岑西擡起頭,看着季母,而眼眶裡早已紅潤的如同染了血的眸子,眼裡的自責又摻雜着強烈的恨意讓季母看後都不免身子一顫,一句季媽,顯露着他此時的無力與沉痛。
季母看着岑西那通紅的眼睛,又轉眸看了看還緊閉着門的手術室,剛剛纔壓制的淚水又不由滴落了下來,她蹲下身,擡手試圖安撫着岑西的情緒,出聲的嗓音帶着一些的咽哽,“告訴季媽……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岑西一怔不怔的看着季母許久,雙手緊握成拳,因爲隱忍而微微顫抖,“季薇兒,都是季薇兒!”
“什麼?,這……這跟季薇兒有什麼事”,季母聽出了岑西剛纔叫着季薇兒這個名字時的濃濃恨意,她的心此時在胸口處不安的狂跳着。
在之後的幾分鐘時間裡,氣氛是沉重且壓抑的,岑西對他們講述了這事情所有發生的經過,而季母跟季父聽後都是無比的震驚與不敢相信,“不……不會的,薇兒不可能會做出這種事情來的,不會的”,季母頻頻搖頭,不願相信這個事實。
岑西低垂下了頭,雙手遮擋住了自己的雙眸,聲音因爲極力壓制而變的低沉,“我是親眼看到的”。
話落,季母再也支撐不住的癱坐在了地上,對於季薇兒那殘忍的做法,讓她痛心疾首,“她爲什麼要這樣做,爲什麼……”,她像是在問岑西,也像是在問自己。
這個事情的真相太過慘絕人寰,特別是聽到季薇兒拿起鐵錘砸傷了季安尋的手,她就心顫不已,兩個都是她的女兒,可是一個女兒把另一個女兒的手弄殘廢,她則是更加心痛,要知道,那可是一雙高貴的手,天生就適合彈鋼琴的手,再加上季安尋對鋼琴的天份極高,她一直是引以爲傲的,可是卻毀了,一雙手如怕出現一點問題,都會影響對鋼琴的要求,可是那一鐵錘落下,不廢也多少有了影響。
當眸光接觸到白色地磚上的點點血跡,不用想也知道是季安尋的,或許可能……沒救了,這一輩子……再也不可能碰鋼琴了。
季父走過來,彎腰把地上的季母攙扶起,帶她到一邊的座椅上坐下,讓她的頭靠在自己的肩頭,輕聲安慰,“沒事的,一切都會沒事的”,他安慰的話語裡也帶了一絲的咽哽。
季母無力的靠在季父的身上,也哭的泣不成聲,“怎麼辦,我們的女兒或許再也不能彈琴了,你知道的,她是有多麼的喜歡鋼琴,這要讓她以後怎麼辦,怎麼去面對,鋼琴可是她的生命啊”,季母從小就教季安尋鋼琴,她的天賦也是她自己挖掘出來的,而她也能感受的到,當季安尋坐在鋼琴前那抹自信與快樂,然而這一切都隨着第二個女兒的嫉妒而消失了,卻又消失的留下了痕跡,在她的女兒安尋心裡從此留下了深深的傷疤,而這傷疤會跟着她一輩子,作爲同樣喜歡鋼琴的她來講,她真真切切的能體會到那種痛苦。
季父的雙手緊摟着季母,神色凝重的看了一眼還在進行的手術,然而他卻不敢把視線向地上看去,剛纔一路走來時,他就已注意到這血跡是一直延伸到手術室外的,再加上岑西剛纔的一番敘述,他心裡多少已經清楚季安尋的傷勢了,“沒關係的,即使……即使以後不能再彈琴了,不是還有我們嘛,我們養女兒一輩子,我們養的起!”
聞言,季母擡起頭看着季父,然後重重的點點頭,“嗯,我們來養她!”
手術室外的走廊裡靜默無聲,他們三人坐在一排的深藍色座椅上,靜靜的等待着季安尋的出來,岑西始終一直低埋着頭,一言不發,季母在季父的勸慰下,情緒也稍稍好了一點,他們都很有默契的沒有提起季薇兒,因爲她就是整件事情悲劇的導火線。
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然而在醫院裡彷彿過的比已往較慢,突然,一個手機鈴聲在這時響起,季母從口袋裡拿出手機,看了看來電顯示,她趕忙的站了起來,走到了一邊,“喂,老師……”,這通電話是季安尋他們班主任打來了,無疑是在告訴她,下午還有一場的考試,兩人都缺考了,季母拿着手機,平緩了一下情緒,對着電話裡的老師解釋着事情……
掛斷電話,季母重回座椅上,季父看着神色凝重的季母,並問,“怎麼了,剛纔是誰打來的?”
“岑西他們的班主任,是在說下午考試的事情”,季母說。
季父輕嘆了口氣,不在多說什麼……
手術室外的紅燈黑滅,岑西下意識的就從座位上站起,一個箭步的就衝到了手術室門口,緊接着就是季父與季母。
那扇緊閉的大門終於緩緩打開,醫生率先的走了出來,一邊摘掉口罩,後面跟着的就是兩三名護士推着擔架車從裡面出來,季母與季母快速的走了過去,看到季安尋那蒼白無血色的臉,那包紮的嚴嚴實實的左手,季母那已止住的淚又忍不住的洶涌流出,“安尋……安尋啊”,季母哽咽的叫着她的名字,可是季安尋始終緊閉着雙眼,沒有醒來。
“這位家長,請你保持安靜,你的女兒剛做完手術,需要休息”,護士的話讓季母不再對季安尋叫喚,她的頭靠在了季父的肩頭,低低哭泣着。
岑西看了一眼護理牀上的季安尋,眼眸頓時一陣刺痛,他滾了滾喉嚨,對着醫生問道,“我姐……情況怎麼樣了?”
醫生看了看一米遠的季父與季母,這才把目光重放在了岑西的身上,“你姐是手掌粉碎性骨折,這種粉碎性骨折屬於骨折中較爲嚴重的類型,骨的完整性和連續性全部中斷,由於當時受到的重力較大,導致肌腱斷裂,雖然已經連上去了,但是由於肌腱受損過於嚴重,導致肌腱不能完全康復、手指在以後或許也無法彎曲,術後要注意加強營養,補鈣,手骨能長出來。但是肌腱斷裂無法恢復,以後也不能進行高強度的手指運動”。
醫生的這一番話讓岑西不自覺的往後倒通了一大步,“你是說,我姐的手……”。
“說的坦白一點,就是廢了”,醫生直言不諱的說了出來。
季母原本一直壓抑的哭泣最後還是沒有忍住的哭了出來,她像是不死心一樣的衝到了醫生的面前,緊緊的抓着醫生的手,“醫生,求求你,求求你治好我女兒的手,我女兒的手是彈鋼琴的,她以後還要當鋼琴家的,求求你……如果讓她以後都不能碰琴,她會生不如死的”。
醫生聞言,無奈的說道,“那很遺憾,你的女兒或許再也彈不了琴了,因爲她的手負傷的太過嚴重,不過在以後的休養注意下,或許會好一點,恢復到最理想的狀態,那就是手指關節或許還能勉強彎曲,但是重物不能提,如果要彈鋼琴,一隻手都是無力,又不靈活……那還怎麼彈好琴”。
醫生如此直接的話徹底擊碎了季母的全部希望,她最後控制不住的大聲痛哭了出來。
“你女兒的手是遭受到重擊的,哎……到底是經歷了什麼,怎麼會如此嚴重”,醫生搖頭,重重的嘆了一口氣。
站在一旁的岑西緊緊的握成了拳……
季母則哭的更加傷心了。
醫生手一揮,讓護士們把季安尋推送到病房去,岑西跟季母相繼跟了上去,季父則走到了醫生面前,誠心的說道,“醫生,麻煩你盡最大的能力讓我女兒的手恢復到最好的狀態”。
“那是肯定的”,醫生慎重的回答道。
普通病房裡,護士把護理牀停靠好後,轉身對着他們說道,“如果有什麼事情可以再叫我們……那我們先出去了”。
“謝謝護士小姐”,季母擦了擦眼淚說。
兩三名護士搖了搖頭,“應該的”,說完,就一一走出了病房。
岑西坐在牀邊的滑動椅上,眼睛一瞬不瞬的睇視着病牀上的季安尋,那清秀的小臉此時慘白的如同一張白紙,他的心也痛到難以復加,他的手伸出,來到了她的臉頰旁,輕柔的爲她一縷凌亂的髮絲撥弄到耳邊,“姐,對不起……對不起,我沒有保護好你,對不起,姐……”。
季母走了過來,把手搭放在岑西的肩頭上,然後視線轉看向病牀上的季安尋,聲音艱難的開口道,“岑西,你不要自責,這不是你的錯……要論錯的話,是我,是我沒有教好女兒,都是我的錯”。
岑西看着季母,無聲的搖了搖頭……
過了不久,病房的門被人打開,走進來的是季父,他手裡拎着一袋食物放到了牀櫃上,“已經下午快三點了,你們肚子肯定餓了,先多少過來吃點吧”。
季母見後,對着岑西說,“肚子餓了吧,先吃點東西吧”。
“季媽,我不餓……”。
“不行,你這一天只吃了個早餐,肯定餓了,到時你垮了,還怎麼照顧你姐姐”,季母勸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