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4 臨盆在即
在四月份的殿試如期舉行,經過大半天緊張的等待,宮裡終於傳來了消息,安陵中了二甲傳臚!還沒等元意表達心中的喜悅之情,她肚子猛地抽痛起來。
因爲是雙胎的原因,孫大夫已經預計過元意可能不到足月就要生產,所以雲氏早早就張羅着人在流軒院佈置了產房、接生婆和乳孃等等,一切都安排得妥妥當當,以免到時候忙中出錯。
實際上,這陣子元意的肚子頻繁抽痛,還鬧了好幾次烏龍,然而這一次的抽痛伴隨着羊水的流淌,元意的臉色頓時蒼白起來,這一次是來真的了。
她用力地抓住淺碧的手,頭冒大汗,“快,扶我進產房。”
本來規矩有序的房間因爲她的一句話而慌亂起來,淺碧顧不得其他,直接把元意抱起來往產房走去,而臘梅經過短暫的慌亂之後立馬鎮定下來,開始有條不紊地佈置下去,“櫻桃,你親自去通知老夫人過來坐鎮,芭蕉,盯着後廚,準備蔘湯和補充體力的食物,含冬,快讓人把侯爺找回來,還有把孫大夫也叫進來。”
流軒院的下人在臘梅的指揮之下有序地運轉起來,而元意已經被肚子一抽一抽的痛意折磨得汗津津,淺碧看得擔心不已,就怕她出了什麼意外。好在產房距離不遠,不然淺碧雖然臂力頗大,抱着一個體重超標的孕婦也是一件頗爲吃力的事情。
此時陳嬤嬤正例行和其他兩個接生嬤嬤對產房例行清潔,看到淺碧抱着元意過來,立馬就被嚇了一跳,連忙攙着元意站直身子,“夫人這是要生了?”
她伸手摸了摸元意的裙子,果然觸手一片濡溼,臉色立馬凝重起來,和其他兩個接生嬤嬤對視了一眼,纔對她道:“夫人,現在時辰還早,您先走動走動,有利於待會兒生產。”
懷着雙胎雖然喜慶,但是大家的擔憂一點兒也不少,這樣的情況下,相當於雙倍的危險,這樣的結果顯然不是大家所願意看到的,只能盡力減少其中的危險。
這些都是已經商討過的方案,元意知道其中的深意,自然不會反駁,而是忍着痛在陳嬤嬤和淺碧的攙扶下慢慢地走動,每一步都宛若凌遲,明明腳下踏着的是厚實的土地,卻像是在尖刀上跳舞一般。
雲氏匆匆趕過來,看到元意大得嚇人的肚皮上,眼中有明顯的憂慮,連忙掏出手帕替她擦着臉上的汗水,安慰道:“堅持住,一切有我們呢。”
元意擠出一個比哭還要難看的笑容,“鴻奴呢,別嚇着他。”
見她這時候還想着鴻奴,雲氏即是感慨又是憐惜,柔聲道:“你放心,他爺爺帶着他習字呢,不會過來的。”
元意心中鬆下了大石頭,越來越密集的抽痛讓她臉龐微微扭曲起來,但是爲了保存體力,她都咬着牙忍下了喉間的叫喊,最後只剩下悶悶的哼氣聲。
越來越多的汗水從額頭滑下,修長而密集的睫毛上掛着晶瑩的水珠,不知是汗水還是淚水,模糊了眼前的視線。因爲被架着身子,動作不便,元意還是抑制不住扭過頭頻頻向外邊看去,只是除了忙忙碌碌的丫鬟婆子,再也沒有別人。
雲氏的心思一動,對着櫻桃問道:“從遠呢?”
“回老夫人的話,侯爺不久前有事出府了,現在還沒回來。”
櫻桃也急得滿頭是汗,她是元意的奴婢,自然知道自己主子是在等着侯爺,但是沒人知道侯爺去了哪裡,找不找得到人還是一回事呢。
這關鍵時刻,侯爺究竟跑哪去了!
絲毫不知家裡已經亂套了的蕭恆正在西街的別院裡,作爲皇帝未登基前的安慰聯絡點,就算時至今日,也還沒有改變位置,因爲這個別院有了完整的情報處理系統,輕易不能改動。
在知道元意的生產不遠之後,蕭恆就理直氣壯地向皇帝請了產假在府裡陪元意,連殿試這樣重要的場合也沒有出席,如果不是黎簡有消息傳來,他也不會離府來了這裡。
自從在張仲羲口中知道了除疤藥膏的線索之後,蕭恆命令分佈在苗疆的探子查找尋找那位方士,功夫不負苦心人,經過大半年的尋找,終於找到了疑似張仲羲口中的方士,但是那人性情怪異,探子和他的談判陷入僵局,蕭恆便讓黎簡親自跑一趟。
今天便是黎簡傳回了事情後續,那人的身份得到確認,是張仲羲口中之人無疑,那人最終答應了提供藥膏,但是有一個條件,要借用暗衛的勢力進去苗疆的一個寨子尋找某樣藥材。
因爲黎簡不敢善做主張,才遞迴消息要蕭恆拿主意。蕭恆看着那寨子的名字皺起了眉頭,苗疆中有許多歷史悠久、與世隔絕的寨子,因爲其神秘和詭異的能力,就算是蕭恆也避而遠之,他曾經去過苗疆一趟,也吃過苗疆人的虧,所以讓暗部的人輕易不要招惹那羣人,現在看來,是不闖不可了。
他取了特製的信箋,磨墨寫了答覆,投入書案上的香爐之後,房門被人敲響,打開門出去,老王乾枯的面容顯露出來。
“怎麼了?”蕭恆皺了皺眉頭,但凡他在閣樓內,只要不是什麼重要的事情,都不會有人來打擾他,除非發生了什麼大事。
果然,在老王開口之後,蕭恆立馬就變了臉色,只見老王嚴肅道:“侯爺,府上傳來消息,夫人發動了,正在到處找呢。”
老王低着頭,就見一個暗金色朝靴飛速地從眼前劃過,衣袍飄蕩,等到他擡起頭時,看到的只是蕭恆迅速離開的玄色背影。他搖頭一嘆,闔上房門,才踱步離開。
蕭恆是騎馬來得別院,但是一聽元意要臨盆,他心中便懊惱開來,早不來晚不來,偏偏在他出府的時候來了。這時候殿試結果出來,大概要清街讓前三甲遊示,恐怕難以通行。好在他還沒有急昏了頭,轉身去了書房,打開了許久沒用的密道。
等待了許久,依舊沒見蕭恆回來,元意心裡失望,還有一絲莫名的委屈,上次鴻奴出生蕭恆因爲要秋闈沒趕上,這一次又在相似的日子裡出了同樣的意外,不管怎麼自我建設,她的心裡總是不得勁兒。
雖然大家平日裡都是一副歡天喜地的樣子,但她又何嘗不知道他們心裡的擔憂,就是她自己心裡有底,在這樣惡劣的醫療環境之下,生雙胎,實在是太危險了,萬一……
“夫人,時間差不多了,快上牀躺着吧。”接生婆之一收回覆在元意小腹上的手,抽動的頻率越來越密集,生產的時機已經到了。
元意閉着眼點了點頭,由着陳嬤嬤和淺碧扶着在穿上躺下,又被餵了點兒東西填肚子之後,淺碧便被陳嬤嬤和雲氏給趕出去了。
淺碧剛要闔上房門,就見一個玄色的人影以她也阻擋不及之勢衝了進去,裡面繼而響起了一聲焦急叫喚,“意兒……”她便停住了要追進去的腳步。
元意正閉着眼揣摩宮縮的規律,突而聽到一道熟悉的聲音,驚喜地看過去,果然是一臉焦急的蕭恆,正慌張而擔憂地看向她。
她禁不住露出了笑容,“你終於回來了。”
本來紅潤的臉龐此時褪去了血色,佈滿了汗水,連笑容也失去了往日的明媚,蒼白得讓人心疼。蕭恆的心抽痛了一下,迅速掩去方纔的失態,緊緊地抓住她的手,聲音沉穩有力,“不要怕。”
元意用力地點了點頭,之前的浮躁和恐慌在這一瞬間都沉澱下來,從蕭恆的溫暖的大手上,她重新汲取了力量,連密密麻麻的抽痛也變得微不足道起來。
“我不怕。”元意鬆開他的手,微笑地看着他,“到外邊等吧,你在這兒我們都會分心。”
蕭恆頓了頓,轉頭便看到孃親和陳嬤嬤等人慾言又止的神情,附和着元意的話讓他出去,他垂下眼瞼,俯身親了親元意的額頭,才轉身離開。
他關上房門沒多久,裡面就響起了元意壓抑的痛呼聲,他的臉色一變,不可控制地要闖進去,卻被淺碧眼疾手快地拉住了,“侯爺,不可。”
蕭恆頓住了,沒有在上前一步,牙齦緊咬,繃出冷冽的線條,他板着臉,像困獸一般在門口轉來轉去,眼睜睜地看着下人們端着一盆盆的熱水進去,又端着一盆盆的血水出來,觸目驚心。
時間拖長,太陽逐漸西斜,除了產房裡傳出元意越來越微弱的叫聲和雲氏等人鼓勁兒的聲音,再也沒有其他聲響,同樣的時長,上次元意已經能夠把鴻奴生出來了,現在卻一點兒消息也沒有。
蕭恆臉上已經蒙上了一層寒霜,眼神黑得嚇人。
“不好了,夫人昏過去了。”
產房內突然響起了一道驚呼,蕭恆漆黑的眼睛瞬間變得赤紅,垂下的手抖了抖,一步走過去,把隔門詢問的孫大夫給推進去,“快進去!在外邊頂什麼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