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錦堂看似輕描淡寫地一句話,簡單隨意地一個舉動,卻如春風拂面般暖動人心。
沈月塵如何不明白他的一番好意,微笑擡頭,口氣也跟着有些曖昧起來,道:“我特意早些回來,想替大爺準備晚膳,不過還是稍微晚了些……”說完,輕輕回握住朱錦堂的手,慢慢放下胳膊。
朱錦堂略略點了點頭,牽着她的手,順勢往身後一背,毫無鬆開的意思,哪怕此時要面對的是一屋子的長輩。
看着兩人恩恩愛愛的模樣,黎氏臉上的笑容淡了幾分,再看身邊的童楚楚已經避諱地垂下了眼睛。
朱錦堂很瞭解母親的心思,眼前這個什麼表妹,一定就是當初納妾的人選。
他們母子之間的關係,好不容易纔稍微有所緩和了些,他不願再起任何矛盾,索性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地平淡了事。
朱錦堂的表現,不讓旁邊的老太太心下稍安,心想,錦堂這孩子總算是識大體,沒有讓他娘當衆下不來臺。
朱錦綸打量夠了童楚楚之後,饒有興趣地笑了笑。
正所謂,英雄難過美人關。大伯母這一招算是美人計了,不知大堂哥到底能不能招架的住呢?
眼看,家裡人都到齊了,老太太隨即吩咐下人們開飯。
男人在外間,女人們在內間,大家分桌用飯,但其實只隔了一道珠簾而已。
滿滿一桌子的美味佳餚,光是看着就令人食指大動。
不過,對於童楚楚來說,縱使桌上的飯菜再香,與她而言,亦如同嚼蠟般食之無味。
一屋子的陌生人,一屋子各懷心思的眼神……
童楚楚低頭望着自己碗裡瑩白剔透的米飯,忽地有了一股想要流淚的衝動。
沈月塵則是和她恰恰相反,胃口好得很,累了一整天,必須得好好補充一下體力才行。
一頓飯過後,大家各回各處。
黎氏攜着童楚楚而去,反倒是惹得朱老爺子有些意猶未盡地輕嘆了一聲,老太太聽聞,不禁撂下臉來,等孩子們都走乾淨了,方纔開口道:“當着孩子們的面,老爺怎麼都不知道收斂一下呢。”
到底是身爲長輩的人了,卻也不知道避諱避諱,從一開始就把眼睛黏在童楚楚的身上,色眯眯的樣子,成什麼體統!
朱老爺子見妻子語氣不悅,便皺着眉頭“嘖”了一聲,道:“我怎麼又招惹你了,不過是多看那孩子兩眼而已,至於,你這樣興師問罪的嗎?”
老太太冷冷一笑道:“老爺是什麼性子的人,我還不清楚嗎?只是,老爺別忘了,那是媳婦給錦堂覓來的人。”
朱老爺子聽了這話,頓時有些不樂意了。“瞧你這話說的,真是不可理喻。”說完,負氣地甩甩袖子,忿然而去。
楊嬤嬤在旁見了,不免勸道:“老太太您這又是何苦呢?老爺子縱使再怎麼不懂事,也不會對那個童楚楚有什麼別樣心思的。”
老爺子雖然生性風流,但也知道輕重,畢竟,都是一把年紀的人了,沒道理和孫子輩的搶女人。
老太太沉着張臉,輕哼了一聲。“你信得過他,我可信不過,還是派人盯着點的好,免得鬧出什麼笑話來。”
楊嬤嬤點一點頭:“是,奴婢知道了。”
童楚楚的出現,讓朱家的這個夜晚變得比平時漫長了許多。
童楚楚回到自己的房間之後,換了身月白色的睡衣,坐在牀邊發呆,偶爾聽着外面丫鬟的竊竊私語地說話聲,半點睏意都沒有。
紅菱見她換好了衣裳,卻不躺下,忙道:“小姐累了一天,早些休息吧。”
童楚楚只作未聞,依舊默默發呆。
紅菱又道:“小姐把心放寬些吧。奴婢覺得,表少爺他還是很注意您的。”
童楚楚聽了這話,隨即追問道:“他注意我?你怎麼知道的?”
紅菱被她問得一怔,忙道:“奴婢看見的……表少爺見到小姐的時候,盯着您看了好一會兒呢。”
童楚楚似笑非笑:“你這話說得真不老實。”
她自己有眼睛,看得真真切切的。
朱錦堂對她並不在意,只對妻子沈氏一個人親親熱熱的,看着很是恩愛。
母親常說,大表哥這個人不苟言笑,的確他似乎不怎麼愛笑,可對着沈月塵的時候,他的神態卻是不同。
童楚楚心思微微一沉,朱錦堂看起來,的確如母親所說的那般出衆,可是,他已經有妻子了,而且,感情很恩愛的樣子。
兩個人和和美美的樣子,着實令人羨慕。明明是那麼一對兒天造地設的美滿夫妻,自己如何能摻腳?
童楚楚忍不住輕嘆一聲,心裡實在想不通,母親爲何要把她送來朱家,讓她這麼爲難,這麼尷尬……
雖說姨母待她很熱情,又讓她在朱家住了下來,衣食住行都是好的,可就算過得再好,她也是寄人籬下的外人,事事都得依仗着姨母黎氏,看她的臉色說話辦事……如此一來,她豈不是半點自由都沒有了。
想到這裡,童楚楚顰眉若思的臉上,多了幾分無奈和委屈,一顆心緩緩下沉,一直沉到了底兒……
與此同時,朱峰正和妻子黎氏在一起說話,他的語氣略帶不悅,責怪妻子在這件事上思慮不周,擅自做主。
黎氏也不認錯,只道:“現在不喜歡,不等於以後不喜歡,反正人都來了,多住幾日又有何妨?”
朱峰心裡原本一直都是偏袒她的,可見了童楚楚之後,他便隱約覺得不安,生怕妻子黎氏鑽了牛角尖,一意孤行,最後反倒得不償失。
想要成就一番好事,沒那麼容易,何況,朱錦堂的態度擺在那裡,他現在壓根兒就沒這個心思。不過,此時的黎氏,已經不是任誰三言兩語都勸說得了的,她的心意已決,不達目的絕不罷休……
這一整天的功夫下來,沈月塵的心裡只覺得一個字“累”。
累歸累,躺在牀上卻又睡不着,眼前總是時不時閃過童楚楚那張讓人過目難忘的臉。
嫉妒是女人的天性,沒法清除,只能約束。
沈月塵方纔在衆人跟前演得很是辛苦,這會回了自己屋子,總算是能稍微自在些了。
身後的朱錦堂似乎已經睡着了,半響沒有什麼動靜。
兩個人從上房回來之後,像是約好了似的,誰都沒有再提起童楚楚,彷彿剛剛什麼人都沒有見過。
沈月塵不想在朱錦堂的面前表現得太過小氣,畢竟,現是八字還沒有一撇的事情。而且,剛纔朱錦堂在長輩們面前從容體貼的行爲,已經是給她最好的安心丸。
不過,要說心裡一點都不介意,那肯定定是假話。美人如斯,連身爲女人的她,都覺得驚豔不易,又何況,是身爲男人的朱錦堂呢?
說實話,沈月塵還是對朱錦堂的看法,有些好奇的,只是不好明着問,便只能等機會再提了。
沈月塵猶自出神,卻沒發覺身後的朱錦堂並未睡着,只是靜靜地盯着她的背影,見她的肩膀時不時地動彈一下,隨即伸出手臂攬住她纖細的雙肩,淡淡道:“還不睡?”
沈月塵微微一愣,轉過頭卻看不到他的臉,只道:“大爺也不是沒睡。”
朱錦堂輕輕地“嗯”了一聲:“有時候太累了,反而睡不着。”
沈月塵低了低頭,下巴輕輕貼在他的手背上,猶豫半響,方纔問道:“大爺覺得那位楚楚妹妹如何?”
朱錦堂聞言,微不可察地笑了笑,隨即實話實說道:“確實是個美人。”
這句話,估計已經悶在她的心裡一晚上了。
沈月塵聽罷,心中微微泛過一絲酸意,輕輕的握着他的手搖了幾下,追問道:“所以呢?那大爺喜歡嗎?”
朱錦堂再次失笑,“夫人放心,她是美是醜,與我無關。”
他鮮少這麼喚她,“夫人夫人”的聽着很討喜。
沈月塵聽了不禁爲之莞爾,忙轉過身去,和他面對着面,將信將疑地目光在他的臉上滴溜溜一轉,故意嗔怪道:“大爺如今也變得會哄人了。”
朱錦堂能從她半嗔半笑地眼睛裡看出一點愁意,便笑着輕撫她的髮絲,淡淡道:“你要是心裡介意,回頭我尋個由頭,讓母親打發回去就是了,免得你日日懸心。”
沈月塵聞言心裡高興,但臉上卻不露分毫,只道:“進門就是客,而且,她又是母親親自招待着住下來的,若隨隨便便尋個由頭出來,怕是又會引得母親不悅。”
一個童楚楚不足爲重,可她的身後還有黎氏站着撐腰呢,哪裡能那麼容易就打發走了。
朱錦堂想了想道:“母親的心思,我全都明白,只是無論她老人家怎麼想的,我的立場都不會變。”
沈月塵聽了十分欣慰,嫣然一笑,對着他微微點頭道:“妾身明白。”說完,換了個比較舒服的姿勢往他的懷裡一窩,心滿意足地嘆了口氣。
朱錦堂扶着她的後背,也是淡淡一笑道:“你忍了一晚上都沒問,這會可以安心了吧。”
嫉妒中的女人,雖然麻煩,卻也不失幾分可愛。
沈月塵聞言只是點頭,卻不說話,帶着點點欣慰的心情,漸漸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