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月塵輕輕一笑,安心地窩在他的懷裡,汲取着他懷中的溫暖,輕輕地道:“不過,我現在滿身都是藥味。
她知道他是不嫌棄自己的,可是,心裡多少還是有些過意不去。
朱錦堂聞言,故意嗅了嗅鼻子,溫和地道:“陪了你這麼多天,我都聞慣了,無礙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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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月塵淺淺一笑,只覺,他今天真的很順着自己。
又一次死裡逃生的經歷,不知是她的運氣太好,還是運氣太差,爲什麼每回都要遇上這樣驚險萬分的事情?
她真心真意地希望,這是最後一次,畢竟,她不是神仙,不能回回都這麼幸運。
看到她清淺溫和的笑容,朱錦堂忽地覺得身心一輕,早前的疲乏瞬間煙消雲散,只感到舒心和輕鬆。
他擡手順了順她的長髮,繼續道:“這些日子,你憔悴了不少,很該補一補了。”
沈月塵微微擡頭,看着他瘦得有些尖利的下巴,回話道:“因爲我,讓大爺也跟着受累了。其實,我已經沒事了。”
看樣子,他也是掉了不少斤兩,下巴都瘦下來了。
“這會不是逞強的時候,大夫說你這次是元氣大傷,需要好好補養才行。而且,你的身子原本就不太好,更要仔細才行。”
朱錦堂原本無心提起她體寒的事,他雖然心裡的確很介意,但畢竟她纔剛剛恢復,有些事情,還是晚點再說也無妨。
沈月塵素來對自己的身體頗爲敏感,之前,因爲一直昏昏沉沉的,所以有些疏忽大意了。可是這會,待聽見朱錦堂說的話之後,她突然間恍然大悟,回想起,自己昏迷不醒的這段時間裡,一定看過大夫,診過脈……
朱錦堂可以清楚地感覺到懷中的人兒,瞬間繃緊了身體,便知道她是反應過來什麼了。
“你先別動,聽我把話說完。”
沈月塵的神情有一絲狼狽,本能地想要坐直身子,卻被朱錦堂緊緊地抱在懷裡,她現在還沒有力氣,可以反抗,只能老老實實地呆着沒動。
雖然他的胸膛還是暖暖的,可沈月塵的心裡卻不由自主地升起了一股深深的寒意。
其實,她心裡很清楚,這一天遲早都是來臨的……不過,縱然心裡做好了準備,還是讓她有措手不及地就緊張感。
沈月塵用力地咬着下脣,半響無語,心臟砰砰地亂跳個不停。半響,她深深地喘了一口氣,彷彿下定了決心似的,開口道:“大爺既然已經知道了,妾身也無顏辯解什麼……不中用就是不中用,一切全憑大爺做主就是了。”
該來的總要來。對於朱家而言,子嗣是大事,總不能因爲她一個人給耽誤了。
可是,她的話才說完,耳邊忽而聽到一聲低低的嘆息:“你沒必要說這樣的話,我不過是在擔心你,而不是要質問你。”
不知是因爲她剛剛出了事,還是對她的喜愛太甚的緣故,朱錦堂在得知她的身體,本就不易懷孕這件事的時候,竟然沒有絲毫的怒意,反而多了幾分惆悵。胸口明明覺得悶悶的,卻沒有火氣。
兩個人畢竟已經做了將近一年的夫妻,每天朝夕相處,可以看見很多細枝末節地小事。
朱錦堂稍微回想了一下,沈月塵的確在保護身體上諸多忌諱和小心,而且,她總是很怕冷,還不喜歡看大夫,就算只是請平安脈,她也不願意。
仔細想來,這一切都是有原因的。
沈月塵緩緩轉過頭看着朱錦堂,稍微遲疑了一下,很是詫異道:“大爺……難道不生氣嗎?”
按說,得知這樣的事情,他應該會第一時間大發雷霆,火冒三丈纔對。
朱錦堂又輕輕嘆了一口氣:“是該生氣的,應該要生氣的。這樣大的事情,你卻一直瞞着我。”
沈月塵再次想要從他的懷裡轉身,想要面對面地和他把話說清楚。
如果說,當初隱瞞此事,只是爲了配合沈家,保全自身。那麼之後,她一直極力隱瞞此事,不僅僅是爲了自己,也是不想讓朱家人失望,讓朱錦堂失望。
不過正是應了那句話,期望越大,失望就越大。可惜,她終究還是沒能隱瞞到底,終究還是讓朱錦堂失望了。
沈月塵的眼眶微微發酸,卻強忍着眼淚,她不想在這會掉眼淚博同情。
此時的朱錦堂出奇地平靜,沒有惱怒的火氣,也沒有咄咄逼人的質問,這讓沈月塵完全不能理解。然而,她的不安,她的緊張,朱錦堂卻可以從她身體的反應上清楚感受到,他寬厚的手掌輕輕撫着沈月塵的肩背,沉聲道:“聽見你出事的那會兒,我就一直再想,你會不會和秦氏一樣離我而去。不過萬幸,你沒有和她一樣。你能平安地活着,能平平安安地呆在我的身邊,對我而言,這便是你最大的好處。”說到這裡,他略微停頓了一下,“你可能無法理解,總是親眼送走身邊的人,是一件多麼讓人心寒的事。”
朱錦堂還是生平第一次說出這樣的話,不是不想說,只是一直沒有合適的人可以傾訴。
沈月塵也從未聽過朱錦堂說過這樣的話,因爲是第一次所以覺得震驚。
人人心中都有屬於自己的痛楚,就算是朱錦堂也不例外。
沈月塵聽了這話,忍了多時地眼淚,不由滾落下來,一滴一滴地落在朱錦堂的手背上,哽咽道:“可是眼下,長房最需要的就是子嗣……”
朱錦堂沉吟了片刻,忽而一笑,對沈月塵道:“沒錯,長房是需要子嗣,但我也同樣需要你。”
太煽情的話,他還是沒辦法說出口。
不過,他喜歡她,這點早已經是毋庸置疑了。
若不是因爲這次的意外,他還沒能意識到,自己竟然會如此在乎她。那種揪心揪肺,那種憂慮不安,幾乎疼入心脈的感覺,從來不曾有過。
此時,沈月塵的眼淚流得更兇了,但是,與此同時,心中也生出一絲甜甜的喜悅和感動。
朱錦堂不忍見她落淚,輕聲道:“我不是爲了讓你哭,才說這些話的。”
沈月塵緩緩轉過身來,含淚凝視着朱錦堂的臉,滿含感激道:“大爺今日能和妾身說出這番真心誠意的話,妾身從此以後,便再無煩憂了。”說完,她微微前傾身子,把額頭輕輕地貼在他的額頭上,聲若蚊吟地說了一句“對不起”。
有時候,越簡單的話,越能直達人心。雖然只是一句對不起,裡面卻包含了很多很多地意思。
朱錦堂看着她那一雙溼漉漉的眼睛,沒再說話,只是再次將她攬進懷裡。兩個人緊緊相擁,只覺,兩顆心也緊緊地挨在一起,甚至,還可以清楚聽見彼此的心跳。
這晚,兩個人第一次推心置腹地說出了自己的心裡話。
雖然,對於曾經的往事,沈月塵一直不願多提,可是面對朱錦堂的關切和不解,她還是要把事情原原本本地說出來才行。
朱錦堂萬萬沒想到,沈月塵竟然會是一個差點被沈家拋棄的孩子。很顯然,她似乎從出生開始,就在不斷地經受苦難,自幼離家,久居荒山,有家不能回,還要飽嘗貧寒之苦。
仔細聽來,原來當年致使沈月塵身子大損的罪魁禍首,就是那位整天喜笑顏開的岳丈大人啊!
“這體寒的毛病,便是從那時就落下了病根。所以,我一直很小心很小心,希望能早點把身子調理好,可惜,卻總是事與願違。”
朱錦堂聽完,忽而神色嚴肅起來:“你在沈家的事,爲何你之前從不和我提起呢?”
原來,她是這樣磕磕絆絆長大的。
難怪,每次回孃家的時候,她都是那般緊張和小心翼翼,毫無親近之感,尤其是面對岳丈沈志雲的時候,更是明顯。
沈月塵垂眸道:“家醜不可外揚,說出來也只會惹人恥笑。”
她不喜歡被人同情,更不喜歡被人瞧不起。
朱錦堂抓住她的手,語氣裡帶着幾分不容置疑地霸道。“現在的你,已經是朱家的人了,而我是你的丈夫,也是你最親密的家人,所以,從今往後,我不允許你再有任何事情瞞着我!”
沈月塵眼中帶淚,重重地點點頭。但隨後,她的臉上又浮現出一絲淡淡地憂愁,“如今,我傷了身子。體寒的事情,怕是想瞞也瞞不住的……萬一家中的長輩們知道了,豈不是要讓他們跟着失望傷心?”
朱家原本就是爲了添丁添喜,所以纔會迫不及待地把她娶進門的。如果他們知道了這件事,免不了又是一場風波。
朱老爺子的照顧,朱老太太的疼愛,還是黎氏的溫和,難道全都要白白辜負了……
朱錦堂心裡很清楚,這件事對家裡人的衝擊會有多大。生氣翻臉都還不算嚴重,他最擔心的,就是他們會一怒之下,讓他一紙休書把沈月塵送回孃家。
沈月塵見他面露難色,微微咬了一下脣。
她很感激,朱錦堂方纔能說出那番真心話。只是,擺在面前的事實,還是步步維艱的,不是光憑一句話,一句道歉就能輕鬆解決的。
朱錦堂若有所思道:“這件事不用你操心,你只管先養好身子再說。不論如何,你要牢牢記住,你是我朱錦堂的妻子,所以,我會一直站在你這一邊的。而且,這件事還需從長計議,再還沒想到對策之前,能瞞多久是多久。”
其實,沈月塵的身子,說嚴重也嚴重,說不嚴重也不嚴重。連太醫都沒把握一口咬定,她是不能生育的人,他們又何必咬文嚼字呢?她還年輕,只要假以時日地調理,身子早晚會有恢復的一天……
朱錦堂如此想着,忽地腦海中想出了一個可以暫時說得過去的辦法。
“你這次因爲靜妃娘娘中了毒,已經是傷了身子。家裡人現在都已經知道了,咱們索性就把你體寒的毛病,歸咎於這次中毒,這樣一來你就不用費心準備對策了。”
因爲中毒的緣故,她的身子元氣大傷,乃是事實。與其拿過去說事,或者重新找理由和藉口,還不如直接用這個機會,把事情圓過去,一了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