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城以南百里之外,有座景色秀美的名山,乃是中華五嶽之北嶽恆山,山色秀美,斷崖綠映,高峰林立,且恆山之上的懸空寺聞名大江南北,更因相傳八仙之一的張果老曾修仙於此,故此恆山之上香火不絕,遊人數不勝數。
而在恆山北側不遠,卻是一座較矮的山峰,山峰雖不比恆山的美,卻也秀麗之極,但終因在恆山之側,姿色不及,相比遊人卻少之又少。
山腳下樹木蒼翠,松柏參天,鳥鳴清脆,倒也優雅之極。
這天天色將暮,忽然一個十歲左右的孩童自林外闖了進來,身上衣衫破爛,髒污不堪,到處都是一個一個被樹枝荊棘劃破的口子,露出的皮膚倒是一片片白晰之色。
臉上的佈滿泥污,眼睛睜得大大的,佈滿了紅色的血絲,瞳仁裡充滿了恐惶之色。嘴脣乾裂,身上的破衫,已完全溼透,竟似長途拔涉而來。
他頸上掛着一塊雪白的暖玉,分明便是範府的公子範伶。
範伶自闖進樹林,便一步不停的奔跑,本來他年級不大,步子邁的也較小,加之樹林之內並無道路,厚厚的枯葉爛草下坑坑窪窪,枯枝遍地,範伶步履蹣跚的沒跑幾步,便摔倒在地上,爬起來又向前方奔去,沒跑幾步,又是一絞摔倒在地上。
雖然林中滿是枯葉,摔倒時並不如何疼痛,但如果一絞連着一絞的摔倒,對於一個十歲左右的孩童來說,卻也經受不住。
範伶不斷的摔倒爬起摔倒後又爬起,竟沒有一點的疼痛感覺,一直這樣跌跌撞撞的跑了去,只是腳步卻越來越是蹣跚,到後來都不能算是奔跑了,甚至都沒有走的迅速了。
終於,在他跑出樹林的時候,腳下被白楊樹露在地面外邊的樹根一絆,“叭”的一聲結結實實的摔倒在地上。
這一跤摔得不要緊,卻驚到了林外經過的三個漢子。這三個人牽着馬,耷拉着腦袋垂頭喪氣的慢慢走着。
這三人聽到聲音,扭頭便看到了摔倒在地上的孩子。只見那孩子艱難的爬起來,又向前跑去。
這三人一怔,忽然面露喜色,拋下手中的繮繩,飛快的向這孩子飛奔過來。其中一人奔到範伶身邊,將範伶挾在腋下,哈哈笑道:“是他,是他,哈哈,終於找到了。”
“先到山上再說。”旁邊一人叫道。
“好。”
那人將範伶扛在肩頭,穿過山腳下的密林,頭也不回的向山上奔去。三人腳力甚速,約摸一柱香的時間,便已經到了半山腰的一片空地上。
負着範伶的那人從肩着把範伶扔到了地上,地上的亂石撞在範伶身上,不禁啊喲的叫出聲來,範伶顧不上身上的痛楚,拼命的雙腿蹬着向後挪着身子。
風吹着樹葉嘩啦啦作響,搖動的枝葉在月光的照映下投在地上,甚是詭異,範伶不禁打了一個寒噤。
範伶忽然轉身爬起來,向前奔去,剛奔出兩步,後頸的衣衫突然被抓住拎了起來,復又摔在地上,剛纔疼痛的地方又被石塊的尖角狠狠的撞了一下,直疼到心窩裡。
這時,面前的三個漢子,一步步的逼了過來。
“說,箱子的鑰匙在哪兒!”站在中間的大漢衝範伶大聲的吼道。
箱子,什麼箱子,範伶根本不知道他們所說的箱子是什麼,範伶看看中間那個兇巴巴的大漢,心中滿是害怕。
那漢子又衝範伶吼道:“不說是不是,我看你說不說。”說着,那大漢的右手高高舉起,便向範伶的臉上摑過來。
範伶不禁向旁邊扭過頭,眼睛也迷了起來,生怕那張大大的巴掌拍在自己的臉上。
忽然,那大漢的巴掌剛要落下來,右邊的那個漢子舉起左手擋住:“幹麼這麼兇巴巴的,別嚇壞了他。”
隨後將那大漢的巴掌向後邊甩了去,柔聲向範伶說道,“範公子,別怕,他是跟你鬧着玩的,呵呵,別害怕啊。”
範伶聽說了,便扭過頭來,看着邊上的這個漢子,只見他的臉上果然柔和不少,心裡不再那麼害怕了。
那漢子復又輕輕的說道:“範公子,你慢慢想想,你們家那個黃羅包袱裡的那個鍍金的小箱子,還記不記得,那個箱子的鑰匙是不是在你這兒呢?”
那漢子用手撫了撫範伶的後腦勺,又道,“範公子,我的你爹是好朋友,你爹的那個小箱子的鑰匙給了我吧,我替你保存起來,別讓壞人給你搶了去,啊。”
範伶不禁向那個剛纔要摑他的那個漢子望去,只見那漢子滿臉的怒色,眼睛正惡狠狠的盯着自己,心中又不禁害怕起來。
那個自稱是範伶父親好友的漢子見範伶一句話都不說,眼珠卻轉來轉去的望着自己三人,似是在想着什麼,大概是剛纔自己的幾句話起了作用,於是又柔聲說道。
“那個鑰匙你總是帶着太不安全了,我幫你收着,我絕不會要的,只是幫你收起來,你爹孃把那黃羅包袱裡的箱子看得比命都重要,你怎麼能把鑰匙弄丟呢,你說是吧。”
爹,娘,黃羅包袱,箱子,鑰匙,範伶的腦中忽然一個激靈。
幾天前,平城的家裡,一聲聲悽慘的叫聲,一片漫天的大火,一家六十多口性命,在那天晚上,什麼都沒有了。
母親把自己送進臥室的秘道里,對自己說:“孩子,拿好這把鑰匙,這是我們家的命根子,到洛陽去找一個叫孫福的人,他會告訴你一切的。”
然後,在母親關好秘室門轉身的瞬間,秘室裡便傳了進來母親淒厲的慘叫聲。
這個場景,一次又一次的浮現在範伶的腦海裡,即是傷心,又是害怕,剛聽到那個漢子的那句話,範伶又一次想了起來,眼中不禁的熱淚滿眶。
母親說過,這鑰匙是我們家的命根子,縱是爹孃性命不要,都要保護這把鑰匙,我又怎麼能將它隨隨便便的交給眼前的這三個陌生人,我是不會將它給任何一個人的,只除了母親說的洛陽孫福。
想到此處,範伶心中立時不再害怕,面色堅毅,心一橫,小嘴一抿,扭過頭去不再去理面前的三個漢子。
這三個漢子沒想到眼前的這個小孩,竟是不再答理自己,三人相互對望了一眼,心下甚是不解。
那個柔聲向範伶說話的漢子低頭沉吟了一下,又道:“孩子,你爹孃讓壞人害死,我心裡也特別難過,你放心,我們一定會給你爹孃報仇的,如果此仇不報,我們三個誓不爲人,有如此樹!”
說話間,這漢子頭也不回的揮劍向旁邊的一棵碗口粗細的白楊樹斬去,只見一道白色劍光閃過,那棵白楊樹咔嚓嚓的倒下了。
範伶兀自將頭扭向一旁,假裝沒有看到。
那漢子不禁大怒,揮劍削向範伶喉頭,怒道:“小子,你的脖子比那樹又如何?”
範伶心中大駭,生怕長劍從脖子上削過去,像那株白楊樹那樣,齊齊削斷。範伶依舊裝作不見。
那漢子見如此竟不能將這個十歲的孩童嚇倒,心中驚訝不已。
這時,一直沒有說話的那名漢子說道:“對付一個孩子,還用得着這麼費事麼,直接搜他身子,如果搜不到,咱們一劍殺了他,慢慢的再找那鑰匙也不遲。”
那大漢跨上前一步,一把拎過範伶來,搡在面前,左手扯住範伶肩膀,右手去撕他的上衣,呲的一聲,範伶的上衣從領口順着鈕釦直裂了開去,那大漢左手向後一抖,裂開的上衣便從範伶身上剝了下去,瘦弱的身子一下子便裸露在了月色中。
三個大漢任憑範伶手舞足蹈的掙扎,齊齊向範伶的上身瞧去,只見從脖頸直到肚臍再到後背白白淨淨的皮膚上,除了那塊暖玉再沒有任何的東西掛在上邊,別說是鑰匙,就是連一根絲線都沒有。
那大漢不甘心,左手托起範伶,右手使力一拽,範伶的下半身也成了光光的,可是依舊沒有鑰匙。
那大漢好生失望,將範伶向地上一扔,怒道:“說,鑰匙在哪兒,你個小兔崽子,再不說,老子一劍宰了你!”
大漢哐啷一聲拔出劍來,指在範伶的胸口,“說不說!”
“就不說,就是殺了我我也不說,你們都是壞人!”範伶望着胸前的長劍,心一橫,霍了出去。
“好,讓你不說,老子宰了你個小王八羔子。”那大漢長劍一點,便向範伶胸口刺去。
忽然,呲的一聲,一顆石子破空飛來擊在大漢手腕上,那大漢“啊喲”叫了一聲,長劍掉落在地上。
一個身着紫色長衫的漢子從一株大樹上躍了下來,輕飄飄的落在範伶身後,左手就勢抱起了範伶。
那三個大漢看到紫衫人,皆是一怔,隨後雙手在胸前一抱拳,張口喊道:“總......”
這個幫字尚示吐出一半,只見那紫衫人右手一揚,三顆石子分別擊向三個大漢,噗噗噗三聲響過,那三個大漢的身子便向後倒了去,雙手兀自在胸前抱着拳,嘴裡不斷的流出血來。
這紫衣人右手射出三塊石子,竟分別從三個大漢的口中射入,從後腦穿出,速度迅速無比,可憐那三個大漢方纔還凶神惡煞般,瞬間便橫屍山林。
那紫衫人放下抱中的範伶,向他瞧了一眼,冷冷的說道:“他們已經死了,你走吧。”
範伶擡起頭看着面前的這個紫衫人,只見他面龐幽黑,兩道濃眉斜斜的直插兩鬢,雙目迥迥有神,神色冷漠卻又威嚴無比,直讓範伶看着生畏。
範伶雙腳仿若被釘子釘在地上一般,一動不動,直直地望着這紫衫人。
紫衫人見到範伶站在地上不肯離去,便道:“既然不想走,那就隨我來吧。”那紫衫人身形一轉,便大步向前走去。
範伶邁開腿小跑着跟了過去,剛行幾步,便又聽那紫衫人頭也不回地說道:“你不穿衣服麼?”
這時,範伶方纔發覺,自己竟是赤身裸體,被山風一吹,不禁牙關打顫。
範伶撿起被那大漢扔在地上的長褲穿在身上,懷中抱了已經撕破上衣,便向紫衫人追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