孩子們越集越多,北大坑頓時熱鬧起來,放眼望去大坑四周到處都有孩子們的身影,而孩子最集中的地方卻是南北兩岸,東一片,西一片,南一堆,北一堆,而且多是大半小子居多,就連剛學會走路的小孩子都在哥哥或姐姐牽引下在旁觀望,誰也說不上到底有多少孩子,他們天天樂此不疲,甚至比過年還要熱鬧。
如今的北大坑就像磁鐵一樣吸引着孩子們,沒人組織,沒人強迫,一切都是自願,這裡幾乎成了孩子們發泄場所和戰場。差不多方圓幾裡甚至十幾裡的孩子都集聚到這裡,孩子多不要緊,甚至怎麼玩都行,只要不惹事就沒有關係。
,兩岸的孩子手裡拿着木頭槍和大刀,等待着遊戲開始……
北大坑今天註定有事情發生,這件事說大不大,說小不小,幾十年後還有人對這件事津津樂道,之所以人們記住了這件事,因爲這一天是國慶,而且當事人的家庭都是遼京市的風雲人物,而且這件事主要是後怕,而且是越想越怕。
但是有一點孩子們都很清楚,就是手裡這些雜七雜八的武器並不是真的用來打架的,而是用來示威和炫耀的。即使雙方混戰在一起也都是象徵性的攻擊,看似雙方的陣仗非常嚇人,但卻很少有孩子因此受傷,這也是參戰雙方的默契,不過偶爾也有擦傷或碰傷,那時的孩子比較皮實磕磕碰碰根本就不當回事。
宋天龍,何振濤,聶學武和王宇晨站在路口臉上盡顯焦急之色,“老七,你說獨眼龍還能來嗎?放心吧,這小子比誰都積極,只要他不死就算爬他也得來,宋天龍肯定道:聶學武手裡拿着把日本戰刀狠狠砍向路旁的一棵樹幹,咬牙道;這小子要是敢不來,下次見着我非打死他不可……”
聶學武的話音剛落,就聽一陣哈哈大笑傳了過來,“小七,濤子,我來了!獨眼龍黃金州笑嘻嘻的大臉出現在四人面前。宋天龍上去踢了黃金州一腳,呵斥道;等你老半天了,你小子還真來了?啊!趕快把那,什麼……什麼拿出來,讓我們看看你今天拿來什麼槍。”
這小子把眼睛瞧天上去了,把槍從軍包裡一拿出來,得意的在他們眼前一陣亂晃,讓幾個立時瞪大了眼珠子,宋天龍二話不說一把把槍奪了過來,這是一把純德國造二十響駁殼槍,藍汪汪的槍面在陽光下熠熠生輝,幾個人輪流把玩良久,纔不舍的遞給黃金州,黃金州撇嘴不屑道;老七,你的槍比我這把好多了,看你那個饞樣德行,要不咱兩就換,你看咋樣?金州,你摸摸你的臉大不大,換我的槍,你別做夢了。嘻嘻嘻……,
南岸的人羣中突然出現幾個孩子的身影,其中有四個孩子特別顯眼,幾個少年剛一露面便被一幫男孩子團團圍住,其中有三個孩子很快就被孩子們認出來了。
這三個孩子中有兩個人的父親是遼京市委付主任的兒子,一個是古城區武裝部部長的兒子,這三個膽大包天的孩子在一起,可已說在遼京市橫着走而沒人敢哼一聲,看着幾個小子張牙舞爪囂張的樣子,可見他們平時在孩子們中間是何等的蠻橫跋扈。不過他們幾個卻有這個本事,也有這個資本,從他們的穿戴和打扮,就不是普通孩子能夠擁有的。
從頭到腳三人簡直武裝到了牙齒,軍人該有的裝備他們都有,而且是軍官標準的配置,一水的軍帽,一水的軍裝,不但是真正的軍裝,而且還是四個兜的。一水的牛皮武裝帶,水壺,挎包,腳上穿的都是軍用高腰膠鞋,這一整套的軍人裝束還不算驚奇,更令人驚奇的是……是他們手裡揮舞的傢伙,槍!三把真槍。告訴您,那絕不是玩具手槍,是真槍,能殺人的真槍。
槍,誰都喜歡,尤其是男孩子,要是見到真槍那就趕上蒼蠅見了血,孩子們擠了過來,都想親手摸摸槍過過癮,紛紛嚷嚷,尖叫連連,場面顯得有些混亂。
如果走近這幾個孩子,你不但吃驚,你會張大嘴巴說不出一句話來,那麼孩子們的驚叫就有了合理的解釋……
個子稍高,樣子有點調皮搗蛋的何振濤拿的是一把嶄新的手槍,不過孩子們覺得這把槍太普通,沒幾個人理會,黃金州的槍一亮相,就讓所有的孩子眼熱了,孩子們紛紛涌向這個少了一隻眼睛的孩子,這把槍……簡直就牛透了,快慢機,“二十響……有識貨的孩子立刻喊了出來,引來無數的尖叫聲……”
這種最具傳奇色彩的槍,孩子們也只有在電影裡才能見到,雙槍李向陽的英姿他們一輩子都忘不了,天哪!二十響,光聽名字就會讓所有的孩子發狂,何況真傢伙就在眼前……
其實要真有軍人在場的話……就會發現中間那個叫宋老七的小子,他手中那把槍纔是把真正好槍,名槍,那竟然是一把勃朗寧手槍,一把極其稀有的名槍,不信?那就仔細瞧瞧,這把槍比巴掌大不了多少,大小比例適度,而且做工及其精湛,更爲難得是槍把兩側用白銀鑲嵌而成,整個槍身燦然如新,在陽光下熠熠生輝,這是一把多麼稀有珍貴的手槍,可憐呀!昔日的殺人利器,如今竟淪落成孩子們手中的玩具。
宋天龍今年十四歲是遼京市市政府副主任“宋繼功”的兒子,因他有六個姐姐所以大家習慣叫他龍七,小七,宋老七,小龍,反正是怎麼順口怎麼叫,也許是吃的太好的緣故,身體有些微胖,孩子們又管他叫小胖子。
拿手槍的孩子正是何振濤,而那個拿着二十響的孩子當然就是武裝部部長“黃朝陽”的小兒子黃金州,幾個孩子只要湊到一起,他們就像脫繮的野馬失去了管制,當他們發現北大坑這個天然遊戲場所,就瘋狂的喜歡上了,而且一發不可收拾。每天要不來這裡發泄一下,就渾身他媽的不自在,現在的孩子們大多數已失去家長的看護,不是不想管而是顧不上管,這種悲劇也不知是誰造成的?
薛小秋黑着臉拽一下跳着腳大聲喊!“龍哥哥的小女孩淼淼的衣服,惡狠狠道;臭丫頭,你要是在喊那個死小胖子我以後再也不領你來了,哼!不是我說你,那小子有什麼好?脾氣又臭又硬,也不知他依仗什麼?就知道欺負我們女孩子,你天天龍哥哥長,龍哥哥短,簡直讓人煩透了,告訴你呀!你以後要是在我面前再發賤,什麼龍哥,七哥的,我們幾個可真就不再理你,我還就不信,這麼遠的路你敢自己來?我不領你來,哼……她們幾個死丫頭更不敢領你,淼淼,你聽到沒有?”
小女孩甩開拉住她的手,生氣地走到一邊,嘴裡毫不示弱的嘟囔道;“我就不!哼!我叫我七哥你還管着了?不帶我來拉到,誰稀罕呀......嘟囔的聲音小的幾乎聽不見。”
“死丫頭,你嘟囔啥那?別以爲我聽不見,就你有個七哥,你媽認這個小胖子當乾兒子,你神氣什麼?他也不是你真的親哥有啥好依仗的,你信不信,我讓北邊那個大啞巴把你幹哥哥打成殘廢?哼!”說完,薛小秋猶自氣的扭了幾扭身子,轉過臉去再也不理會身邊幾個女孩,那個叫淼淼的女孩忍着眼淚獨自躲在了一邊。
看看人來的差不多了,這三個傢伙高舉着手槍,個個像個大將軍似的,雄赳赳氣昂昂的大喊一聲!“衝啊!衝啊!一大羣孩子像狼一樣嚎叫着跟着宋天龍衝向坑底,不過他們還是晚了一步,對方的孩子早就進入了壕溝等着他們了,還沒等宋天龍他們進入壕溝,就捱了對面一陣暴雨般的泥糰子,嚇得宋天龍連滾帶爬滾進了壕溝……”
“他媽的,三嘎子,武哥,“給我狠狠揍這羣小王八蛋,他媽的敢偷襲我。”宋天龍捂着額頭一臉的怒氣。聶學武看了眼罵咧咧的宋天龍,也氣急敗壞道;小七,你放心吧,哥哥我饒不了他們,先等等,一會我拿刀子砍死幾個替你出氣。”
聶學武和坑北那個叫大啞巴的孩子一般大,是這裡孩子當中年齡最大的。他和宋天龍,何三的家都是鄰居,就是隔一條道的距離,也是從小在一起玩的光腚娃娃,尤其宋天龍幾乎天天長在他家,有了聶學武哥倆和何振濤哥幾個的照拂宋天龍在孩子中間更是橫行霸道。
如今見宋天龍捱了揍更加激起他的兇性,他把泥團攥的大大的,嘴裡一邊喊着,打呀!打呀!一邊把大泥團接連不斷扔向對方,狠狠地揍!孩子們尖叫着咒罵着互相瘋狂地扔着泥塊,由於坑裡的水乾涸不久,黃土又有粘性,攥泥團再好不過了,泥團軟硬適度,又打不壞人,正是孩子們手裡的最好彈藥,因此孩子樂此不疲,殺呀,打呀!孩子們興奮地喊叫着,雙方你來我往玩的好不熱鬧。
宋天龍閉着眼睛把泥球瞎仍一氣,他纔不管打沒打着對方,只要痛快就好,在次伸手摸泥蛋卻摸了個空,沒有彈藥這可不成,趕緊坐起來使勁攥泥蛋,哈哈!真痛快!黃金州手舞足蹈喊着,回頭看見宋天龍坐着攥泥蛋,就道;老七別攥了,快點打,你再攥一會黃花菜都涼了。
正說着,聽見對方喊聲大作,宋天龍忙擡頭望去,見那個大啞巴正揮舞着木頭刀,嘴裡、嗚啦!嗚啦!的喊着,誰也不知道什麼意思,反正不是好話。正領着幾個孩子想衝過來,黃金州急得大叫“快打呀,那個啞巴衝過來了。聽見黃金州的叫喊,宋天龍忙把手中的泥團狠狠砸向大啞巴,他奶奶的,這個王八蛋的大啞巴,每次都這樣,玩個遊戲就跟拼命似的,”宋天龍嘴裡嘟囔着,又把手中的泥團砸了過去。
宋天龍的小夥伴也學着啞巴,哇啦……哇啦,的叫着,把手裡的泥團拼命砸向大啞巴,這一回還好,沒有像往天那樣被人家一下子衝跨,也許是今天這邊的孩人多的緣故,像雹子一樣的泥團把大啞巴砸的抱着腦袋滾回了壕溝,宋天龍也不由得鬆了一口氣,邊笑着邊舉起手裡的槍,示威似的像啞巴搖晃着,氣的那個大啞巴更是哇啦哇啦叫個不停……
孩子們已經玩瘋了,既然有了開頭,就會有人效仿,雙方的孩子爲了表現自己的英勇,都開始冒着泥團往上衝,不過很快就會被密集的泥團砸回去,每打退一次衝擊就會迎來一陣歡呼,雙方的戰鬥越來越激烈,已經達到忘我的境地。
這就是動亂給孩子帶來的副作用,雖然學校早已正常上課,但孩子們還是沒有心思上學,他們的心根本就不在學習上,受到影響的孩子們已經不再講禮貌,尊師重道也放到了一邊,他們開始講粗話,打架鬥毆已成家常便飯,個人的勇力已經過時,就像現在這樣大規模半真半假的戰鬥已經成爲常態,他們純真的心靈早已被污染,這一代的孩子們不可避免的在人生道路上發生一些變化,是好是壞全在一念之間和自己的造化。
像這樣逞能瘋子一樣的行爲宋天龍不屑爲之,他纔不沒傻到冒着泥塊往上衝,他從懂事開始就想做將軍,他喜歡做大官,所以他更喜歡指揮人,現在他已經做到了,在這羣孩子當中雖然他不是年齡最大的,但是所有認識他的孩子都喜歡和他在一起,聽他指揮,應爲他是這羣孩子裡面最富有的一個人,從穿衣,玩具到水果零食都是最好的,穿最好的衣服,拿最好的玩具,兜裡永遠有吃不完的餅乾和水果,這與爸爸媽媽的地位有沒有直接關係還真不好說,他有着無可比擬優越感,在家有爺爺奶奶媽媽姐姐寵着,在外有朋友和乾哥哥護着,更重要的一點就是他夠仗義而且還很大方,當各種因素綜合到一起時,在孩子中間當將軍,當司令,甚至當皇帝都是理所當然的了。他幾乎得到了所有人的關愛。
“淼淼,“看來你七哥他們今天豁出去了,爲了贏人家大啞巴一次,居然敢偷偷拿槍出來玩,薛小秋滿臉的不屑,皺着鼻子,哼哼道;現在連我哥哥都不敢拿槍出來耍,何況你七哥他們,這要是讓人家派出所知道,那他爸爸可就要氣死了。哈哈……”
聽到薛小秋幸災樂禍的笑聲,淼淼撅着嘴道;“纔不會呢,這是在玩遊戲,又不是真的在打架”。得了吧,淼淼,你個小丫頭片子懂什麼,你見過拿真槍玩遊戲的嗎?這可不是在家裡偷偷摸摸的拿槍玩,這可是光天化日之下,好了,你還太小,不和你說了,說了你也不懂,”薛小秋扭過臉去,不再理會淼淼。淼淼氣的甩了甩小辮子,癟着嘴鼓着腮幫子,使勁跺跺自己的小腳,也不理會薛小秋幾人。
宋天龍似乎聽到四周孩子們的尖叫聲,他側臉向東望去,他依稀看見有幾個女孩子正在跳着腳嘶喊,仰起臉看了看天,發現時間好像不早了,肚子也在咕嚕咕嚕地叫,“武哥,三哥,我餓;了”。聶學武聽見宋天龍喊聲,抓起自己的戰刀大聲道;“三兒,金州,老七餓了,我們開始衝吧?宋天龍一骨碌爬起來,晃晃蕩蕩提着槍聲嘶力竭地喊!兄弟們!我們是八路軍,一起殺鬼子呀!衝啊!……”
受到真刀真槍的鼓舞,孩子們呼啦一下衝了出去,一邊跑,嘴裡還哇啦哇啦叫着,聶學武舉着戰刀第一個向那個大啞巴衝去,突然的舉動,令對方的孩子一下子呆住了,加上後邊還跟着兩個拿紅纓槍的小傢伙,這刀槍在陽光下閃着寒光,就算是大人也會嚇傻,這是真正的殺人利器,可不是玩具,這種氣勢足以嚇倒任何人,何況是孩子。
北邊的孩子有些發矇,不對呀,平時也不是這樣玩的呀?往常最多也就是木頭棍子和樹枝,偶爾有那麼一兩個拿真刀的也沒人當回事,今天這是怎麼了?就算是傻子也能看出來對方几乎全都是真刀真槍,其實就算真的鋼刀和紅纓槍這也不算什麼,出生在這個年代的孩子什麼樣的武器沒見過,可是那幾個小王八蛋手裡拿的手槍可不是假的,這就太過分了,誰敢確定槍裡有沒有子彈,不怕一萬就怕萬一,這可不是鬧着玩的。
這麼多明晃晃的刀槍,已經超出了遊戲範圍,對面的孩子們哪見過這陣勢,看着氣勢洶洶殺過來孩子,扔下手裡的木棍和樹枝,烏央烏央的跑了,往常膽大包天的大啞巴,如今跑的比誰都快。眼見攆不上了,南岸的孩子們這才住了腳,站在那裡齊齊喊道;“鬼子,鬼子,快點跑!夾着尾巴抱着腦,哭着喊着叫姥姥。哈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