎麼可能輕易放過當初以子告父不忠不孝的朱瞻?
“一個個都是不省心的東西,明裡恭良儉讓暗裡居心叵測,以爲朕不知道!”
“這個奏請添護衛,那個說護衛的兵器磨損需要調換,還有的則是死捏着兵權不肯放!如今天下太平,他們要那麼多護衛幹什麼,要造反嗎?”
“什麼兄弟,什麼兒子孫子……大概朕死了他們就能安心了!”
在仁壽宮足足盤桓了兩個時辰,好話說盡手段用足,朱寧方纔哄了朱~吃藥安歇,等到出了寢殿的時候,她只覺得頭暈目眩,腳下走路都是飄的。雖說從前她也曾經擔當過這種救火的角色,但那時候畢竟王貴妃仍在,可適才朱棣說出的話簡直猶如刀子似的句句誅心,若不是她心裡有所預備,這鼓起的氣早就被戳破了。
心事重重的朱寧一路走到大殿門口,一陣冷風一吹,她頓時打了個寒噤,剛剛昏昏沉沉的腦袋陡然之間清醒了。她原本還以爲皇帝把張越安置在兵部是一時起意,如今看來,難道是皇帝對於五軍都督府和京營京衛等等都不放心?若是如此,那還真的是“大用”……
遷宮並不如外人想象中那樣規模浩大。新造好的皇宮中一應傢什木器擺設都已經齊備,除了朱棣中意的物件書籍以及用慣的器具衣物等等需要隨同搬過去,要搬過去的實際上只有人。即便如此,單單是皇帝移宮就足足花費了五天。這五天之中,朱棣還在朝會時下詔正式改北京爲京師,隨同北巡的一應官員也順理成章地去掉了官銜前頭的行在二字。
在這上上下下亂哄哄的時候,風塵僕僕的英國公張輔帶着七八個家將隨行,終於回到了這新晉的京師。在宣府練兵將近兩年,他較之當日瘦削了不少,額頭上又多了幾條刀刻般的皺紋,但腰背卻比從前更挺更直。面對奉旨前來迎候的幾個昔日戰友,他只是微微點了點頭,沒有多說話。
不管願意不願意,他終究是回來了!
PS:又晚了,唉……理論上今天那個高爾夫就能打完了,所以晚上還可能會晚,大家不用掐着時間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