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聰默了一瞬,問道:“她提到朕了嗎?”
“沒有。”獻容覷着劉聰的面色,小心翼翼道,“娘娘只是很關切會稽郡公。”
劉聰面上浮起淺淺的怒意,他咬了咬牙,又道:“她還說了什麼?”
獻容應道:“再沒什麼了。只臨走的時候,娘娘問臣妾,世上最快樂又痛苦的事是什麼?”
劉聰有一瞬的錯愕,追問道:“是什麼?”
獻容搖了搖頭,微微低首:“娘娘沒有告訴臣妾答案。”
劉聰嘆了口氣,轉身問李桓道:“司馬熾最近怎麼樣了?”
李桓小聲道:“郡公本已有咯血之症,那日又受了驚嚇……”
劉聰面上閃過一絲複雜的神色:“罷了,讓會稽郡公進宮去瞧瞧她吧。”
次日一早,李桓便讓人用一乘轎子送了司馬熾入宮。
阿琇病中見到叔父,終於勉力起身,惶惶然欲下拜道:“二十五叔。”
司馬熾徐徐打量她,卻見她含淚垂首,到底心中不忍,勉力笑道:“如今可有些瘦得脫形了。”
阿琇瞧見司馬熾衣衫單薄,衣料都洗得發白,掩不住形銷骨立的身形,又何嘗不是瘦到極致,哽咽道:“叔父這些日子過得可好?”她話一出口,便已後悔,瞧着司馬熾主僕的樣子,如何說得上一個好字。
司馬熾靜靜望着她:“我很好。”
阿琇神色黯然,想了一瞬,終還是問道:“她呢?”
他微微擡眸,眸底都是悲傷,簡潔道:“城破之時,她不願受辱,墜樓而亡。”
仿若在水心激起的一點漣漪,他平靜地說道:“自國破那日,我就是該死之人。娘娘無須爲我做那些無謂的事。”
阿琇流淚道:“如今晉室中人,只剩我們在洛陽,我怎能眼睜睜看着二十五叔受那奇恥大辱?”
司馬熾轉頭嘆道:“從今往後娘娘大可不必爲臣做這些事了。”
阿琇睜大了眼,急聲道:“二十五叔。”
司馬熾輕聲道:“陛下隆恩,恩准臣去鄴城,從今往後娘娘多加保重,勿要以臣爲念。”
阿琇初聞乍喜,可順着他的目光向身後看去,卻只見跟隨在他身後的張懷瑾面上有悽然之色,疑道:“此言當真?”
張懷瑾擡頭瞧了一眼司馬熾,很快又低下頭去:“娘娘,是真的。”
阿琇終於放下心來,她想了一想,從身上取下玉佩,交到張懷瑾手中,輕聲道:“此去鄴城,再不比往時。萬望張大人照顧好郡公。”
張懷瑾瞧見那玉佩上是龍形之紋,心知是劉聰賞賜之物,若有此物在,往後日子會好過很多。他心中感激,跪下來重重地對阿琇叩頭道:“老奴替郡公多謝娘娘。”
“娘娘,外面的梅花開了。”木槿好不容易等到寢殿中沒人,便鼓起勇氣對阿琇道,“奴婢扶您出去走走吧。”
阿琇自見過司馬熾後,情緒好了許多,偶爾也能與下人說說話,並不復往日鬱郁神情。她聽了木槿的話,難得地展顏笑道:“好,去看看便是了。”
梅園香徑,在春日薄薄的晨霧中,分外的清婉流溢,徑旁皆是低矮的梅枝,卻並不茂密,稀疏間更顯幾分栽者別出心裁的心意。花枝雖不繁茂,嬌而不豔,更有萬千淡眉清冷的疏朗姿態。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