醫院下午來了三名外國醫生,有兩位中年的樣子,有一位已過花甲的年齡,三人都是一身英倫紳士服打扮,展凌親自接待了三位專家。
直到祁尊按着她的雙肩,把她按坐在三名外國醫生面前,林沫冉纔想起,他有說過這兩天會有外國專家過來給她看額頭上的傷疤。
她自己都忘了這事兒,沒想到他會這麼認真。
一番查看下來,三名專家都不太肯定的語氣表示,需要做個激光祛疤的手術,要配合塗抹的藥物,但不一定能完全消除。
也許是看她這個疤痕靠近髮髻位置,造不成什麼影響,專家們跟她自己想的一樣,明顯沒太緊張這事兒。
可,沒想到某人卻大發了雷霆,‘砰’地一掌拍在辦公桌上,開口流利的英語,不容商量的語氣:“Give.me.a.perfect.cure.her!”(給我完美無缺的治好她)
祁尊的英語發音是標準的牛津腔,低低沉沉的聲線,林沫冉是第一次聽他講英語,聽在耳裡心絃跟着微微發顫,這是她聽過的英語最好聽的發音。
有壓力就有了動力,幾名專家又認真的幫她重新查看起傷疤。
林沫冉不想爲難人家,畢竟遠道是客,不能讓人家外國人覺得咱們國人很野蠻,於是她擡手拽了拽他的病服下襬,柔軟的語氣:“沒關係的,那個位置留個疤痕我不在乎的,真的。”
他穿身病服陪她看醫的樣子,讓她心底滑過暖流,沒發現自己說話都有些柔膩,近乎撒嬌。
“沫冉.....”他喚她的名,沒有一絲笑容,摸了摸她的臉:“這道疤,留哪兒都不好,我在乎。”
一句我在乎讓她失神良久,心臟狠狠地一抽。
那晚在石靈鎮發生的事忽然浮現腦海,那種失足懸掛在高空的恐懼,那種下一秒就是死亡的恐懼,已經深刻的烙印在了她的心底,明明是她苦苦相求,說盡了好話,最後令他勃然大怒,可他眼底爲何也會留傷?
如果不是此刻的對視,她不會發現,他的眼底也有傷.....
幾乎不可思議,也不敢相信,她也能有傷他三分的力氣?
跟他的這段婚姻,就如同一盤殘局,除了財產,幾乎沒有任何羈絆,結果肯定會是他贏,因爲他親口承認不愛她的。
看完專家,已是下午三點。
聽展凌說,祁尊可以進食了,能吃點流動的食物,一想到他趟病牀上都那麼忙碌,掛了電話,又開視頻會議,每天都會陸陸續續有人拿文件過來需要他審覈簽字。
林沫冉立馬摩拳擦掌的想要去買點食材煲點湯,給祁尊說了下要回老宅給他準備晚餐,便給她安排了司機。
今天莫名的感到有些沉醉,走路的步伐都是輕快的。
是因爲他能吃東西了?
是因爲那句我在乎?
還是因爲,這兩天的和諧相處?
不可否認,這些原因都導致了她的好心情。
讓司機先把車開去超市買食材,在車上她就用手機百度好他這種情況能吃哪些食物,結果跟展凌說的一樣,以清淡爲主。
買好食材回老宅,怕被老爺子又‘轟出來’,一進門兒她就揚着手裡的塑料袋說:“我只是回來煲點湯,展凌說祁尊可以吃東西了。”
廚師一聽,立馬上去接她手裡的食材袋子:“少奶奶,我來吧,你趕緊歇一下,這兩天照顧少爺累着了吧。”
只是手還沒碰到袋子,就聽老頭響亮的咳嗽了一聲,廚師伸在半空的手一頓,反應慢半拍的明白過
來,想起什麼似的說:“對了,我廚房還有別的事兒沒忙完,少奶奶,就辛苦你啦。”
林沫冉衝老頭撇撇嘴做了個鬼臉,懶得去拆穿他,提着袋子鑽進廚房。
她煲了個牛肉仙人掌燙,這兩樣有輔助胃出血的治療,有健脾和胃、活血止血的功效,做法簡單,也不費時間,半個小時就差不多了。
湯裝保溫盒後,一看時間快五點了,急忙返回醫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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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敲了敲病房門推開,裡面沒人,就連門口的幾個保鏢都沒在了!
不知爲何忽然覺得有些心慌,眼皮也有點跳。
她直覺往展凌的辦公室去尋。
展凌有兩間辦公室,三樓這間是專門給病人看病使用的,樓頂上還有一間,幾乎用於私事,敲了敲門,三樓辦公室沒人!
坐電梯直接上了八樓。
八樓,展凌的辦公室門大開,裡面很凌亂,一堆書籍掉在辦公桌邊,茶几上的茶具都摔在地上,碎了一地的陶瓷杯。
林沫冉腦袋裡轟的一下,心臟狂跳,只覺得這肯定是發生什麼事了....
隱約聽見樓頂有聲音傳來,急忙往樓頂爬去。
樓頂好多人,清一色的黑西服墨鏡打扮,他們此時圍困着四個人。
透過人牆看進去,林沫冉瞬間小臉蒼白如紙,嚇得雙腿發軟。
展凌的脖子上有一把明晃晃的匕首頂着!他被人挾持了!而挾持他的是一個滿臉是傷的女人。
祁尊還是那一身病服,他站在他倆五六步的距離。
祁尊旁邊站着展躍,他的臉看上去比被挾持的展凌還要蒼白。
顯然展躍也慌了,他咬牙切齒:“死女人,你要敢傷他一根毫毛,我定讓你死無全屍。”
劍拔弩張的氣氛,一觸即發。
此時太陽西斜,滿眼的落日餘暉,不美了,只覺得血紅一片。
女人粗喘着,竭力嘶吼:“你們別過來,過來我就殺了他!”
祁尊淡色的脣弧線完美的勾起,落日餘暉映着他凜冽的眉骨時隱時現,蕭殺聲色中如此醒目,眼底有一抹冰涼的殺意。
女人的威脅對他來說不痛不癢,姿態淡然的一步一步往前走:“祁月,祁家所有人都知道,我這人最不喜歡被人威脅了,放開他,我給你一條活路。”
祁尊的命令,幾乎沒有人敢反抗。
無形的壓力,劇烈的無可反抗,女人只覺得無處可逃,祁尊靠近一步,她挾持着展凌後退好幾步,後背已經貼着欄杆了,眼看就要把她逼入死角,女人被逼到了絕境,情緒更加激動起來,她手上的匕首用力,展凌脖子上立馬見了紅:“祁尊,你不要逼我拉他陪葬!”
祁尊停了步伐,他看向女人,輕啓薄脣:“機會我給了,是你不要。”
女人禁不住顫抖起來,這個男人有多狠毒,她是深有體會,說不怕是假的,可一想到那個人.....
她眼底陡然升起陰狠的火苗,失控的大叫:“他毀了,你把他毀了,法律治不了你,我沒本事殺了你,今天就拉一個你的人陪葬也......”
樓口一直捂着嘴巴的人兒,腿軟的站立不住,靠着大鐵門一屁股坐在了地上,鐵門重重的磕在牆壁上發出一聲巨響。
與此同時,祁尊正擡手,把手中的匕首射向了女人,女人話沒說完,一枚匕首準確無誤的插在了她挾持人的那隻手上,叮噹一聲,她手裡的匕首掉在了地上......
本來這一匕首祁尊對準的是女人的咽喉,他是
起了要一擊致命的心,身後突如其來的響動,他心念一閃,脫手而出的那一秒卻改變了匕首的方位。
幾乎所有人回頭看了眼樓梯口,表情各異的緊張。
祁尊一回身,林沫冉佈滿深度恐懼的表情當即落入了他眼中,而他暴力血腥的表情還來不及收,殘忍的不留一絲餘地:“該死。”
女人匕首一脫手,展躍跟幾個墨鏡男幾大步飛奔上去,一把拉開展凌,把女人死死的摁在了地上。
女人不死心的拼命掙扎,她嘶聲力竭的吼:“祁尊!你會遭報應的!你們祁家個個都不得好死!今天你們不弄死我,我早晚會替楚逸.....”
展躍狠狠的一掌劈在女人的後勁,打斷了女人差點脫口而出的話。
林沫冉的視線被擋住了,她沒看清倒在地上的女人,這種畫面對她來說,只在電視裡見過,那都是演戲的。
親眼見證這麼一場你死我活的場面,這一過程,絕非她能承受得了的。
“......尊少,對不起......因爲她劫持的是手無縛雞之力的展凌,我們一慌張....就都跟了上來了,門口忘記留把守的人......”
“......不知道少奶奶這麼快就回來了......”
這種解釋簡直蒼白無力,於事無補,祁尊勃然大怒,凌厲的視線掃向說話的兩個經常做守衛的保鏢,聲音陰冷到了極點:“滾!別再回來。”
都該死,竟然讓小東西看見他生活中如此暴力的畫面,他們都該死。
只差一點他就當着她的面親手演繹一場殺戮,結束一條爛命。
祁尊和展凌一起邁步直直的向她走去。
“沒事吧冉冉?”展凌順着她驚恐的眼神,擡手摸了下脖子上的傷口,火辣辣的疼,估計再稍稍用點力,他這條小命兒今天就該交代了,雖然心有餘悸,但作爲一名醫生,他首先關心的還是別人:“別怕別怕,沒事了。”
林沫冉茫茫然的癱坐在地上,連視線都是飄散的,看看展凌的脖子,看看被打昏的女人,又看看祁尊,不知道該落到哪裡。
下一秒她的眼前一黑,祁尊擡手蓋住她的眼睛,把她的恐懼落入一個黑暗空白的終點中,然後單手擁她入懷,用力圈住她顫抖的厲害的身子,他柔聲哄一句:“好了,冉冉別怕。”
林沫冉深吸了好幾口氣,嗅到他胸口的暖意和味道,緩過來神後就是一番質問,十分無助的語氣:“爲什麼不報警?爲什麼真的會有這種事情發生?爲什麼連你身邊的人都會跟着遭殃?”
祁尊微微一僵,冰冷的臉上,哪有半分溫柔痕跡,眼底分明還是一片血光,殺意濃重。
“沫冉,那個....沒事了,等下我們就報警,這種事情發生的概率很低的...你.....”展凌慌忙擡頭,看見了祁尊的眼神,絕望、冷漠、悲涼、痛徹,好似幻覺,瞬間就消失了,可分明讓他看見那麼深刻的傷痕。
祁尊受傷了。
顯然這丫頭的第三個問題有些尖銳了,遭殃這個詞兒,她也許不知道會有多傷人,像是排斥,是厭惡,也是質問,就好像在問‘你爲什麼這麼壞’‘會影響身邊的人’。
“尊,她真的嚇壞了,口不擇言,不能當真的......”展凌急忙出聲,他想做個解釋,這丫頭單純,又有滿腦子的正義感,她只是看見他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醫生被人挾持了,她被嚇壞了,就慌不擇言的說了幾句義正言辭的話,不能當真的。
可祁尊不聽,他彎腰抱起地上的人就往樓下走。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