農曆四月的天氣已經是帶着幾分暑氣了。正午剛過,那不透風的屋子裡就呆不住人了,日頭底下幹活的漢子也紛紛赤了上身,一身的腱子肉在陽光下泛着油光,號子聲此起彼伏,一派熱火朝天的勁頭。
南京城的有軌馬車徹底成爲了過去,城市小火車將完全取而代之。現在,這兒是一座停車站,正在抓緊時間翻修擴建。城市小火車的停車站比之有軌馬車可要大上很多,雖然不再需要一堆堆的草料和成庫房的細料,黑豆、豆餅一類的,但火車需要煤炭和更大的車房。
後者的佔地面積且不說,只前者煤炭儲運場可就是有很多很多的講究。
有露天的,有封閉式的。
封閉式堆場的突出特點是對周圍環境的污染小,缺點是工程造價高,堆場內作業環境差和作業環境複雜。而露天堆場突出的特點是工程造價低,堆場利用率高,作業靈活,使用廣泛,可它的主要缺點是粉塵對環境影響較大。
南京是陳漢的帝都,陳鳴可不想看到一個灰濛濛的金陵,如同原時空的霧都倫敦一樣的首都。
而且南京可是一個大火爐,煤炭堆場在烈日的照曬下是可以自燃的,那麻煩可就大了。再說了要有人故意搗亂,故意縱火呢?露天式的堆場安全隱患很大。
而如何防止煤堆在高溫天氣下自燃?除了限制噸位,拉遠距離,給煤堆定時澆水,再加上嚴格規範防火管理外,陳鳴也想不出來什麼。
機器的轟鳴聲與工人們幹活時候的號子聲交織在一起,與那從工地裡不時傳來的汽笛聲一起將這裡的工業化氣氛渲染得十足。
停車站是還需要修建,但鐵路已經鋪好了,大批的原材料可以通過小火車迅速的送到工地。
剛剛有一列貨車從下關碼頭過來,進站之後,只是稍稍停留了那麼半個小時,便又匆匆地起程,向更遠的玄武湖站趕去了。整個南京的鐵路網都已經鋪成,從下關碼頭把物質運上火車,一圈下來就能把整個南京城‘光臨’一個遍。
在這短暫的半個小時裡,從貨車的頭節車廂裡還下來幾名乘客,爲首的正是陳漢金融界的大佬陳繼卿和陳繼功兄弟,另外幾人也都是財政部的工作人員。再過倆月,陳繼功和陳繼卿就要夥同黃鬆、高家兄弟等人一塊前往美洲了。
前段日子,陳漢朝堂上被虢王陳睗提出來的百畝農場計劃給攪得不輕,可陳繼功和陳繼卿兄弟倆卻一個奉命去了日本,一個奉命去了暹羅。等到他們倆回到南京的時候,之前的紛爭鬧得更烈,李琨李皓父子的出頭讓整個南京城都變成了一鍋沸水。
但陳繼功、陳繼卿哥倆沒時間理會這個,陳鳴之前提議的華夏同盟的具體內容,不管是暹羅還是日本都需要有很大的工作要做。倆兄弟忙的是腳不沾地,根本無暇顧及那檔子事。
在他們倆出行日本和暹羅的過程中,相當一批中方的公職人員隨同二人去到日本和暹羅,協助兩國的財政金融體系完成整頓和重組運轉。現在日本、暹羅兩國的金融機構基本上都在忙咯着重組,中方代表更是直接入住兩國內部的那些金融機構,尤其是他們具有兩國國家銀行的財政監督權。
現在,哥倆已經完成了那些任務,於是趕緊返回南京,一則是向中樞覆命,二則也是爲了趕回看一看他們家在陳漢本土上進行的最後一次大手筆投資——南京的小火車改造工程。
在南京和上海兩個城市的選擇中,他們選擇了南京。
之前成立的南京城市軌道交通公司,哥倆一共往裡頭投入了二千五百萬元,佔整個公司股份的10%。
這是一個很有‘錢途’的投資項目,連同他們在上海、南京、武漢、廣州等地的地產和十幾個集團公司大大小小的股票份額,這些就是他們的兒子在陳漢本土立足的基石了。
陳聰是隻有陳繼卿、陳繼功兩個兒子,可這兩人卻不是每人只有一個兒子,他們的兒子雖然沒有陳鳴的衆多,可加在一塊也達到了兩位數。而他們的大位卻只能讓兩個兒子繼承,那剩下的孩子該怎麼辦?
沒有人會徹底放棄在本土的根基的。
雖然主力抽去了美洲之後,力量結構已經發生了很大變化,就好比官員致仕之後,那家族生意就更多的靠情面了。但陳聰這一支脈,打陳家起兵時就紮下的根基,父子兩代三人全部都是朝廷高層大員,如此一個家族的影響力在本土是毋庸置疑的。
就算一下子去掉了兩大支柱,讓他們從陳漢最頂尖豪門的位置上向下掉了一級,那也絕對可以排在一流權勢之列。
本土與海外相輔相成,這纔是他們這些豪門勳貴的發展路線。雖然他們的主要力量撤出本土之後,那空出的位置肯定有新人上前填補,這卻是‘失之東隅收之桑榆’的事情。
陳繼功對於火車不怎麼感興趣,他的注意力在工作的空暇之餘更關注輪船。倒是陳繼卿,很早的時候他就同交通牽扯上了聯繫,因爲後者的建造開工都需要高昂的天價費用,而金融市場往往就是這些道路籌集資金的最佳場所。
但陳繼功不會對鐵路修建表示派出,等到了加勒比海之後,他會大力發展自己國家的交通產業,從大海上的航運到陸地上的公路、鐵路。
“搞城市小鐵路還是有賺頭的,特別是在影響力巨大的城市。”這種關係到百姓居民日常生活的企業公司對於保持陳家的格調是很有幫助的。而且這種帶着一定公益性質的企業,名下附帶着很多的土地,不管是停車站、修理廠和煤炭儲蓄場地,那都是大片的地皮。
現在內閣政府是不允許這些地皮用於商業開發的,但是二三十年後呢,鬼又知道會變成什麼樣子?
看看現今的南京,至少200萬人口。而三十年前的南京纔有多少人呢?
當初被巨大的城牆輪廓包裹的南京城裡,很是有不少的廢墟和無人街道,但現在呢?這裡已經塞滿了人。已經有人在諮議局上提議拆除城牆,擴大南京城的城市面積了。
而伴隨着蒸汽汲水站技術的日益完善,南京城內新建住宅小區的樓層也不再是三四層、五六層了,而是至少八層,甚至是十層。
時代變化的太大。
當年南京城修建有軌馬車的軌道時,拆遷幾乎花費不着補償費,而現在這回的城市軌道改建,在拆遷補償上的花銷超過了2000萬元。這在當年絕對是想都不敢想的。
“這也會是咱們家今後二十年裡最大的一筆投資了……”
除了城市的小火車建設外,中國交通部門還有一個‘井’字計劃,這是從最初的‘大十字’計劃的基礎上延伸出來的。但是這個門檻太高,陳家的主要財力已經投入到美洲了,根本沒資格再進去摻和。
南京一座城市的小火車交通與整個朝廷的大計劃相比,那叫做螢蟲與皓月,沒得比。
現在他們這一支是花小錢辦大事,只要還能在南京城裡撐得起檯面來,那就很不錯了。
一二百個要去美洲的權貴家族,不少人都在陳漢的基礎建設和城市公益民生企業上投上一筆錢,走的也是他們這樣的路子。
離開火車站施工地,陳家哥倆收起了內心的感慨。他們可沒那個心情逛遍整個南京的小火車站點。
親眼看一看自家的‘產業’,表示一下對它的看重,就已經夠了。
等到政務上的事情辦完,他們就要交接工作了,可這並不意味着他們接下來的一個多月就有時間了。那個時候他們會比現在更忙,而且百分之一千的上心盡力。
倆人都要爲日後的‘自家基業’而精心做着出發前的準備了。
陳繼卿直接趕到了內閣首輔王琦的辦公室,將那份日本的財政整理建議書呈了上去。
“請首輔過目,這是下官草擬的日本財政整理意見。倉促之間,字跡潦草,構思粗鄙,若有思慮不周之處,還望首輔海涵。”陳繼卿爲人很謙遜的,簡單地講了幾句,將財政整理建議書往王琦的辦公桌上一放,然後垂手而立,靜候着王琦吩咐。
王琦沒有後拖,直接拿起文件翻閱了起來,當然他也沒有立即發表意見,而是問了一個好像是與財政不相干的問題。
“陳大人,現在我朝與各個國家關於同盟一事的各種問題的磋商已經接近尾聲,很快,暹羅和日本那邊就會裁軍。”整個主從體系構建下來,關係到的問題絕不僅僅是金融銀行。“日本和暹羅兩國的反饋顯示,進程進行的很順利,但糟糕的是錫克王國。”局勢變幻突然,印度地區的廓爾喀、邁索爾、不丹、錫金和拉達克這些大小國家都很平穩,唯獨是錫克王國。錫克國王蘭吉特·辛格並沒有離開自家的國都,南京會盟他是少有的沒有親到的君主,但你也要體諒人家,錫克王國戰火紛飛,作爲鎮海神針鐵的辛格顯然不能在這個時候離開錫克。
在南京會盟展開的時候,馬拉塔人也在這個期間向錫克展開了反撲。
馬拉塔人周遭的許多敵對國家,比如邁索爾、比如廓爾喀、不丹等,君王都離開了本國,趕往南京開大會呢,這自然不方便發生戰爭。這是他們千載難逢的的好機會,向錫克發起錳礦反撲。
而且錫克國王沒有離開自己的首都,那是不是也意味着錫克與陳漢的關係,事實上並不那麼緊密呢?
一直到會盟結束了,消息傳遞到了印度,馬拉塔人這才很是恐懼的發現自己招惹了一個龐然大物——錫克王國與陳漢的關係不僅很親密,而且被明明白白的擺到了場面上,可他們又不好立刻停止戰爭,這會對他們的聲望造成極大地影響。何況,他們願意錫克王國還不願意呢。
蘭吉特·辛格希望藉此機會反推到印度洋,打開南部的海陽出口。錫克教的原有地盤在後世巴鐵的北部麼,現在也才擴張到中部,他們還需要拿下中南部呢。但這樣一來錫克王國根本就不可能保持原計劃數額的軍隊,而且軍費開支劇增,正眼巴巴的向陳漢伸手要支援呢。
“對此,你是什麼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