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吱呀”
房門推開,我怔怔的盯着眼前的人影,不覺間竟然淚如涌泉。
實在太像了,琳兒和靈兒的相貌簡直就像是一個模子裡刻出來的一樣,只是此刻琳兒的臉上去了那層冰霜,顯得越加的像極了靈兒,我甚至忍不住就要上去抱住她,再也不讓她離開我。
“靈……琳兒。”
“來了,坐吧。”
一個多月沒見,琳兒的身影比當初要消瘦的多,她眼睛紅紅的似乎是不久前纔剛剛哭過,只是那臉上少了些冰冷之意,看起來柔和了不少。
我在心中不斷的重複提醒自己,這只是內心的錯覺,她不是靈兒!她不是靈兒!
可是,我依舊忍不住激動。
“你明白的,靈兒已經走了,我不是她,世界上也不可能有兩個完全一模一樣的人。”琳兒緩緩的說道。
“我知道,只是依舊控制不住……”
“嗯,事情過去這麼久了,該知道的你都已經知道,該清楚的你也都已大致清楚,還有什麼事情是你想知道的,靈兒沒機會再回答了,我可以代她解答。”
我點點頭,看着她,她也看着我。
“你們兩個幾乎一模一樣,那次我被馬勇抓走,半路之中救下我的到底是你還是靈兒?”
“那不是我!一路走來,在你掉下山崖的那刻,是我讓母屍咬的你,往你的身體裡注入了屍血,後面照顧你的是靈兒,她當時有些不忍心,正好我們也需要注視你的舉動,所以纔會同意她跟在你的身邊。”
我緩緩點頭,良久,琳兒的聲音又傳來:“那途中的一切都是靈兒在陪着你,在那段時間裡我在看守母屍,又擔心她的安危,所以只會深夜趕去看她,那個時候你一般都不在。”
“那從我手中救走那個老蝙蝠的人應該是你吧?因爲我從來沒有在靈兒身上看到那樣冰冷的眼神。”
“嗯,是我!悟雲觀的時候偷走太歲,給那些強盜下迷藥的是靈兒,你被馬勇抓走之後救你的還是她,因爲那個時候那個人管得很嚴,而且脾氣時而暴怒無常,我們又經常需要轉移地點,所以其實事情很糟的。”
一問一答,我問的利索,琳兒也毫不隱瞞。
“我想知道琳兒後面說的那些話是什麼意思,說白青松騙她的那段。”
“那個人因爲小時候的一些事情所以性格有些扭曲,他最恨姐姐卻尤其喜愛妹妹,於是我就成了他製造出來的殺人工具,他雖然對我如同對待狗一樣的殘酷,對靈兒卻無微不至,甚至什麼事情都不敢告訴靈兒,怕她知道了傷心,在往你體內注入屍血的時候他纔會騙靈兒說到時候取你的一些血去復活孃親,可即便是那樣,靈兒也覺得有些愧疚,她纔會一直跟着你,照顧你幾天直到你甦醒。”
別人此刻根本不能體會到我的痛苦,我想哭!卻根本流不出絲毫眼淚,一想到靈兒最後那抹如同山花般的爛漫笑容,我只覺得一陣心酸,前所未有的心酸。
良久……
“你怎麼了?”琳兒問道。
“沒什麼,只是有些感觸而已!我不過就是這樣一個沒什麼用的人,甚至平凡到微不足道,可是當初靈兒爲什麼卻會看上我,寧願爲我而死!我何德何能,我有什麼資格?爲什麼死的卻不是我!”
“你別這樣……”
“我想彌補,我想挽回,可是現在一切都晚了!”我咬着牙心裡猶如萬根針扎,心中一陣痠痛,眼角處卻憑空多了幾分水霧,但終究我忍住了。
“我們從小一起長大,有一個近乎孤獨的童年,我還記得,那個時候我們沒有玩伴還要經常被人欺負,可是這樣我們都忍過來了你知道嗎?那個時候靈兒就時常問我,爲什麼人的心都是肉做的可是有些人卻能幹出那麼殘忍霸道的事情,那個時候我們時而一起迷茫的搖搖頭,看着星星。”
“我還記得院子裡一個弟弟抓了只小兔子已經把兔子弄的奄奄一息,靈兒寧願用身子去護住兔子去被別人打,然後一個人默默守着兔子的屍體哭,將它緩緩安葬,我搞不明白,我有這麼善良的一個妹妹,可是爲什麼她的命數卻會是這樣。”
琳兒哭了,自打推開這扇門我緩緩走進,我們一直說着靈兒的事,陣陣傷感如同涌泉。
“你的優點或許就是奮不顧身去救身邊的一切人吧!靈兒就是那樣真正喜歡上你的,我也一樣,她後來告訴我這一切,我也會忍不住多看你一眼,你不是沒用,事實上,在這個世界上每個人都有自己特有的位置,至少自己是獨一無二的,就像我和靈兒,即便我們是親生姐妹我們長得再像,但始終她纔是靈兒,我代替不了,我也無法去代替。”
琳兒的話讓我一愣,我甚至從來沒想到她會說出這些話來。
“靈兒那次不辭而別也是有原因的吧?”
“那個人看得很嚴,那次已經發現她了,還拿你的命威脅她。”
“她真的是你們的父親嗎?”我疑惑的問着,嘆了口氣。
“我不知道他爲什麼會變成那樣,尤其這一年多以來他就越加的暴怒,甚至有時候開始對靈兒發脾氣,所以我們都怕他。”
我點點頭:“他畢竟是你們的父親,怕自己的父親那很正常。”
“靈兒是我的妹妹,不止是你會痛苦,我也會!好好珍惜一切吧,那份思念藏在心中,你也別耽誤了自己,要重新振作。”
我苦澀的一笑,卻不知道該怎麼去回答,我的心裡只有靈兒,在靈兒離開的瞬間我只覺得這頭上的天都要塌了!重新振作,或許吧,我會!
至於別耽誤了自己,除了靈兒我對其他的任何人都沒有興趣。
“我們都在陣中的時候你們在爭論些什麼?我還是想知道。”
“其實也沒什麼,她問我破陣的方法而已,最後……最後還告訴我如果她走了,要我代替她照顧你。”
“代替她?照顧……我?”我疑惑的看着她。
“你沒想到嗎?其實不止是她,不知不覺中我也已經喜歡上你了,呵呵。”
琳兒突然一笑,我頓時心中一顫,那種感覺就好像是靈兒又回來了一樣,在看着我笑,我瞬間激動的差點衝上去。
“你答應她了?”
“答應了。”
…………
我沉默了,靈兒在我的心底裡是誰都無可替代的,就算琳兒也不可以,可是看見她就好像看見了靈兒,實在太像了,不由得我不去想。
她似乎看出來我的猶豫,緩緩一笑道:“我答應她了,可是我卻不能這麼做!靈兒在你心目中的位置是唯一的,誰都不能替代,包括我!她是你心中的唯一,我也不想去破壞。”
我點點頭。
“而且還有一件事情我還沒辦,你就不覺得我突然出現在在這裡有些奇怪嗎?”琳兒問道。
“你怎麼會在這裡的?”
“實際上在你們走後不久我在一旁的岔路上就遇見了定叄禪師。”
“什麼?”我一臉驚愕。
“定叄大師步行了幾天就是爲了在亂葬崗之外等我,而我就是那個有緣之人。”
我點點頭,但是充滿了疑惑,怪不得上次在濟慈寺的菩提樹下定叄禪師卻並沒有答應收下白家主,他說白家主有塵緣未了,果真是對的,而真正的有緣人原來是琳兒。
“你也是他要找的另一個有緣人!”琳兒突然盯着我說道。
“我?”
“嗯,大師在對面佛殿的後堂等你,我告訴你了我想說出來的一切,現在我把一切都放下了,心願也都了了,你快去佛堂吧,大師在等你呢。”
我一臉木然的點頭,看着對面的佛堂,緩緩走了過去。
斑駁的佛像和早已經凹凸不平的地板,年久失修的屋頂,所謂的青燈古佛大概也就是這個樣子了吧!
只有那佛像前一排排長明燈還錯落有致的擺放着,我緩緩從大殿轉身步入內堂,那個熟悉的老僧就盤坐在榻上,身上披着一件大紅色嶄新的袈裟,鬍鬚面容全都乾淨整齊,手中的念珠緩緩的撥弄着,定叄禪師依舊靜靜的盤坐在那裡,一臉的皺紋讓人看不出來他的實際年齡。
半晌,我終究憋不住了。
“參見大師。”
“咳,許施主不必多禮了!施主終於前來,老衲等候施主也已經多時了。”定叄禪師雙手合十口唸佛號,緩緩睜開了雙眼。
“大師,您一定也知道我的心結了,還請大師助我開悟。”
“哈哈,許施主,老衲今日就不與你說禪弄禮了,今日閒暇無事,老衲有個故事想講給施主聽,不知道施主可有興趣?”
“大師請說。”我恭敬的在一旁的蒲團上坐下。
定叄禪師右手撫須,點點頭道:“話說一百七十年前,在西北一處人煙稀少的地方,有一個村莊,因那個地方地處偏僻而並無官府轄制,故而民風淳樸,卻也並無法律條規約束。”
“那其中村頭有一家人他們家有個兒子叫方大同,村中還有一妙齡女子名喚唐嫣,二人自幼定下娃娃親,一來二去長大成人,方大同倒也老實壯碩,那一女子也長成了那十里八鄉有名的貌美女子,家中的門檻更是讓提親的人幾乎踏破,只是那女子和方大同自幼相愛,難分難捨,卻根本不爲旁人所動。”
我靜靜的聽着定叄禪師的話,他能講這個故事,應該自有其中的寓意。
只聽定叄禪師老邁的聲音再次傳來:“沒過幾年,這男子與女子雙雙完婚,闔家歡樂開懷,日子甜美,時運也算不錯,那方大同掙下了些了銀錢,也返翻修了房屋,原本也算是件好事,卻因爲方大同的妹妹老從家中盜取銀錢,幽會情夫引起家中起疑,最後方大同在父母的逼迫之中將罪名扣在那女子身上,這二老也是有些惜錢惜命,他們一致認定唐嫣偷盜家中財物,方大同的妹妹一見事情敗露,將情夫的舌頭割去嫁禍自己大嫂,那時村中尚有族規,方大同並未阻止,卻親手將自己的愛妻浸入豬籠,從此孤獨一生。”
定叄禪師的故事講完了,我也沉默了。
良久,我終於忍耐不住的問向他:“大師,不知道這個故事和我有什麼聯繫?”
“佛教講求輪迴轉世,道家也有魂魄重生一說,老衲今日所言,就是許施主與逝去的靈兒施主的前世。”
“什麼?”我頓時一愣,前世今生,原本傳說死去的亡魂路過三生石的時候,才能看到自己的前世今生和來世,定叄禪師剛剛說的那個故事竟然就是我和靈兒的前生。
“大師,這……”
“因果循環,當初唐嫣的魂魄浸入水底卻還思夫心切,每天晚上都要回到家門外,在窗戶上觀望自己的夫君和孩子,只是水鬼又豈能離開水中長久,她這一來二去沒過多久竟然魂力不足險些魂飛魄散,恰巧被地府鬼判所救,纔有機會再次輪迴轉世。”
“大師,這之間有什麼聯繫嗎?”
“阿彌陀佛,女施主的魂靈因爲對施主的執念所致終日不忍離開,思夫心切,故而她前生在施主家中徘徊了多久,今生你們就有多少相逢的時辰!只是那女施主雖然有心,施主前世卻再無意,落花流水,相互錯開,今世卻註定了施主的命運。”
“阿彌陀佛。”定叄禪師口唸佛號,再次閉上了雙眼。
我的腦海中嗡的一聲,自己造的孽,原來一切都是我前世的咎由自取,一想到這裡,我不禁有些惱恨起自己來了。
“施主不必如此,前世今生雖然同爲一人卻也不盡相同,但因果循環報應不爽,當日鬼判救下女施主就註定了她今生的劫難,纔有今生的魂飛魄散。”
“大師,還是我的錯!”我長嘆了口氣。
“今日叫施主前來還是另有要事,琳兒施主爲我所等的有緣人,施主卻是我等了百年的有緣人。”
“百年?”我疑惑的看着眼前的定叄禪師。
“不錯,老衲活了多少年歲已然記不清楚,只記得當初老衲年紀尚輕,乾隆皇帝下到江南,還曾一起談論過一二,這時間已久,今日終究將有緣人等到,還請施主務必答應老衲的請求拯救蒼生。”
定叄禪師說着竟然從榻上起來,走到我面前就要跪下,這當時就嚇了我一跳,我趕緊把老禪師扶起來不住的躬着身子連頭都不敢再擡。
“大師請說,有什麼事,我一定赴湯蹈火在所不辭!”我躬身抱拳,站在定叄禪師身邊。
“施主稍待。”
定叄禪師說完,走進一旁的小櫃子裡從裡面不斷的翻取片刻,拿出一個黃布包裹着的小木盒來放在面前,然後緩緩打開。
我靜靜的盯着那個木盒,那是一個紅色的精緻木盒,在那上面有一個類似於瞳孔一樣的玩意兒印刻在盒子身上,栩栩如生。
瞳孔是紫色的,看得我心裡一陣發怵,就好像是在哪裡見過這樣的瞳孔一樣。
我的心中突然一凜,子午山的穹頂之上那個洞中,師父一個人去探路,最後卻身受重傷而回,我頭頂處那個東西,臨走前我似乎還看了它一眼。
那個直徑超過一米的紫色瞳孔!想到這裡,我竟然背後冷汗直冒,嚇了一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