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琇冷嘲道:“趙王偌大的權勢,來找我這人沒新娘的公主來做什麼?”
司馬穎硬着頭皮道:“你畢竟能在獻容面前說上話,若你能勸她再養病些日子,順當讓左婕妤去行禮,一來可以換取齊王的退步,二來也免士族找來的許多麻煩。”
阿琇越發尖刻道:“是左婕妤不可再加封了,還是趙王怕左婕妤如若封妃,齊王也要循例晉封,豈不是很快就要蓋過趙王一頭,因而膽怯了?”
司馬穎道:“這些考慮大抵都有的。”
阿琇卻冷笑道:“趙王打的好算盤,以爲能用獻容換來自己平安,我偏不讓他如願。”
司馬穎皺眉道:“阿琇,你何時竟變得這樣不通情理。你在這時如果再慫恿皇后去主持親蠶大禮,豈不是把她也放在衆矢之的的境地?齊王一派有了左婕妤的龍胎,勢必不會罷休,而趙王惱怒皇后,也不會爲她撐腰,到時候她腹背受敵,病也未曾痊癒,誰人能救得了她?”
阿琇從心底升起一絲寒意,她心中卻知司馬穎說的都可能是真的,尋不出什麼話來辯駁。
司馬穎見她面色,又說道:“你關心皇后之心我都明白,可眼下不是爲她逞強出頭的時候,趙王目前還是皇后的靠山,不會讓她吃虧。但左婕妤手段實在厲害,你想想她已有三個月身孕,早不說晚不說,偏偏挑在皇后要主持親蠶之時才說出來,就是爲了奪她的威風。而前些日子添孫,左婕妤專從宮裡派了人送了金鎖金環去賀喜,那鎖上寫着‘社稷之功,福祿永昌’,趙王當時看了就不說話了,心裡的那桿秤想必是向左婕妤傾斜了的。”
阿琇臉色發白,有些意外道:“左婕妤是齊王保舉入宮的,竟這樣向趙王示好?”
“官場如戰場,哪有什麼永久的同盟者,”司馬穎輕嘆道:“趙王如今勢大,左婕妤對他示好纔是明智之舉。這個道理連她都明白,你卻想不通嗎?”
每年春耕之時,天子親耕南郊,皇后親蠶北郊,這是自古便傳下來的習俗。在西苑的太液池畔,設有嫘祖的先蠶壇,皇后親臨蠶壇躬桑親蠶,這是爲天下織婦行祈,是身爲皇后母儀天下最重要不過的使命。獻容第一年爲皇后,就不能來親桑。左婕妤與皇后同時入宮,卻替皇后來行禮,難怪世人都會議論,皇后之位怕要易主了。
春和景明,阿琇站在桑園處,遙遙地望着先蠶壇上靜心焚香行禮的左婕妤,忽然覺得她的背影有些熟悉。她轉過身來,輕輕將手上桑葉沾上泉水,均勻地灑在地上,算是對天地和嫘祖的敬意,長長的烏髮鋪瀉如雲,一雙明眸晶瑩如水銀,目光流轉掠過阿琇時,忽然頓了一頓,彷彿是認出了她。阿琇倏然醒悟,這不就是那日在太極殿外,遇到的宮裝女子?她便是宮中炙手可熱的左婕妤。
回宮的路上,左婕妤喚了阿琇與她同坐一輛羊車上。車上空間甚大,對擺着兩張小小的繡榻,薰了濃濃的茉莉香,左婕妤身形略顯臃腫,她斜倚在熏籠上,面如滿月,氣色頗好,正端詳宮人送來的蜀錦紈扇。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