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時全國悄然發生了變化,這種變化誰也說不上來,就像一股狂熱風暴席捲全國,並打破了大鍋飯,各單位有了獎勵制度,一夜之間全國各地冒出不少私家飯店和個體經營店鋪,雖然政策上沒有公開支持,但也沒有人查封。這些變化觸及不少人的神經,有些人開始發燒發熱,膽子大的已經開始行動,這種變化也給了社會閒散人員提供了機會,而抱着國營鐵飯碗的職工卻少有建樹。
就連“王瞎子”也在他表哥的幫助下開了個小飯店,開業那天宋天龍也去捧了場,這件事對宋天龍他們這些人觸動最大,也許國家的制度和政策真的要改變了,最明顯莫過於那些個體戶,原來最讓人瞧不起的社會閒散人員居然比正式職工掙得錢還要多,這讓正經八百有工作的人有些接受不了,甚至出現打壓駁斥的言論,這一點在各種媒體表現最爲強烈。
這股風暴首先衝擊到人們的物質和文化生活,國家供應的各類緊俏商品已經放開,再也不似以前掌握在少數人的手裡,雖然還不明顯,但已有鬆動現象。如今最讓國人震撼的就是電影,電視的衝擊,原來單調的電影和樣板戲,已經讓人們大腦變得麻木不仁,突然大量的外國電影,電視劇涌入國內,一下子將國人視野提升另一個高度,如印度電影《流浪者》南斯拉夫電影《橋》堪稱當時的經典。
這一切讓國人的世界變得絢麗多彩起來,全國每個人都在享受這種變化,宋天龍也在享受這無與倫比的精神世界,他的小家幾乎變成了一個集會場所,每晚都吸引他的衆多朋友,因爲他們這個圈子只有宋天龍還沒有結婚,單身漢本身就很難得,更難得是他有房子,不但有房子,還有電視機,不但有電視機,還有人人羨慕的手提錄放機,這是宋天龍的條件,獨一無二的條件,宋家七少總是讓人羨慕。
現在宋天龍的事業又有了轉變,一個改變他一生的轉變。一紙調令把他調入了市房屋建築管理局,任房產科科長,這一調動連宋天龍本人都感到驚訝,事前他壓根就沒想到會調動工作,更沒想到會調到這個單位,這一調動不但出乎他的意外,也改變了他的一生。
一天頂頭上司局長樊瑞春請他到家裡做客,這面子給的不小,就算是下刀子也得去。去局長家裡做客,那是局長看得起你,到了局長家他看見一個非常眼熟的人,就是以前在飯店爲了她暴揍王立山,這個女人就是局長的愛人李丹,現任飲食公司的經理一把手。因爲這層緣分,宋天龍受到了最高待遇。
宋天龍看見女主人,興奮叫道:“李主任,李阿姨原來是您?”李姨微笑道:“小宋,李姨見到你是真高興,李姨一直想請你來家坐坐,始終沒有恰當機會,現在你和樊叔在一個單位來家裡就方便多了。”
轉頭對局長道:“老樊,小宋在單位你可要照顧好了,就拿自己孩子一樣。”樊瑞豐笑道:“他姨你就放心吧!小龍一看就是個聰明上進的人。”宋天龍終於明白他爲什麼被調到市房產管理局,真是無心插柳柳成蔭,一個無心之舉,成就了他日後的富有。
爲慶升職,連續請朋友們和在家喝了幾天酒,每當朋友們盡興離去,宋天龍便倍感孤獨,望着謎一般的星空,宋天龍的心隨着絲絲白雲來回飄蕩,事業上的順利,反而讓他內心更加孤獨失望,他知道這一切都源於玉無雙,這個大美女就像一個火炭燒得他焦頭爛額,他簡直有些摸不着頭腦,好不容易和玉無雙建立起的親密感覺突然消失得無影無蹤,玉無雙對他的態度突然來了個一百八十度大轉彎,他怎都想不明白,玉無雙究竟是怎麼了?……
“孫子呀!你這是怎麼了,爲什麼這些日子總是無精打采的,是不是生病了?宋天龍忙上前扶住奶奶,滿臉歉意道;“奶奶,您老人家放心吧!我什麼事情都沒有,奶奶您先坐下,您身體不好千萬不要爲我操心,您老人家這樣我心裡難受。”
“哎……孫子呀!奶奶是着急呀……”宋天龍心知肚明奶奶指的是什麼,可現在他是有心無力,望着奶奶憔悴的面容心如刀絞,他等的起,奶奶還有多少時間可以等……
將軍面無表情在看電視,關於兒子的事情他幾乎沒有什麼發言權,他也不想插手這些令他頭疼的事,有些事急也沒有用,不過將軍對玉無雙的印象還是不錯的。
媽媽插話道;“小龍你聽媽媽說,我知道你心裡放不下玉無雙那女孩,先不說你們到底如何,其實一開始媽媽就是不太滿意,只是看你實在是喜歡媽媽也就忍了,說實話,你們兩個在一起實在不合適,他們家拖累太大,你真要是和玉無雙結婚恐怕也要吃苦受累,那就是個窮坑你永遠填不滿。”
對於媽媽的話宋天龍不置可否,敷衍媽媽道;“媽媽您就別操心了,這件事以後再說吧,我困了想去睡覺。”起身向自己的屋子走去,見兒子根本不理這個話差,媽媽氣得說不出話來,那邊六姐卻悄悄打開房門招手讓小龍過去,六姐現在可是個大忙人,原來半死不活的歌舞團現在卻火的要命,地方戲,評劇,京劇甚至話劇都走了下坡路,受外來和港臺的文化衝擊,這些劇種已經被人們忘記,唯獨歌舞團卻有了用武之地,全國各地走穴大潮讓歌舞團大賺一筆。
“小龍呀!我看你和玉無雙就算了,姐姐歌舞團現在招進來不少女孩子,個個長得跟一朵花似的,有時間你去團裡看看,只要你看上了,姐姐一定幫忙介紹,你看好不好?”宋天龍仔細看着六姐姐,就好像才認識般一瞬不瞬盯着姐姐,回了句差點沒氣死姐姐的話,他一字一頓道;“不……好……!你自己還沒嫁出去呢?還管我?……姐姐氣的抓起枕頭砸嚮往出走的宋天龍。”
牛局長牛鳳君這些日子非常的不爽,大腹便便的牛局長,一身藍色吊兜幹部服穿在身上更顯臃腫不堪,浮腫的小眼睛冒着無名的火焰,一手遮天的他如今碰到了煩心事,新開區副食品公司的主任可以說在本區舉足輕重,在計劃經濟年代副食公司可以說掌握人民生活的命脈,任何單位和人都要給主任牛鳳君面子,但現在卻有人不給他面子,不但不給面子而且還把他轟出了屋,氣的牛主任把一隻碗摔得粉碎,口裡罵道:“我不信治不了你姓聶的,你給我等着瞧。”
這一切都是爲了兒子惹的禍,否則牛主任怎會受此奇恥大辱,一間半的房子雖說小了點,這也是千辛萬苦替兒子弄來的,遼京市的房子要多緊張就有多緊張,並不是每個人都有房子住,幾口之家甚至五口到七八口的家庭也是擁擠在起,就算是一般的幹部也分不到一間房子,可想而知房子對人們有多重要。
牛主任爲兒子爭取到一間半房子已經是天大面子了,巧的是房子把在一頭,更讓人驚喜的是這一棟和另一棟之間居然有一塊七米多寬的空地,他和另一家各佔一半自用,這本來是不合情理的事情,但這幾棟房子都是如此,何況也沒有人舉報也沒有人管,都是約定俗成,也就是既成事實。
之所也沒人管,也是因爲封閉不影響人們走路,當初設計者是爲方便住戶出入,但這些排列整齊的房屋前後左右都有道路,因此每棟之間這條路純屬多餘,再加上初期有領導在此居住並帶頭封路,其他人家紛紛效仿就成了現在這種現狀,由於當時各種政策還不完善,也沒有人有能力改變這種現狀,因爲不是一家兩家的事,而是十幾家的事,也沒有人願意得罪這些人家。
現在牛主任就是打這塊地的注意,而和他共用這塊地的聶家就是他要攻克的堡壘,牛主任並不想要全部佔有這塊地,他想讓聶家讓出兩米給他兒子蓋房子,爲解決住房和他相同情況那些人家有的已經蓋上了房,爲了解決住房,爲了有個能遮風擋寒的地方,人們已經不顧一切了。
兒子一間半的住宅實在太小太寒酸,也與牛家的地位不符,他開出的條件也十分優越。學武,牛主任商量道:“你就讓給我家兩米地方,我家老大要結婚了,我想給他接出一間房來,我給你家二百元錢怎樣?另外在蓋房子的同時也給聶家蓋個倉房,按理說用不屬於自己的東西換來這多好處,聶家該識趣纔是,但今天聶家兄妹去把他毫不客氣地轟了出來,聶學武冷笑道:“這是聶家唯一的菜地,讓給你?家裡吃菜怎麼辦?佔地你想都不要想。”聶學武之所以不同意,這不是錢的問題,而是面子問題。被人家轟出來,這讓牛主任怎能嚥下這口氣。
要想名正言順得到這塊地方那就得找房屋所有權的單位,而這個單位正是民政局,錢局長錢通海答應牛主任絕不管他佔地的事,只要聶家願意你都佔了我們也不管。不過……錢局長提醒道;“其實我們這住房用地是市房地產管理局批的,您要是能拿到批文一切問題不都解決了嗎?”
牛主任聞言大喜,一句話驚醒夢中人,哈哈哈......謝謝前局長提醒,如果把那塊地批下來那姓聶的還有什麼話說?哈哈……
好菜,好肉,好酒,在加上女主人的好笑臉,整個屋子充滿了歡聲笑語,喜氣洋洋, 牛主任和區房產局樑局長舉杯交錯相談甚歡,他們是朋友,是很好的朋友,兩家交情很深,牛主任今天有求與他,當然要好好招待了。
批房子也許有些難處,但要塊地還是很輕鬆的事,何況牛主任所要求的並不過分,他所要求的也是他樑局長能夠辦到的,藉着酒勁,樑局長當即寫了條子,告訴牛主任,明天去找房產科小王丈量面積並填好表格,再找張科長簽字,然後上報市房產管理局簽字蓋章。
那爲什麼還要上報市局呢?因爲這些房子產權歸屬市政府,是市政府指示房管局建造的,是優惠烈士軍屬,現役軍人,政府職員而建造分配的。新民區只是代管。
風和日麗,整個辦公室充滿陽光,窗臺上那兩盆秋菊在陽光下茁壯成長,幾經寒暑,小小的秋菊,在宋天龍精心裁剪下枝繁葉茂茁壯成長以不可同日而語。
這兩盆秋菊是宋天龍的寄託,看見它們就像看見玉無雙一樣,以前是那樣的令他心動,現在卻讓他心痛,他總感覺玉無雙離他越來越遠,這之間的隔閡到底爲什麼他至今也沒明白,因此他很煩,看什麼都不順眼,他想清靜,卻偏偏辦不到。
一張肥胖臃腫的臉伸了過了,滿臉的笑意幾乎看不見眼睛,咧着大嘴遞上一根香菸,宋天龍看着眼前這個人,沒有說話也沒有接過那人遞過來的香菸,如在平時宋天龍會很樂意接受人家的好意,但最近他心情不好,尤其是現在,這並不令人討厭的一張笑臉,如今在宋天龍眼力是那樣令人厭惡,宋天龍面無表情,冷冷道;您有什麼事情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