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間綠蔭環翠,喬木矮叢,不時有柔和的山風吹過,互相交錯的樹木葉片響起沙沙摩挲的聲音,這原本是一副很和美的畫面,而若有所圖的寧雪卻沒這心情停下腳欣賞一番。
早上,莊暮成告訴她,西邊的山上樹木茂盛,一定有適合於木雕的上好材料。當時,還以爲是他怕自己妨礙他和淳子的相處,現在看來,也不盡然。這山上,比前幾天去的那片山,樹木多了很多。直覺告訴她,這裡有她想要的東西。
拿着小鋤頭和鋸子,寧雪目如點漆的眸子裡折射出,像獵人尋找獵物一般精銳的眼光。根雕大賽的日子日漸接近,可她答應爲霍冠宇尋找的材料,還不知道在何處?這讓她有些焦急。
只是在山間晃悠了半天,寧雪依舊沒有找到讓她滿意的材料。其實做一般的雕刻的材料還是找到幾個,不過,這次是關係到霍冠宇能否取得冠軍的材料,馬虎不得。她必須要爲他找到一個天然而成,不需過多修改的材料。就像她自己對待每一次的比賽一樣嚴謹。
失望的靠着一棵樹,休息了一會兒,她又開始了尋找。可是直到太陽偏西,她還是一無所獲。以往她的素材都是在市場上直接購買,或者是莊暮成給她送去玉城的。今年,她實在閒的無聊,決定在野外自己尋找,可她真沒想到,原來尋找一個不但根型好,還要木質好上好的素材,竟是這麼難。
摸着額頭不斷滲出的汗珠,寧雪苦惱的看着綠油油的青山。真是怪了,這麼大一座山,怎麼就沒有形狀怪異的幹樹根呢?難不成,要我把每一棵樹的樹根都挖出來看看?現在都勒令退耕還林了,這山上應該沒什麼人拾柴禾,有不少枯死的樹纔對呀!是不是冬天再來,會好找一點呢?
山上雖然沒有山下那麼炎熱,可樹林裡的蚊蟲還是讓寧雪有點受不了。尋找半天無果,她嘆了一口氣,扛着工具朝山下走去,因爲肚子餓了,爲圖儘快下山,她沒在再順着轉悠了半天的原路返回。說到底,她是還不甘心就這樣空着手回去。
繞過一塊巨石,原本有些心灰意冷的寧雪驚奇的發現,巨石的邊緣,有一棵葉子枯黃,斜倒在石頭上的柏樹,它的根部已經從地裡翹了起來,不少根鬚暴露在地面。
當然,寧雪驚喜的是樹根。從鬆散的泥土裡,隱約可見那有些扭曲,形似一個倒立人頭的樹根。如果,拿回去加工修改一下,那樹根絕對是一件不錯的藝術品。
找了半天總算找到一跟比較滿意的樹根,寧雪這下來了精神。放下鋤頭,手握鋸子,很快截斷了樹幹。來不及抹了一把臉上的汗水,她又拿起鋤頭挖開樹根周圍的泥土。
不知是高興,還是她精力好,沒對大工夫,柏樹根就完好的出現在她眼前。觀察一番,她選定了幾根主要的根幹,和配飾的根鬚,手腳麻利的用鋸子將心裡設定好的大概雛形取材完畢。
忙完這些,她才痛快的舒了一口氣,擡手擦掉快要掉進眼睛裡的汗珠。
休息片刻,她站在挖出來的土坑邊上,拉着樹根,往外面拖。誰想,剛拖出樹根,腳下的泥土一鬆,整個人失去重心,身體迅速往後倒了下去。
“啪”的一聲,寧雪摔在了兩棵小樹中間。扭頭看着身邊的樹根,她欣慰的拍了拍胸口。還好,沒摔壞,不然這一跤就白摔了。
迅速爬起來,拍拍身上的泥土,她拖着樹根就朝前走。
突然,小腿一痛,好像有什麼“窸窸窣窣”的聲音響起。寧雪警覺的低下頭,只見一條紅褐色的尾巴在落葉間一閃而過。
彎腰看着小腿上兩個小小的牙痕,寧雪驚慌起來,一張臉一下哭喪起來。“天啊!我被蛇咬了!”不是說蛇不會主動攻擊人的嗎?爲什麼還咬我?難道,我踩到它了嗎?怎麼這樣倒黴呀?
不過,抱怨歸抱怨,寧雪倒也很快就冷靜了下來。不管這蛇有沒有毒,她覺得還是要自我急救一番,她可不想把小命丟在這荒山之間。伸了伸腿,她想用嘴吸出毒液,可努力了兩次,卻還是夠不着。於是,她迅速解開鞋帶,用嘴咬着帶子的一端,在距離心臟五公分的位置牢牢的紮緊。
忙完這些,她站起身,丟棄了帶來的工具,拖着樹根迅速朝山下走去。此刻她心裡明白,只有盡去醫院,才知道有沒有中毒?之所以想到醫院,那是她不清楚外公到底會不會解蛇毒?
在家等了半天也沒見寧雪回來,淳子忍不住有些擔心,不管莊暮成答沒答應,拉着他就朝寧雪所在的山間,找了過來。
看到車子還在山腳,知道她還在山上,淳子丟下莊暮成,風風火火的往山上跑,嘴裡一邊叫着大小姐。
“小雪在那邊!”
莊暮成朝着淳子相反的方向跑了過去。原本以爲見到寧雪,他心裡還有些輕鬆,可習醫多年的他,看到她的步伐有些飄浮,心裡不禁擔憂起來。不過,他只以爲她在山間呆久了,中了暑。
聞聲回頭的淳子,見莊暮成飛快的跑過去,心裡也急了,拔腿就朝寧雪身跑去。
“你臉色好差,怎麼啦?”
莊暮成扶焦急的問道。清冽的目光看到寧雪胳膊上那根帶子時,他的眼神暗了下去。
將手裡拖着的樹根交到莊暮成手裡,她才說道:“我要去醫院,剛纔被蛇咬了。”
一聽這話,莊暮成心裡一沉,丟下手裡的樹根,扶寧雪在邊上一塊石頭上坐下剛打算蹲下去。有人卻比他快了一步,蹲在寧雪腳邊。是跟在他後面趕來的淳子。
撩開破了兩個小洞的褲腳,看着她紅腫的小腿,淳子毫不猶豫的湊過嘴,允/吸着傷口。
“淳子,你起來,別這麼傻,可能有毒的。”
一直都對淳子沒什麼好感的寧雪,看着她的舉動,心裡很複雜。感動,感激,還是內疚她也說不上來。表哥說得對,她闖禍,其實也是爲了自己。她的做法不對,但不應該懷疑她對自己的用心。那天那樣對她,實在有點嚴苛。
趁着淳子吸出毒液的空隙,莊暮成解開寧雪胳膊上的鞋帶子,以免血循環不暢,造成肌體壞死。待淳子吸出毒液後,他又重新系上。
“表少爺,你拿樹根,我把小姐背下山,我們得抓緊時間送小姐去醫院。”
淳子還未說完,將有些發愣的寧雪扯在背上,穩穩當當的揹着她下山。
看着她瘦弱的身軀,莊暮成本想給她說,他們的工作互換一下。可看她不怎麼費勁的揹着寧雪,走得飛快,他只好嚥下想說的話,拿着地上的樹根,趕緊跟了上去。
在淳子開車回村子的路上,莊暮成給莊老爺子打了電話,告訴他寧雪的情況。莊老爺子招呼他們立刻趕回家,家裡還有解蛇毒的藥,可以延續毒液的擴散。
聽到這樣的消息,寧雪只是微微笑了笑。小腿的灼痛,有點困難的呼吸,讓她沒心情再做更多讓他們安心的動作。
看着她臉色愈發的難看,淳子猛踩油門,車子想要飛起來一般,朝莊家衝去。所幸,這是山村公路,過往的人不多。
車子還未到院門口,他們遠遠就看見莊老爺子抱着藥箱站在門外,身邊還放着一把椅子。
看到車子駛來,莊老爺子的神色頓顯緊張。
還未停穩車,莊暮成就打開了車門,把寧雪抱出車外,放在了莊老爺子邊上的椅子上。
莊老爺子沒有一絲怠慢,放下藥箱,查看着寧雪的傷勢。看着她挽起褲管,冒着小水泡的小腿,老爺子心口一疼,眉頭揪在了一起。心裡雖疼,他的手卻沒閒着,消毒,上藥,處理得不紊不亂。
就在莊老爺子忙活這會兒,莊暮成拿出藥箱裡的銀針,動作嫺熟老練,封住了寧雪身上幾處控制血液循環的穴位。
在邊上旁觀的淳子,瞪大了雙眼,滿懷崇拜的看着莊暮成。這就是神奇的金針過穴?太厲害了!
“暮成,趕緊送雪兒去醫院。這蛇毒很厲害,我們家的藥解不了。”
莊老爺子一邊收拾藥箱好,一邊憂心忡忡的說道。
莊暮成嚴肅的點點頭,彎腰抱起寧雪。
“等等!我還有話要說!”臉色紫青的寧雪突然開口說道。
邊上的三個人,不解,又好奇的看着她,都想聽聽她想說什麼?
“表哥不是會鍼灸嗎?你能不能用你的銀針把我弄暈。那樣,我就沒這麼難受了。”
寧雪滿懷期望的看着抱着她的莊暮成。
她的話音剛落,莊暮成就解釋了:“不能這樣幫你。我知道,你現在很難受,可是,到了醫院,你得向醫生描述的症狀。再則,這種情況下,昏睡不醒,會產生許多無法預料的併發症。”
失望的扁扁嘴,寧雪深吸一口氣,努力忍着小腿上灼熱,錐心的痛。
莊老爺子疼惜的拍拍寧雪的肩頭,無言的鼓勵她。
就在莊暮成抱着寧雪轉身向車子走去時,門前通往村口的道路上響起了轎車“嘟嘟”的鳴笛聲。
跟着莊暮成他們詫異的眼光望去,寧雪看到一輛熟悉的車,正向他們駛了過來。身處痛苦心境的她,心裡一暖,隨即,浮現的水霧模糊了雙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