範青葛和尚無名眼見三人越鬥越緊,兩個黑衣人所使劍法一模一樣,卻絲毫未能看出兩個黑衣人的武功家式,二人的眉頭不禁的皺了起來,替錢泰之擔心。
三個鬥了二十幾個回合,忽見一個黑衣人退後一步,身子前傾,長劍平平的疾削向錢泰之前胸,另一個黑衣人卻矮下身來,使同樣的招式攻向錢泰之下盤。
錢泰之眼見中下路攻勢迅捷凌厲,急忙退後一步拔身而起,避過下盤的攻勢,手中長劍格開中路攻來的長劍,兩劍相交,“啪”的一聲,兩人手腕俱各一震。這時,攻下盤的黑衣人身子直立,向前邁進一步,雙手握着長劍直直的刺向錢泰之左腳腳心。
錢泰之人在半空,眼見刺向腳底的一劍已萬難躲過,情急之下,疾使右腳踢向另一個黑衣人面門,黑衣人左掌平平劈出,擋開錢泰之踢過來的右腳,右手長劍卻從飛快的向錢泰之的左腳腳裸削去。
錢泰之的左腳腳心及腳祼分別從下邊和右邊兩個方向受到黑衣人的攻擊,劍鋒離腳已不足三寸,眼見錢泰之左腳即將不保,範青葛和尚無名驚覺之時,已經來施救不及,不禁“啊”的一聲喊了出來。
在此危機關頭,只見錢泰之踢出的右腳不待招式用老,在黑衣人左掌疾疾一點,借黑衣人掌上力量,迅速向後翻身躍出,手中長劍揮出,護住胸前空出的一大片空隙,輕輕落在尚無名身邊,長劍斜橫在前胸,額頭上已滲出細細的汗珠。
錢泰之這一招已然險到極點,如果剛纔那個黑衣人不出掌只矮身讓過錢泰之踢出這腳,甚至出掌稍慢一點,那錢泰之的這隻左腳,已經被兩個黑衣人的劍鋒廢掉了。
這時,尚無名手中摺扇一指兩名黑衣人,喝道:“好一招童子拜佛,山東毒鹽幫的惡徒還沒有死絕麼?”
“嘿嘿,我們毒鹽幫到現在還有人記掛着,不壞不壞。”一個黑衣站直身子,冷冷笑道。
山東的毒鹽幫原本是一夥鹽販子,並非什麼幫派,運送海鹽的過程中經常受到綠林中人的搶掠,他們生意也頗爲艱辛,後來不知道從哪兒冒出來一個人組織這夥鹽販子成立了毒鹽幫,那人做了幫主,武功甚是了得,帶領着毒鹽幫在山東地面着實的揚眉吐氣了一番。
但其幫衆卻大多不會武功,雖在幫主的教導下,學到一些功夫,但終是時日太短,難成大氣,時間一久不免江湖爭鬥中有些吃虧。
再後來毒鹽幫不知從何處得來一處毒藥配方,將鹽中摻以劇毒,在遇難時撒出,觸到毒鹽者,皮膚潰爛,毒性直攻心脈,不過半個時辰,從全身直腐爛至內臟而死。
至此,毒鹽幫在山東聲勢大盛,江湖中人談鹽色變,遇到毒鹽幫衆,皆避而遠之。許多年來,毒鹽幫爲禍不淺。
後來,江湖各大門派組織人馬,傾各門派全派勢力,剿殺毒鹽幫。據傳,此役之後,毒鹽幫全幫覆滅,毒鹽也被盡數銷燬,此後,江湖上再沒有聽說過有關毒鹽幫的任何消息。
可萬萬想不到,這兩個黑衣人,竟然是山東毒鹽幫的餘孽,他們身上,知不知道是否會藏着令人聞之喪膽的毒鹽。
現在兩個黑衣人已經承認了自己身份,範青葛兄弟三人心頭陡然一驚,心說,看來今天我三兄弟在斃命於此了。
尚無名衝錢泰之一揮手,厲聲說道:“二哥,今天咱們就將這兩個毒鹽幫餘孽除掉,爲武林清除敗類!”
錢泰之沒有答話,鐵青了臉頰,揮劍向一個黑衣人撲了過去,手中長劍挽起兩朵劍花,刺向黑衣人面門。那邊尚無名左手護在胸前,右手手揮摺扇,直向另一個黑衣人面門人中穴點去。
尚無名手中摺扇行到半途,忽聽“錚”的一聲輕響,扇骨端部,竟亮錚錚的長出一排尖刃,在油燈的照映下,閃爍出冷冷的光華。
原來尚無名的摺扇扇骨爲精鋼所鑄,竟隱然是一件打穴的利器。扇骨之中盡藏尖刃,扭動扇中機括,尖刃便即長出。
然而尚無名卻很少使用扇骨中尖刃,一來尚無名生性儒雅,不喜使用利刃傷人,二來平時鮮遇敵手,且並非大仇大恨之人,故此扇骨中尖刃幾乎從不露面。
然而此次情形卻大不相同,敵人不僅武功高強,且心恨手辣,故此一出手,尚無名便扭動扇中機括,長出扇機尖刃,以在點到敵手穴位之時,已然重傷敵手。
那黑衣人見到尚無名手中摺扇竟是一件厲害的奇形兵器,且招式精奇,當下不敢小覷,手揮長劍,削向指向面門的摺扇,不料尚無名指向面門的一扇竟是虛招,方向一轉,已然順着胸前的“缺盆穴”直點向“乳中穴”,摺扇在真氣逼動下,呲呲有聲。
尚無名手中摺扇只在黑衣人穴位一掠而過,並不點中,逼得黑衣人一步步的退將過去。
黑衣人生怕扇頭尖刃刺中穴道,長劍不停的在胸前翻來覆去的抵擋,不敢刺出一招。雖見扇端尖刃飛快的變換穴位,竟全部是虛招,並不實在的點出,倒也並未受傷。
黑衣人眼見摺扇點至胸前天池穴,心道開池及人之大穴,不會有虛罷。忙疾退一大步,長劍護在左乳下方天池穴,這時,尚無名摺扇已然點至,方位正是天池大穴,不料仍不點出,卻平平的滑向右乳下膻中穴。
這一下出其不意,黑衣人大驚,連忙向後仰開上身,長劍橫橫地向尚無名右腕削去。
只見尚無名向右側身,右手手腕驀的下沉下去,摺扇“譁”的一聲完全打了開來,扇骨端頭的尖刃,一柄柄的依次向黑衣人的手腕削去,喝道:“撒手。”
黑衣人的長劍去勢已老,上身亦未迴轉,若不撒手棄劍,只恐手腕不保,情急這下,右手撒劍上揚,前胸已露出一大片空隙。
尚無名左掌揮出,在黑衣人前胸疾拍,黑衣人跌跌撞撞的退出兩步,“呯”得一聲撞在牆壁上,口中鮮血噴出,已受到很嚴重的內傷。
另一個黑衣人見尚無名幾招內就將同伴打成重傷,心下駭然,長劍刺出之勢已慢了半分,錢泰之劍術精湛,瞧出黑衣人劍招破綻,手中長劍去勢陡疾,一招“長龍出洞”,刺向黑衣人手腕,左足向黑衣人小腹踢到。
黑衣人大驚,忙凝起身心,側身退出半步,長劍自左向右削向錢泰之小腿。錢泰之臨敵經驗十足,已料道黑衣人閃避方位,長劍後發先至,擋開削向小腿的一劍,手腕一轉,已經撩向黑衣人左臂。
只見黑衣人左臂一縮,竟從劍下避過,手掌劈向錢泰之手腕,這下變招迅速無比,但錢泰之更快一籌,右手長劍疾撤上揚,如此一來,黑衣人的手掌倒像是主動抹向劍鋒一樣。
此時,黑衣人手掌距離劍鋒只有兩寸,撤掌已然不及,眼見手掌即將讓長劍劍鋒削掉,黑衣人大驚,卻也無能爲力,只能眼睜睜的看着手掌被長劍削掉。
突然,一個黝黑之物從錢泰之面前一閃而過,只聽“鐺”的一聲金屬撞擊發出的清脆聲音,錢泰之手中長劍齊柄斷成兩截,斷劍斜斜飛出,撞在牆壁上。
錢泰之虎口一麻,忽覺一股大力傳上手臂,手中斷劍竟把持不住,“哐啷”掉在地上。
斷劍之旁,落着一枚小小的銅錢。
錢泰之並範青葛和尚無名,見到對手竟以一枚銅錢震斷錢泰之手中手劍,並且劍斷之後,鑄泰之手中斷劍竟不能握住,可見對手功力深厚,心中不禁大駭。
“沒用的東西,還不快滾!”
站在門口的黑衣人陡然一喝,冷冷的聲音讓人聽起來寒意陡增。
毒鹽幫的兩個黑衣人連忙彎腰弓身的退出門去,消失在茫茫的黑色中,顯是懼怕之極。
“三位,時候也不早了,我可不想耽誤睡覺的時間,依我看哪,你們還是一起上吧,免得我一個一個的解決,麻煩。”
這黑衣人伸手捂住嘴巴,長長的打了一個哈欠,似乎一點都沒有將範青葛三人放在眼裡。
範青葛憤怒之極,騰的跳上桌子,拔出手中長劍,從桌子上飛身躍出,挺劍向黑衣人咽喉刺去,左手捏着劍決,護在胸前。
錢泰之手中長劍已被震斷,右臂痠痛難以運劍,伸足挑起剛纔毒鹽幫黑衣人遺落的長劍,左手接在手中,同尚無名一左一右飛身撲上。
黑衣人打完哈欠,雙手後伸過頭頂,搖頭晃腦的,伸了一個大大的懶腰,全沒有將範青葛三人凌厲的攻勢放在眼裡。
這時,三個人的兩劍一扇已遞至黑衣人身畔,只見黑衣人雙手驀的落下來,左手伸指鉗住錢泰之左手長劍劍身,只聽“叭”的一聲,長劍已然齊指斷開,右手使小擒拿手功夫,擒住尚無名手腕,尚無名只覺手腕一緊,摺扇已經到了黑衣人手中。
黑衣人的身子卻伸懶腰般向後一弓,又扭了一扭,這一弓一扭間,已將範青葛凌厲的一劍避過,劍鋒從頸邊滑過。
黑衣人左手迅速倒轉劍鋒,右手倒轉扇刃,“噗噗”兩聲沉悶的聲音之後,錢泰之和尚無名的胸口,已經多了一柄斷劍和一柄摺扇。兩人眼睛睜得滾圓,似乎不相信,黑衣人都在一招之內,連殺自己兄弟二人,自己卻連還手的能力都沒有。
黑衣人兩手搭住錢尚二人胸口外露的斷劍摺扇,雙足離地而起,絞住範青葛右手手腕,腳裸扭轉,範青葛手中長劍,竟隨之轉過來,削向自己脖子。
範青葛大駭,但手腕有一股大力涌來,自己右手的真力,如石投大海,消失的無影無蹤,自己的右手竟持着劍柄,抹過自己的咽喉,鮮血似霧。
黑衣人右足在範青葛手腕一點,飄身後落,範青葛三人的屍體“呯”“呯”“呯”三聲連續倒地,鮮血兀自流着。
黑衣人飛身而起,左手攀住廳堂正中所掛大匾邊緣,右手從匾後掏出一個黃色包袱來,翻身躍下,足尖一點地,飛身出了廳堂,直轉入後院。
後院中那兩個毒鹽幫的黑衣人手中各持一柄火把,見到黑衣人背上赫然揹着的黃羅包袱,已知得手,轉身用手中火把,把四外房舍盡數點起。
剎時間,四周火勢越來越盛,闢裡叭啦之聲響之不絕,眼見一處漂亮的院落,傾刻間化爲灰燼,滾滾的濃煙之中,夾着火燒屍體的臭味,瀰漫了開來。
揹着黃羅包袱的黑衣人手一揮,三人翻身飛出牆外,消失在夜色中。
這時候,院中水井內,卻爬出一個約摸十歲模樣的男孩來,頸上戴着一塊暖玉,滿臉的淚水,身上沾滿了泥漿,腳步蹣跚的向院外跑出去,沿着門外的街道,直向西邊跑去,一直消失在夜暮之中。
這個孩子,便是範府的公子,範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