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安頭皮一麻,全身心都在訴說着拒絕。
林飛微微一笑:“你自願請纓,現在莫不是要反悔?如果你不做探路先兵的話,那對我們就沒有用了,自己回去吧。”
回去?!
常安眼睛倏地瞪大。
如今,方圓千里的地界,盡是一片濃黑的鬼氣與翻涌的血海,鬼物們密密麻麻數不勝數,別說回去,即便離開了林飛這道劍氣化作的長虹,不出幾瞬息的時間,就會被鬼物與血海吞噬……
常安臉色幾變,詫異、憤怒、懊惱輪番上演,精彩紛呈,可他也能看出,林飛雖然笑着,卻沒有開玩笑的意思,是真的要讓自己繼續探路……
眼前的這條劍氣長虹,橫貫虛空,直逼這座世界的最中央的那片濃黑漩渦之處,而在劍芒之上,無數鬼氣漂浮,鬼物從中露出腦袋,猙獰而可怖;血海分散在空中,一道道血紅的細絲,彷彿收割性命的鬼神鐮刀,只遠遠的看着,便感覺身上寒毛倒豎。
除此之外,四面八方,無數鬼王從鬼氣中誕生,造就了一座座龍蛇噬日陣,將這座世界的中央包裹,除了林飛這條路,其他皆是凶煞大陣,絕無生路。
認識到自己的處境後,常安面上的怒色消弭,只剩下心驚以及抓心撓肺的懊惱,悔不當初,可惜,事已至此,他也沒辦法了,回去是不可能的,如今只能聽林飛的,繼續往前走,也許還能夠掙得一份生機。
林飛所祭出的劍氣長虹雖然看着平靜,有鋒銳的劍芒震懾四方,其實卻更爲兇險,隨着他們三人不斷的靠近這座世界的中央,能夠感覺到壓力愈發大了,那些鬼物們瘋魔了一般,不怕死的撲殺過來。
作爲探路的先鋒,常安承受着他以前從沒有想象過的壓力,一路下來,遭遇的生死危急不下十次,甚至有時候鬼王們衝上來了,他還會被林飛當做肉盾一樣的扔出去,吸引那些鬼王的們注意力,每當林飛斬滅四下鬼物,帶着一身劍意落下,常安高懸的心纔會稍稍平復。
不過半個時辰,常安對林飛已經不再有任何輕視與憤怒,只剩下懼怕,怕他一個眼神過來,自己就要再次被丟進鬼王堆裡……
半個時辰過後,林飛三人終於來到了這座世界的中央。
這片地域,方圓萬丈皆是一片濃黑的虛無,罡風似刀鋒劍刃,呼嘯而過,聲音霹靂,似驚雷炸響,眼前的空間,寸寸碎裂,景象狂暴而駭人。
以最中央的地域爲中心,整片世界的鬼氣都不斷的聚攏而來,與猩紅的血海交雜,形成了一片磅礴的漩渦,急速運轉,不斷擴大,彷彿一個巨大的絞肉機,狂暴的吞噬着一切,似乎要將這片黑白世界全都吞下去。
而在漩渦之外,上百座龍蛇噬日大陣環環相扣,首尾相連,無有盡頭,早已看不到廣成真人等的身影,若非有林飛太乙、羲日兩道劍氣,化作了一道橫鋪天地的長虹,從擊破的那座大陣中穿過,怕是這上百座大陣便會徹底化作一座整體,一旦踏入其中,只會被陣法吞噬,三人也走不到這裡。
走到了這裡,已經再無退路。
“現在怎麼辦?”
孫青望着四周,臉色微微發白。
常年卻是一句話也不說了,他握着手中的妖幡,臉色比孫青更加難看,生怕林飛一句話落下,自己就要去那片漩渦中當先鋒了。
林飛望了望腳下那片巨大的漩渦,一言未發,只是面上也凝重了起來。
他心念一動,陣圖重新鋪伸開,罩在三人頭頂,裡面鬼海翻騰,鬼龍長嘯,但凡有靠近的鬼物、鬼氣盡數被吸入其中,而皓月劍氣化作一輪明月高懸,清輝遍灑,雲紋、雷獄、無常等三道劍氣化作三道長虹,融入了腳下的劍氣中,鏗鏘聲中,原本要崩碎的劍氣通道,重新穩固。
下一瞬間,通幽劍氣突然出現,化作一片烏黑的光芒,從三人身前鋪開,一座三十六道拱的橋樑架起,分開了陰陽,長橋蜿蜒出去,一直延伸到了這座世界的更深處。
“走吧。”
林飛率先踏上了長橋,孫青兩人面面相覷了一下,跟着上去了。
漩渦緩緩而動,被林飛的劍氣切開了一道三丈寬的口子,濃黑的鬼氣與氤氳的血海匯攏成一片,在碰撞上數道劍氣化作的長虹剎那,徒然掀起了百丈高的氣浪,就像碰撞上了礁石山崖的怒濤,雄渾驚人,大有一種兜頭落下,把衆人吞噬的氣勢。
劍氣長虹微微顫抖,卻韌性十足,堅固無比,始終牢牢橫鋪在空中,不爲所動,煌煌劍意貫穿天地,阻攔了漫天鬼氣。
但是隨着林飛等人的靠近,盤踞在世界中央的濃黑的鬼氣,逐漸的變得淡薄了起來,越過飄蕩在空中的濃黑看下去,卻是一片截然相反的景色。
入目所見,盡是一片綠意盎然,勃勃生機,蔥翠欲滴的竹林遍佈,不同於鬼氣之上的萬鬼齊喑,罡風獵獵,竹林中幽靜一片,草叢中盛開着朵朵鵝黃、柔粉的小花,清風拂過,竹葉簌簌。
在竹林之內,懸着一張黑白分明的棋盤,黑白兩子錯落其上,若凝神看棋盤,只覺得黑白兩色的棋子彷彿活過來了一般,自行組陣、破陣,其中種種玄奧精妙,不能言說,若有道心不穩者看到,怕是要連魂魄都要迷失其中。
而在棋盤旁邊,坐着一位身穿純白道袍的老人,他髮鬚皆白,面容瘦削,一身的仙風道骨,遠而望之,似竹林中的一位仙人,他手指清瘦,握着一隻翠綠色的瓶子,時而望一眼棋盤,時而啜一口玉瓶中收集的竹葉露水。
老人的姿態閒適,在棋盤上,他是黑子,也是白子,自斟自飲,與自己博弈,似乎已經如此行事了萬年,但現在,他執子的手,微微一頓。
在這片蔥翠的竹林上空,白雲悠悠,高空之上則是一片虛無,暗淡的灰色氣息逐漸蔓延,有一條劍氣長虹橫跨天地,連接至此,在長虹上,林飛三人從遠處緩緩走來,萬千鬼物都阻擋不住他們的腳步。
老人淡然的面容上,露出了一個笑容:“元魔之血?倒也看得起老夫,不過,想要老夫束手就擒,還不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