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是冬季,那天卻是溫暖的一天。
黃昏時分的天空一片絢爛,像是上帝筆下的畫卷,暈染着漫漶着耀眼非凡。
她不想哭,可是聽到大衛那句話,忽然就感到一股不可抑制的哀傷侵襲而來,伴隨着黃昏時分溫存的風,卻將她的心赫然冰凍。
也許,他是喜歡上某個人了吧……
對上她含淚的雙眸,大衛當即心頭一緊,剎那的驚惶。
然而他很快回過神來,擺了擺手故作若無其事狀,“這只是我的猜測,誰知道他究竟怎麼了。”他想安慰這個少女,可是一向瀟灑的他卻滿心不自在。
領會了他的安慰,阡雅竭力笑了起來,斂去眸中的哀傷。
重又望向天際,她不再說話,刻意的從容令人神傷。
大衛陷入了恍惚,不知過了多久,他終於薄脣微啓,問出了那個問題:“傻丫頭,難不成你喜歡的那個人……就是沐陽麼?”
從她方纔的神情中,他分明看到了哀傷。
憑着對這個少女的瞭解,他知道她是爲何哀傷,爲此這樣猜測道。
一怔,阡雅旋即垂下目光望着腳下,倔強地抿緊雙脣不吭一聲。一雙圓圓的眸子此刻已是明亮至極,終於一秒鐘後,兩滴熱淚不爭氣地滾落。
她沒有勇氣承認,大衛卻將她的哀傷盡收眼底,瞭然於心。
真是個傻丫頭……
怎麼就會喜歡上沐陽呢……
他早看出來,沐陽喜歡上了某個人,卻與那個人分隔兩地陷入了相思之苦,並且他也不經意地問過,從他的反應中可以看出他的猜測極有可能。
很顯然,他喜歡的那個人並不是他身邊這個少女。
“阿雅,我不知道你究竟爲何會喜歡沐陽,也不知道你喜歡他究竟已經多久,可是聽大衛哥一句,如果那個人終究不屬於你,就放手吧……”
不知過了多久,他淡淡地仰望着天際,說出了這樣一段話。
身旁,少女已然淚流滿面。
“我不會放手的……”
然而縱使痛徹心扉,她還是攥緊了雙拳,滿目的倔強。
“他可以喜歡別人,也可以和別人在一起,可是這不妨礙我喜歡他……我不會放手的……”這個外表看似柔弱開朗的少女,實則有着爲愛奮不顧身的勇氣。
愛就愛了,沒有什麼可以阻止她。
——
幾個月後,春天來了,冬天加快它的腳步離開了這座迷濛的霧都,卻將寒凜殘存在世間,令春天的到來顯得不那麼徹底。
一直忙着打理公司的倪沐陽終於有了空閒的時間,而大衛也有了一天假體不用訓練,兩個人終於有時間坐在一起好好聊一聊。
“沐陽,你怎麼看阿雅那個丫頭?”
俱樂部附近的高級咖啡廳中,兩個人坐在二樓靠窗的位置,大衛望着對面一身休閒服望起來重又陽光起來的男人,忽而問出了這樣一個問題。
“阿雅?什麼意思?”
很顯然,倪沐陽沒有聽懂他的意思,藍眸一眨,錯愕地問道。
“就是說,阿雅在你心中算什麼?”
換了一個更加瀟灑的坐姿,大衛這樣解釋道。
“算是……妹妹吧。”這下倪沐陽聽懂了,想了想,給出了這樣一個回答,“她是塵軒的表妹,塵軒那人雖然很冷,可是對他這個表妹卻是關心得很,在我心裡,她也是我的妹妹。”
聞言,大衛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喝了一口咖啡。
“怎麼忽然問這個?”
“沒什麼,就隨便問問,你那個親愛的莫總大人怎麼樣了?”
若無其事地搖搖頭,大衛緊接着又問出了這樣一個問題,一雙深藍色的瞳眸中有着淡淡的戲謔。沐陽一直都將那個叫做莫塵軒的男人看的很重,他經常這樣調侃他。
倪沐陽並不在意,反而淡淡一笑,神情卻有些無奈。
“不太好。”
“哦?”
“他這個人風流成性女人無數我跟你說過的吧,可是這段時間他有了一個新情人名叫邵安喬,兩人的關係很微妙,我看得出,在塵軒眼中邵安喬是個很特別的存在。”
喝了一口咖啡,倪沐陽說出了這樣一段話,一副悵然的模樣。
目光一沉,大衛沒有說話,望着對面的男人目光有絲犀利。
“邵安喬也是個很特別的人,從小在莫氏莊園長大,有着一流殺手的素質,是塵軒的秘書兼保鏢,她對塵軒好像也有股特別的情愫。說是恨,不像,說是愛更不像,她是個倔強而勇敢的人,有時又很神秘,令人捉摸不透。”
倪沐陽緩緩垂下目光,繼續訴說着,望起來悵然若失。
說完,他淡淡一笑,有些無奈有些自嘲。
大衛凝視着他,仍舊沒有說話,目光漸漸深沉起來。
那個叫做莫塵軒的男人他多少了解些,自然也能理解他身邊的人和事自然要混亂一些,要戲劇一些。可是,如今這混亂程度卻遠遠超出了他的意料。
如果他猜得沒錯,沐陽喜歡上的那個人,正是邵安喬。
看來,他們這羣人註定要爲愛瘋狂,爲愛倔強。
說完那樣一段話,倪沐陽不再說話,而是沉默下來,一邊喝着咖啡一邊望着窗外淡然的天色,一雙淡藍色的瞳眸寶石般無暇。
“沐陽,如果選擇情人的話,你會選擇阿雅麼?”
不知過了多久,大衛忽然深沉地凝視着倪沐陽,問出了這樣一個問題。
“……”
倪沐陽當即一怔,被這個問題問得發矇。
“你今天怎麼了,怎麼總是問這些莫名其妙的問題?”
“我只是覺得,你和阿雅很般配。”大衛淡淡一笑,聲線似泉。其實他隱約有種預感,不管過程多麼混亂,多麼揪心,最終都會是他與阿雅在一起。
“你哪隻眼睛看出我們般配了?我一直都把她當成妹妹。”
又一怔,倪沐陽旋即反應過來,直接無奈地白了大衛一眼。
“你有沒有想過,也許阿雅根本就不想做你的妹妹呢?”大衛沒有住口,而是凝視着他,又說出了這樣一句話。
“什麼意思?”
終於,倪沐陽被他一連串莫名其妙的問題弄亂了心緒。
大衛卻不再回答他,喝完了咖啡很是瀟灑地離開了咖啡廳,丟下他一個人心事重重。
大衛那個問題究竟是什麼意思,他整整三年都沒有搞懂。
三年後,父親的身體好轉,財團可以暫時交由他打理,他終於抽空回到了那個人在的城市。然而令他沒有想到的是,那個人卻早已離開。
三年前,他不羈而偏執地說過——
在接管財團之前,他要找到自己的夢想。
三年後,他落寞而悵惘地再次說過這句話,這次與三年前的意義卻已大不相同。
可是,悵惘的不只有他一個人,還有那個一向冷酷殘暴的男人。他知道,他愛上了那個女人,愛得倉皇愛得徹底。
他全世界發出了通緝,只爲找回那個女人。
他終於知道了,或許那個叫做邵安喬的女人終將不會屬於他。
爲此當她回來後,他放下了私心,一直幫着那個男人求得她的原諒。
那年夏天,阡雅回到國內度過大二的暑假,融入了那羣人中。她猜得沒錯,表哥終究還是愛上了那個叫做邵安喬的女人,兩個人終究還是在一起了。
他們的愛情佈滿了瘡痍,卻也無比堅貞,彷彿任何人都無法介入。
似乎正是看透了這一點,那個男人才會答應陪她一起回英國。
那段時間離別陸續上演,衛錦離去後,邊若離來到倪沐陽家大哭了一場。那天晚上,倪沐陽告訴她,他要回英國了。
……
“下週阿雅就要回英國了,我跟她一起回去。”
“嗯。”
這次聽,邊若離卻是無比淡然,只淡淡應道。
“什麼時候回來?”
旋即,又淡淡提問。
“不知道,也許就不回來了。”片刻的沉默,倪沐陽竟是如此回答道,當即凝結了空氣。說時,他沒有再望邊若離,而是望向空中某一點,目光些許渙散。
聞言,邊若離一怔,緩緩放下了手中的啤酒。
“什麼意思?”
終於,她的神色中有了幾分肅然。
“我現在可是倪氏財團的現任領導人,雖說父親的身體已經好轉完全可以將財團交由他打理,但是我總不能一直望着財團不管。”
又沉思了一會兒,倪沐陽鄭重其事地說出了這樣一段話。
“我早晚都要回去。”
……
“你也要對安喬放手了麼?”
見倪沐陽不說話,邊若離話鋒一轉,又問出了這樣一個問題。
像是衛錦一樣,對安喬放手了,所以要離去了麼?
“我壓根就沒有爭取,所以算不上放手。”
說出這句話時,倪沐陽望着窗外,一雙淡藍色的瞳眸中有着難以釋懷的落寞。所以如今的離去,早已是既定的事實。
……
幾天後,他與阡雅坐上了飛往英國倫敦的飛機,沒有人送別沒有人接機,兩個人的離去與歸來都顯得平淡無奇,然而他們都知道,他們都將開啓人生中全新的篇章。
對於阡雅來說,或許,坦白的時刻到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