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3.第四十三章

明瑞愛憐地輕輕環抱着瘦了許多的紫鵑, 緩慢地撫拍她的背直到哭聲停歇許久後才停止。

“不哭了?瞧妳,生病的氣色本來就差,這麼一哭更難看了。”明瑞半取笑的語氣, 分明就在強顏歡笑, 只是他不想在妻子面前讓她看見, 怕使她心裡更難過。

“你不生氣嗎?你該罵我的, 若不是…若不是我太粗心大意, 又怎麼會着了人家的道?明明…明明就可以看得出來的。”紫鵑說話的語調還有些濃重的鼻音,她看着都已經這種時候,明瑞竟還要來安慰她, 心裡就更不好受,她倒希望他能斥責她一頓或是乾脆狠心不理她也好, 就是別在明知她做了對不起他的事, 還對她這麼好。

“那不是妳的錯, 是他們太喪盡天良,連這樣損人名聲的事也做得出來, 如今還害得妳…。”明瑞說到這裡,雙手不經意地緊緊抱住紫鵑。

“可是,爲什麼偏偏誰也不挑,卻是挑中了永琮,他還是個孩子, 哪真的懂什麼情啊愛的, 最多不過是一時的迷戀罷了, 若是皇上真要追究起來, 他的人生也就毀了。”紫鵑說道。

“我明白, 只是妳千不該萬不該,用妳的命當賭注來換那些不必要的東西, 皇上還不至於昏庸到這般地步,妳到底爲了什麼?”明瑞嘆息地問道。

“我…我不知道,我能想到的只有這個方法最簡單也最快,你曉得我向來就不愛動腦子的。”而且,不知道爲什麼…,我覺得心…累了,人生的方向又是在哪裡,我竟是一點也摸不清,紫鵑略略黯然地想着。

“對不起,是我不好,總是讓妳一個人守着這間大房子,卻老是不能陪在妳身邊。”明瑞心疼至極也愧疚至極,一個人要管着整個承恩公府,還有兩個孩子要教育,加上外面那些不公平的審視眼光,其實是很累的吧?

“以後我不在了,你自己要好好照顧自己,幸好你還有封爵在身,又素有軍功,若是哪日又找到了合適的對象,也可以大大方方的迎進門,想來皇上是不會太爲難你的。”紫鵑幽嘆地說道。

“沒有人能取代妳的位子,妳放心吧,過兩年等茂倫再大一些,讓他儘早娶個能幹的媳婦過門掌家便是。”明瑞回道。

“可是,之前皇后娘娘說過,皇上有意思讓茂倫娶永璋哥哥家的大格格呢。”紫鵑嘟嚷着道。

“哦?我知道了,那隻好讓大阿哥的福晉幫忙多教導一下他們家格格,這樣可以嗎?”明瑞只是微怔了一下,便點頭道。

“嗯…不過,我還是希望你找個知心的姑娘陪着你,不然老來無伴,兩個孩子也有前途要顧及,到時你一個人孤孤單單的,我會心疼。”紫鵑雖然不願意將來有人取代自己在明瑞心中的地位,可是又不想他以後只能獨自一個人,也不知道他還會不會像歷史上一樣只能活到乾隆三十三年。

乾隆三十三年…,彷佛是衆多人命運中的一道坎,阿瑪也是到那一年就會離去…,茂倫前一世的福晉好像也會在那一年走。

和婉到現在的身體都還很健康,想來明年的劫數是能渡過了,可惜她比較喜歡待在蒙古那裡,甚少回京來住。

明瑞陪着紫鵑在房裡談心,直到夜幕降臨之時,紫鵑的精神便有些不太好,她讓明瑞去叫兩個孩子進來說話,趁着明瑞出去之時,從枕下拿出一個藥瓶,服下了瓶中的藥,順手把藥瓶丟入了牀底。

明瑞父子三人沒多久就進來了,昌倫很久沒有看到母親,此時見到母親的情況,心裡驚慌不已,急急上前抱着紫鵑的身子,問道:“額娘,您怎麼了?哥哥說您生病了,不準昌倫來吵您,昌倫很乖,昌倫每天都很認真唸書,爲什麼您的病一直好不起來?”

“昌倫乖,額孃的病恐怕好不了了,以後你要聽阿瑪和哥哥的話,知道嗎?”紫鵑最捨不得的便是才七歲的昌倫,她寵溺地摸了摸昌倫的頭,說道。

“額娘,只要昌倫聽阿瑪和哥哥的話,您就會好起來嗎?”昌倫天真地問道。

“傻孩子,這可不能這麼交換條件的,額娘…要去很遠的地方,所以…。”紫鵑突然感到一陣暈眩,怕是藥效開始發揮作用了。

“和韻!” “額娘!”明瑞和茂倫都看到了紫鵑的不對勁,明瑞更是直覺地來到牀邊抱住紫鵑。

“和韻,妳怎麼了?剛纔不是好好的?怎麼突然就…。”明瑞膽戰心驚地看着紫鵑。

“你忘了…皇上只允我再見你一面?他承諾的事做到了,我…我自然是…得要走了。”紫鵑的氣力像是突然被抽光了般,癱軟在明瑞懷裡

“和韻…。”明瑞覺得整個心已經碎裂成片,他心愛的妻子就要與他死別了,叫他怎麼不愁緒如麻?怎麼還能冷靜沉着?

“筠亭,等等記得讓青晴她們進來把我打扮漂亮一點,我想要到了下面之後也能漂漂亮亮。”紫鵑漸漸地氣若游絲,嚮明瑞提出了最後一個要求。

“好…,不過,妳不用擔心,在我心裡妳永遠都是最美的,我纔要擔心妳打扮太漂亮,萬一被拐走了,我百年之後會找不到妳的。”明瑞哽咽地說道

“不會的,我…我會在地府等你,一直一直地等,誰來也不給他拐,好不好?”紫鵑勉強牽起些微笑意,說道。

茂倫和昌倫兩兄弟已是跪在牀邊,茂倫只是紅着眼,強忍淚水,昌倫大概也知道母親不行了,雖然沒有哭出聲來,卻是不斷地擦拭着臉的淚痕。

明瑞哪還能回答紫鵑的話,他緊緊抱着紫鵑的身軀,輕輕地撫着她的秀髮,沒多久,紫鵑的氣息就斷了,她的雙手緩緩地落下。

“和韻!” “額娘!”父子三人親眼看着紫鵑離開人世後,才痛聲大哭。

過了很長一段時間,茂倫才起身出去叫了紫鵑的兩個貼身丫鬟進門爲她更衣,青晴和白玉進門時,雙眼也是紅腫的,兩個丫鬟默默地爲紫鵑換上了吉服,又一邊忍不住地擦着臉上的淚水,直到一切準備好了,府裡派去宮中報信的人也帶回了乾隆的親信吳太醫來確認紫鵑的生死。

和韻公主重病而亡的大事在京城裡掀起了不少波浪,與皇室關係較近的都隱約知道些事情的真相,之前與紫鵑交情甚好的幾位夫人,諸如循郡王福晉、林家的董鄂夫人、信恩公府上的完顏夫人等,都在收到消息的第一時間來到承恩公府,因爲之前整整兩個月,茂倫都將府中消息封鎖,僅放出了公主病重的消息,又拒絕了衆人的探視,如此一來就讓傳聞中的那件事變得更是詭譎。

“怎麼會這樣呢?居然這麼說走就走了?”林黛玉看着已經被移置到棺材內的紫鵑,雙眼哭得紅腫,不敢相信她多年的知己突然就離開了人世。

“玉兒要保重身子纔好,公主要是知道妳哭得這麼傷心,她肯定會不高興的。”董鄂夫人嘴上安慰着女兒,心裡卻也是難過的,早知道今日會如此,當年她就不讓紫鵑去當什麼王爺的養女了。

“三福晉切莫傷心,額娘雖然離開了我們,不過,相信她在另一個地方會過得很好的。”茂倫在一旁打點着一切事宜。

乾隆隔日即旨諭禮部,和碩和韻公主之葬禮着以固倫公主品級置辦,又冊封茂倫爲三等輕車都尉,昌倫爲雲騎尉,兩道旨意讓對事實真相略有所知,又以爲和韻公主和富察家可能已遭皇帝厭棄的宗室貴冑匆匆地重新評估了情勢。

這和富察家族關係密切的人之中,有不少是當年協助了孝賢皇后辦事的人,他們或多或少都透過自己的管道得知了這樁皇宮醜事的發生,其實有令妃和永琪的幫忙,這個秘密知道的人不在少數,只是大家沒有說出口而已。

甚至當傅恆被派往準噶爾時,還有人擔心皇帝是不是知道了什麼事,想趁機打壓富察家,直到多日過去,皇帝都沒有動作,然後又在此時變相地降恩於承恩公一家,他們才放下心來,以爲皇帝是什麼也不知道,傅恆外派只是湊巧而已。

明瑞雖然心中早有準備,但是親眼見着愛妻死在他懷中,那種衝擊還是很大的,他把自己關在房裡整整一天一夜,直到乾隆的旨意來到府前時纔出來,只是他滿臉的憔悴悲慟神色,讓衆人看了還是忍不住鼻酸。

在宮裡的紫薇也知道那個搶走她身份又令她討厭至極的人總算是死了,以後她就可以大搖大擺地展現那些現代人才知道的才學和知識,現在最要緊的是怎麼樣讓皇帝更加喜歡她並且真正地擡高她的身份。

永琪自從得到皇阿瑪的承諾後,就興高采烈地到柳青柳紅開的餐館去找到小燕子,沒想到卻是看到餐館大門深鎖,問過旁人才知道餐館已經歇業好幾天,他只好又轉到衆人居住的大四合院去,結果竟然也是人去樓空。

永琪心裡不由得急了,他想來想去就是想不明白小燕子一個弱女子能上哪去?是不是發生了什麼他不知道的意外?心裡擔憂之餘,索性也不再去上書房了,每天帶着福爾康兄弟倆在京城裡四處走動,找尋小燕子的下落。

純貴妃則是很意外地收到了一封和韻生前寫給她的信,她看過了之後,將永瑢叫到鍾粹宮裡,母子兩人密談了許久,連四格格都不知道額娘和哥哥到底說了什麼。

十二月,乾隆下旨將永瑢出繼於慎靖郡王允禧爲子,封貝勒,這件事讓令妃和五阿哥的心情好得簡直要飛上了天,只是沒敢在人前表現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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