燥熱的天氣,像蒸籠一樣,讓人喘不過氣。
村鎮唯一一家破舊小醫院裡,手術室外的燈終於暗下,走出一位身着白大褂的女人,她戴着醫用口罩遮擋住了面孔,只露出一雙幽冷的雙眸,看不出實際年紀。
花堇一扯掉沾滿鮮血的醫用手套,乾脆的扔進垃圾桶。
手舉果斷利落,身姿清濁瘦美。
家屬看到人出來了,神色慌張的湊上前,緊緊拽着女人的胳膊:“醫生,我孩子怎麼樣了?你說句話啊!”
花堇一低眸看着自己被拽住的胳膊,眸色收起,病人家屬感受到一股冷清無比的氣息,下意識的鬆開手。
“還活着。”花堇一這才丟下三個字後,便擡步離開了。
僻靜壓抑的手術室門口,只留下家屬失而復得後的哭笑聲。
花堇一習慣性的雙手插進兜,直接轉到院長辦公室,推門而入。
院長是一矮小圓潤的老頭,見到來人,原本懶散的目光收了收:“結束了?”
“最後一次。”花堇一走到醫用洗手檯,使勁兒清洗着自己的雙手,怎麼都覺得不夠乾淨,“我要回去了。”
院長神色凝重,看着她的側影:“確定了?”
沒有得到花堇一的回覆。
也是,她向來對自己確定的事,從來不會有過改變和意外。
花堇一擦拭經過多次沖洗後發白的雙手,然後把紙團丟進垃圾桶,從兜裡揣出一瓶藥劑放在院長的面前。
“按時吃藥,死了我不會惋惜的。”花堇一說話很犀利,甚至沒有一點感情。
但是院長還是從中聽到了花堇一對他身體狀況的關心,只是她不會表達出來罷了。
花堇一是三年前來到這裡的,除了每次院長有求於她纔會出現,其他時間都是找不到人的。
他只知道她是花清蓮的女兒,本來應該在南家做着千金大小姐的,可她爲什麼會出現在這裡,沒人知曉。
花堇一拉開門,轉身又看了院長最後一眼:“記得把剛纔的手術費打到我的賬戶上。”
院長還以爲她要來個生離死別的場面,誰知道人都要走了卻還不忘她的那份手術費用。
“知道了!”院長只好把原本不捨的話全都嚥進肚子裡。
出來後,花堇一擡起白皙修長的手遮擋眼前熱到扎眼的光芒,火辣的太陽似乎要撕開了大地的皮。
花堇一靠在牆邊,悶熱的空氣讓她感覺到煩躁,掏出兜裡的最後一根已經摺彎了的煙,想抽,可卻一陣反胃。
三年了,可她卻活的不只三年,那年她二十七歲,本以爲會幸福的踏入婚姻的殿堂,可是卻被最深愛的人一刀插進心口,死的突如其來而又不甘。
她沒想到的是,自己竟然又奇蹟般的重生到了14歲,也就是三年前,她爲了重活這一世,借病來到了這個偏僻破爛的小村鎮。
花堇一顧不上回憶,扔掉手裡的煙,手指順着領口處褪去了白大褂,手如柔荑,膚如凝脂。
誰能想到這麼一雙手,卻常年握着手術刀。
“就是她了吧?”
遠處車裡的副駕駛坐着一男人,長眉若柳,身如玉樹,齊星野正對後座的席北言問道。
席北言動了動眸色,揚下車窗。
他的臉如雕刻般五官分明,有棱有角格外俊美,看起來好像放蕩不拘,但眼裡不經意流露出的神色卻讓人不敢漠視。
“應該是。”
慵懶的語氣傳出,似乎是在車裡憋的太久,有些不耐煩而又冷清。
“聽聞南家大小姐,相貌醜陋,這怎麼看也不像是別人口中的那樣,反而…濯清漣而不妖,出淤泥而不染。”齊星野若有所思的盯着花堇一,雖然看不清面貌,可也忍不住誇了一句。
他很少夸人的,花堇一是其中一個。
席北言不言語,擡眸看向不遠處的女生,兩人目光交匯。
見對方衝自己輕笑,花堇一下意識的緊了緊還沒摘掉的醫用口罩,神情不自然起來。
席北言的表情多情邪魅,眼裡卻似笑非笑,帶有一絲冰涼的薄脣邪邪地勾起,肆意地看着她,致命誘惑。
花堇一眸色一緊,很警惕的瞪着他,可他卻一直低低的笑着。
“遮住了,不好。”席北言自言自語的吭了一句。
齊星野收回杵着的胳膊,回頭不明其意:“什麼?”
“沒什麼。”席北言收回目光,手指骨節分明的放在腿前輕輕敲着,漫不經心道,“走吧。”
齊星野沒有問,也不敢多問,席北言的事向來沒人敢幹涉。
一輛看起來很貴的豪車終於停在醫院門口,斯穆城的車牌號很顯眼,是南家的人來接她了。
車上下來一女人,上一秒舉止得體端莊,下一秒又很嫌棄的捂着自己的鼻口,左顧右看一番後,才望向花堇一。
此時的花堇一已經是一頭亂糟糟的爆炸頭髮,臉上滿是黑色麻子,還戴着黑色大眼鏡,醜陋無比。
唯有那雙眼睛,勾人銷魂,很有震懾力。
她身着及其土舊的衣服,揹着的黑色包都破了個洞,看着磕磣極了。
這跟之前的她完全不一樣,現在的花堇一讓人見了,只有厭惡和笑話,根本沒人願意接近她。
花堇一還是一如既往的醜,葉純一眼就認出來了。
“南堇一,你就不能換個地方嗎?”她臉上都是對花堇一的憎惡表情,看到是醫院門口,覺得晦氣。
葉純是南家如今正牌的夫人,也是花堇一名義上的繼母,得知她要回去了,難得發善心提出要親自過來接她。
可實際她懷着什麼心過來的,花堇一清楚的很。
“我姓花。”花堇一看向面前的中年女人,沒有感情的糾正她的錯詞。
葉純一瞬被她身上的一絲氣息震住,再看向她時卻又消失不見,不由不耐煩起來:“既然知道自己是個外人,還回去幹什麼?”
“病好了些,要完成學業。”花堇一說着,懷裡抱着一堆亂七八糟的藥瓶還掉了一個,她笨重的彎下身子。
葉純看着很不爽,踢開滾落在腳邊的藥瓶:“藥罐子,死了不就算了,真是個拖油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