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人閉關自也不差這點時間,勿須爭分奪秒,於是笑着點了點頭:“那便讓爲師看看你的手段罷。”
說着,便長身而起。
就見少年面露不好意思之色:“師父,我還要糧食!”
道人大笑:“我道是你這般信心,原來是要一個棒子一顆棗,鎮之以威,收之以糧。倒也是好手段。”
又道:“爲師既早說過,自然要給你。”
言罷拂袖甩出一隻灰撲撲的布袋,飄飄落入東石手中。
東石一愣:“這是什麼?”
“乾坤袋。”道人笑道:“其中自有一方次元空間,裝滿了幾多食物,足夠這礦場萬人用十年還綽綽有餘。”
又道:“你咬破手指,滴上一滴血,便知其中奧妙。”
東石依言咬破手指,將血液塗抹在乾坤袋上。那乾坤袋彷彿海綿,將血液吸淨,東石神思一晃,隱約便看到一處空間。
怕不有方圓數百米,其中裝滿的,盡是肉乾!
細細一看,全是魚肉!
便是那太一道人所爲了。
道人來此界,可沒帶上糧食。由是這段時間,便多攝拿那數十里寬的大河中的水產,將其製成肉乾,滿滿裝了這樣一袋子。
東石面露驚喜之色,連連道:“謝謝師父!”
道人微微一笑:“吾爲汝師,亦師亦父,何來言謝?走吧,讓爲師看看你的手段。”
東石心頭暖如春。
雖然與太一道人相處,不過區區一月。但對東石而言,師父比與自己相處了十幾年的父母,還要親無數倍。
是師父,給了他希望。
是師父,耳提面命。
師父的嚴厲,師父的慈和,師父的一句話,一個笑容,都是那樣刻骨銘心。
“是,師父!”
少年眼圈微微一紅,連忙止住,昂首挺胸,大聲叫出。
師徒二人一前一後,出了山洞。
太一道人對東石點了點頭,跨步一走,就到了山崖上。
東石深吸一口氣,大踏步走到礦場中央,暴喝一聲:“注意了,所有人到礦場中間集合!”
正在礦洞之外的礦奴,聽到這聲暴喝,齊齊一滯。
就遠遠看見一個雄壯少年,霸氣無比的站在那場中,顧盼之間,凜冽鋒芒。
這礦奴雖都是奴,卻也有階層。實則只要有生靈,便有階層,此乃亙古不變的道理。便是那樹木花草,也自有階層。高大的樹木,享受更多的陽光,矮小的野草,只能夾縫求存。
礦奴近萬,各有奴頭。
以其兇惡、強壯者爲首。
大略分作三個部分。
一部分主要從事洞中開採,一部分主要從事礦石搬運,剩下一部分,便從事粉碎篩選。
由是各有頭目。
自太一道人矇蔽了監工感官,此間奧秘,僅有東石一人知曉。但隨着時間流逝,這許多礦奴,也發現這些監工好像變成了傻子一樣,一個個膽子就越來越大。
那三大頭目,各自也不做工了,整天優哉遊哉,只壓榨手下礦奴。
如果不是害怕血色神教的威名,怕是這些曠工,就該造反了。
這一月以來,東石與三大頭目,也各自拉上了一些關係。雖然不甚親密,可也稍稍說的上幾句話。
見東石到場中暴喝,那氣勢駭人,三大頭目自被吸引過來。
其中一人,是個獨眼,骨架粗大,面目猙獰,乃是那洞中採礦的頭目。他一隻獨眼瞪着東石:“小賤皮子,你皮癢了,瞎叫喚什麼?找揍是嗎?!”
東石冷冷的看了獨眼一眼,又瞄向另外兩人。
那兩人,一人像根竹竿,高高瘦瘦,但眼神陰狠。一人面目樸實,也是個高大壯碩的,此時面露疑惑。
東石目光落在面目樸實的頭目身上,拱手禮了一禮:“元山哥,煩勞把粉碎篩選的兄弟們都叫來,我有事情要宣佈。”
樸實面孔的元山疑惑道:“小東,你這樣...”
他瞥了眼就在不遠處,來往走動的幾個監工,不由低聲道:“你要找死啊?”
東石微微一笑,擺了擺手,大氣道:“元山哥你不要擔心,他們不會找我麻煩,也不敢找我麻煩。”
元山見那監工果然還想沒看到,沒聽到一樣,忽然才發現,這少年東石,好像身上有一種迷霧籠罩。
他不由心頭一動。
雖然面目樸實,爲人厚道,可能成爲三大頭目之一,元山也不是個蠢貨。
見東石神色堅定自信,心下一轉,不由點了點頭:“好。”
於是對身旁一人道:“把兄弟們都叫來。”
一旁那獨眼見東石理都不理他,登時氣的暴跳如雷:“小崽子,敢不把你大爺放在眼裡!”
殘忍一笑,獨眼合身便向東石撲去:“今天不把你打個半死,老子還有顏面...”
話還沒說完,剩下半句就被他嚥了下去。
衆人瞠目結舌,只見那獨眼撲將上去,東石擡起一腳,直直把獨眼踹的飛了起來,整個人好像一張弓,嘴巴大張,噴出一股子酸臭的胃液連帶暗紅的血,眼主子都突出眼眶!
隨即轟隆一聲,飛出五六丈,落地一滾,抽搐着幾乎就快沒了聲息!
幾個狗腿嚇了一大跳,連忙哭着喊着奔上去,把那獨眼扶起來,眼看已經在翻白眼了。
東石側臉看了眼遠處崖上的那尊身影,知道師父正看着自己,便就把目光落在那最後一個頭目身上。
那竹竿般的頭目,眼神中的陰狠,此時完全被震驚所代替。
見東石目光過來,登時打了個激靈,連忙一腳把身旁一個狗腿子踹了個踉蹌:“還不快去把兄弟們叫來!”
東石這才把目光移開。
這竹竿才暗暗鬆了口氣,心裡就連連轉動起來。
才恍然響起,這少年的變化之大。
從什麼時候開始,骷髏般的少年,變成了這般顧盼雄姿?是什麼原因?
他細想,卻總是想不起來。
哪裡知曉,不但那諸般監工被太一道人矇蔽了五感,連他們,實則也着了道。
東石喝道:“你那幾個,給我滾過來!”
他指着正摟着獨眼屍體的狗腿:“去,把礦洞裡的都叫出來!”
那獨眼受了他全力一腳,這一腳,運勁高深,直達內腹,摧枯拉朽,便把獨眼打死。這獨眼乃是礦奴之中,最兇狠殘暴的傢伙。東石最是看不慣他。
區區也是奴隸,行爲甚至比監工,還要狠毒!不知多少礦奴,被他打死打傷。
他不死,誰死?
聞聽東石怒喝,那幾條狗腿駭的渾身一抖,其中一人連忙奔出去:“我去,這就去叫!”
餘下幾人皆跪在地上,告饒不止。
東石不理會他們,靜默不言。那竹竿,那元山,皆是默默等候。
大略半小時之後,這礦場中,近萬曠工,皆齊聚起來。一眼望去,人頭攢動,密密麻麻。
許多人看到獨眼的屍體,都噤若寒蟬,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
東石終於開口了。
他中氣十足,聲音籠罩整個礦場:“各位老少爺們!”
說着話,擡步一躍,躍上一座礦石廢料堆積起來的山包,壯碩霸氣的身姿,呈現在所有人的面前。
天光照下,背影呈現出一片紅暈,就彷彿天神下凡。
他拱手,四下裡禮了一禮,道:“我,東石!此次把各位老少爺們召集起來,有大事商議!”
就有人開始恬噪:“胎毛都沒幹,小子,你吃飽了撐的?!”
東石目光一動,便鎖定了此人。
咧嘴嘿嘿一笑,森白的牙齒,露出一抹寒光。
就見身形一動,彷彿幻影,下一瞬,又回到那礦石廢料的山包上,手裡,捏拿着一個人!
卻是那竹竿頭目,並非恬噪之人!
就聽東石冷笑連連:“恬噪的,我不計較,小角色而已。不過竹竿,是你的手下吧?那就由你,來償還!”
東石面露狠色,一手捏着竹竿的脖子,另一隻手,展開手掌,緩緩提了起來。
竹竿渾身顫抖,只覺死亡將至,臉色已經變得青紫,胯下竟有液體流出,嘶聲叫道:“東石,東哥,饒我一命,饒我一命啊!我願意拜你做大哥!饒了我!”
東石心如鐵石,心知須得當着衆人的面立威,何況這竹竿爲人陰狠,沒少作惡,又是頭目,正好殺了他,以作威懾!
當即一巴掌拍下來,啵的一聲,那頭顱,轟然炸開,紅的白的,爆射一地!
登時,全場寂靜。
東石一把扔掉無頭屍體,冷冷喝道:“作惡的,就是這般下場!”
施施然彈掉手臂上的一塊頭骨,東石冷笑道:“我今日把大家召集起來,商議正事。像竹竿、獨眼那樣的混蛋,有什麼資格?正好要打殺了,以正我威!”
元山有些驚駭的看着心狠手辣的東石,吞了口唾沫,站出來,不由問道:“小...東石,你有什麼事,說吧,大傢伙都聽着。”
“好。”東石神色一整,周身氣息大放,喝道:“我們都曾是良民,安安穩穩過我們的小日子,不說有多幸福,但至少還能活下去。”
“就是那該死的血色神教!”他高聲暴喝,一手指天:“他們把我們抓起來,發配到這裡,開山採礦!老少爺們們,這裡死了多少人?!這片廢墟下,埋藏了多少屍骨!”
“你!你的弟弟,”他指着人羣中一人:“只因爲打了個踉蹌,就被活生生抽死!”
“還有你!你的哥哥,只發了句牢騷,就被斬下了頭顱!”
“我們不是賤民,我們是活生生的人!”他舉起雙手:“我們出現在這個世界上,我們就有生存的權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