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那數十名身負功名的讀書人,主薄一頭的冷汗,凡事只要涉及到這些讀書人那就是一個麻煩,更何況這次的事情他也聽說了,明眼人都能看出,這就是一個大旋渦啊,就他這小體格涉足其中,只怕死都不知道怎麼死的。
朝堂之上,文官集團與劉瑾集團之爭鬥那叫一個慘烈,哪怕是他們這些地方官員都再清楚不過。
如今嵩陽書院血案,看似是楚毅這位東廠督主同嵩陽書院之間的衝突,其實這根本就是文官集團對劉瑾集團的一次反撲。
自家知縣大人這會兒躲在縣衙後院裝病不出,卻是讓他來應付這些讀書人,若是可以的話,他絕對不會往前湊一步。
長稽一禮,主簿衝着一衆人道:“孫教諭還有諸位,知縣大人偶感風寒,不能理事,現歇衙休沐三日,諸位若是有什麼事情,待到三日之後再來吧。”
說完這些,主簿轉身就走,根本就不敢在這裡多做停留一會兒。
一衆讀書人見狀指着主簿的背影大罵不已,好一會兒,孫祖義高聲道:“諸位,知縣昏聵,不敢招惹那權閹,此時當由我等大明之良心親自出面,我輩讀書人,定不與那閹狗罷休!”
“殺閹狗,殺閹狗!”
很快一衆讀書人直奔着嵩山書院而去,一路之上有不少家丁、僕從匯聚入隊伍當中,等到出了縣城的時候,原本數十人的隊伍,此時已經足足有數百人之多。
嵩陽書院
一衆被嚇破了膽的士子一個個躲在房間當中,哪怕是楚毅他們已經走了有一個多時辰了,都沒有一個人從自己房間當中走出來的。
正當他們戰戰兢兢猜測楚毅等人是不是躲在什麼地方,就等着他們跑出去傳遞消息然後突然出現將他們給殺掉的時候,隱約之間聽得一陣喧譁聲自書院之外傳來。
孫祖義等人浩浩蕩蕩數百人之多,那動靜當真不小,隔着裡許都能夠聽到動靜。
行至書院大門前,有人眼尖,一眼就看到書院門前臺階之上一片血跡,仔細一看,書院門口一片片乾涸的血跡簡直刺目。
堂堂書院聖地,竟然沾染了血腥,當即就有頭髮花白的老者從擡椅之上下來,幾名年輕秀才連忙上前扶住對方道:“老侍郎,您且慢些!”
原來這老者乃是弘治帝時期致仕的侍郎顧仁,這會兒就見這位老侍郎將手中柺杖狠狠的頓在地上,痛心疾首流涕道:“書院聖地染血,聖人啊,弟子等有罪啊!”
一衆人大肆痛罵楚毅一番,發泄了心中的怒火,這才緩緩行進書院當中。
書院當中靜悄悄的,一名秀才微微縮了縮脖子道:“怎麼一個人影都看不到,難道說那閹狗將書院的人給殺光了?”
難怪有人會生出這般的想法,實在是這書院當中太安靜了一些,再加上書院門口處那一片鮮血,由不得他們不往這方面去想啊。
雖然不少人心中有些發憷,可是大家人多勢衆,膽氣自然壯了幾分,繼續前行,很快就有人驚呼一聲道:“天啊,這些閹狗怎麼敢,他們怎麼敢如此對待我輩讀書人!”
原來這會兒他們已經行至書院廣場之上,遠遠的就看到幾道身影,正是昨天被曹少欽給埋在廣場之上的那幾名被楚毅給刺瞎了眼睛的讀書人。
腰部以上露在外面,幾人就那麼被埋在那裡,再加上雙目被刺瞎,一行血淚在面頰之上乾涸,看上去相當之狼狽與悽慘。
“造之兄,這是造之兄啊!”
“文琪兄,是誰將你們傷成這般模樣的?”
很快就有人將廣場之上被埋的幾名讀書人給認了出來,有與之交好者一臉震驚與憤怒。
幾名被埋在廣場上的書生只覺得自己經歷了這一生最爲黑暗的一段時光,他們都以爲自己這次是死定了。
突然之間耳邊傳來熟悉的聲音,正是他們昔日的至交好友的聲音啊。
聽到至交好友的聲音,原本心死如灰的他們一個個激動的叫道:“子玉兄,是你嗎?”
“德文兄,救我啊!”
一時之間廣場之上亂糟糟的一片。
這會兒老侍郎顧仁一頓手中柺杖,看着被埋在那裡的幾名士子的悽慘模樣,只氣的渾身發抖道:“閹狗,欺人太甚,氣煞老夫也!”
眼看這位老侍郎要氣的昏過去,一陣劇烈的咳嗽,幾名書生連忙上前又是撫胸又是捶背,一名看上去也只有十幾歲的俏麗侍女捧着白瓷痰盂上前,伸手在老侍郎背後拍了拍,一口卡在喉間的痰落入痰盂之中。
又一名俏麗侍女取出手絹幫老侍郎擦乾淨嘴角的污穢。
幾名書生見到這兩名被老侍郎隨身帶在身邊的俏麗侍女,目光不由自主的向着兩名不過十幾歲侍女裙琚之下若隱若現的三寸金蓮看去。
誰不知道這兩名侍女是老侍郎的寵妾,名爲侍女,實則爲姬妾,否則的話,肯定有人出高價向老侍郎買下這兩名少女。
顧仁緩過一口氣來,衝着幾名家丁道:“都愣着做什麼,還不快將幾個後生救下!”
人多力量大,不過是一會兒功夫,幾名被埋在那裡的書生就被挖了出來,聽着這幾名書生將楚毅的惡行一一道來,一衆人一個個叫囂着要將楚毅給凌遲處死,以警示後人。
原本躲在房間當中的書院學子聽到外間的動靜,終於有人大着膽子自門縫裡窺視,眼見一些熟悉的身影,不禁激動的眼淚差點掉出來。
得救了,他們終於得救了啊。
有縣中那麼多同道,還有一同前來的衆多家丁,就算是楚毅再帶人返回,他們也無所畏懼。
一間間房門打開,擔驚受怕了一天一夜的書院學子一個個的跑了出來。
大多數學子都認得在場身份最高的那位老侍郎顧仁,還有登封縣教諭孫祖義,自陳琦被殺之後,一下子沒了主心骨的這些書生再次找到了主心骨。
“老大人,孫教諭,你們一定要爲我們做主啊,院判大人他們死的好慘啊!”
一位學正痛哭流涕,心中的恐懼與驚慌總算是發泄了出來。
“什麼,陳大人他……”
陡然之間聞知陳琦被殺的消息,孫祖義臉上露出難以置信的神色,而一同前來的衆人也都一個個呆住。
本以爲只是幾名學子被殺,那幾名被救的書生也沒來得及提到陳琦被殺的事情,他們真的沒有想到連陳琦這位堂堂書院院判,昔日朝堂之上的左都御史竟然會被楚毅這位東廠督主給殺了。
顧仁眼珠子猛地一縮,扶着俏麗侍女如同雞爪一般的手猛地抓緊,只痛的那侍女悶哼一聲。
接着顧仁衝着身邊一名心腹家僕使了個顏色,身子一晃軟倒在一名侍女懷中,緊接着那名家僕心領神會,高聲尖叫道:“不好了,我家老爺痛心陳院判仙逝,舊疾復發,昏過去了!”
大家不禁向着顧仁看了過去,只見顧仁面色發白,昏倒在侍女懷中。
一衆人連忙讓開路來,讓老侍郎家丁上前將其小心擡走,看着顧仁年邁的身影消失,有書生一臉感動道:“老侍郎果真是院判大人至交好友啊!竟痛心至舊疾復發昏迷不醒!”
“是啊,院判大人若是在天有靈,有顧侍郎這般好友,相信可以瞑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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