歐子言真的燒迷糊了,只說了一句話,便又沉沉的睡去,冉檸這樣近的看着他,安靜的樣子一如從前,手指一點點的撫過他的額頭眉角,滑過他的鼻子脣邊,這樣的熟悉,她都快忘記了。
她不知這樣看了他多久,直到困的趴在他的身邊睡着,歐子言睜開眼睛時,頭微微的疼,身體內還翻滾着寒冷的熱浪,他知道自己還在發燒。
眼角瞥到趴在牀邊睡着的她,眉頭皺緊,昨天晚上的事,他隱約的還有印象,輕輕的起身,卻還是吵醒了她,冉檸擡起頭,揉了揉眼睛,樣子像是個剛睡醒的小孩子。
“你醒了,現在還熱不熱?”她直接把手覆在他的額頭,彷彿一夜的時間已經將他們的隔閡消除。
歐子言被眼前她的溫柔驚呆,彷彿不認識一般的看着她,“昨夜是你對不對?”
冉檸慌的抽回手,“你……你說什麼?”她竟然支唔起來。
“我記得,迷糊之中有人給我擦洗身體,那個人就是你,”歐子言抓住了她的手。
冉檸躲開,她沒想到他竟誤會是自己給他擦洗身體,臉上浮起羞怯的紅暈,她慌的解釋,“那是用酒精給你降溫,你發燒了、”
歐子言迷茫的看着她“酒精退燒?”他隱約的記得有過這樣的經歷,但一時之間又說不出來。
看着他眼裡的茫然,冉檸知道他終是沒有想起來,她艱難的站起身,一夜的坐立讓她的笨重的身體有些難受,“你還是有些燒,趕緊去醫院吧!”
離開的腳步有些匆匆,似逃一般,她怕再多呆一秒,自己又會流淚。
“小浦,”走到客廳的冉檸叫了一聲,她知道他每天都起的很早。
沒有聽到他的聲音,冉檸有些意外,心不由的慌跳了一拍,推開他的房門,“小浦,起了嗎?”
他牀上的被子收拾整齊,那一瞬間,恐慌在她的心底放大,雖然不敢相信,可當眼睛看到枕頭上信封,一切都成了現實。
冉檸走過去,將信封捏在手裡,沒有打開,淚水早已滑落。
小冉:
我走了,請原諒我的不辭而別,我實在沒有勇氣給你說再見,更怕你的挽留,讓我堅定下來的心又會變軟。
他回來了,即使現在沒有恢復記憶,但我仍能感覺到你對他深深的愛,我夾在你們中間,讓你爲難,這樣的你讓我心疼,所以我決定離開。
記得不要流淚,會傷到寶寶!
小浦.留
淚水一滴一滴打在薄薄的信紙上,字跡變得模糊,雖然他沒有說一個怨她的字,可是她能感覺到他走時的心痛,她竟在不自覺中將他傷的千瘡百孔。
“小浦,”信紙從她的指尖滑落,笨重的身體朝着門外奔去,樓下空空的,只剩下這個季節的荒涼。
“小浦……小浦……”
不論她怎麼叫,都沒有人再回答她,心像突然少了一塊,那感覺比痛還難受。
她一直站在風口裡哭,哭的她眼淚都流乾了,可是那個會疼她,關心她的少年再也沒有出現。
那時,她想如果他在,他一定會過來爲她擦乾眼淚,可他卻走了,帶着傷痛而離開。
歐子言還發着燒,頭暈的厲害,他只聽到了開門的聲音,然後就沒了動靜,他以爲是小浦出去了。
“水,給我倒杯水,”他口渴,叫她。
連叫了兩聲都沒有迴音,他才勉強撐着起來,可是屋裡空空的沒有一個人,而房門大開着,冷風一股一股的鑽起來,讓他本來發燒就哆嗦的身體,更加的寒冷。
想伸手去關門,卻又發現有什麼不對勁,走到左承浦的房間,發現地上被淚水禁溼的信紙。
原來他走了,那她呢?他恐慌起來——
顧不得身體的虛弱,還有發着高燒的眩暈,他也跑到樓下,卻看到她抱着肩膀在風中痛苦的抽泣,她柔弱的身體在風中搖曳的像樹枝上那枚垂垂欲墜的黃葉。
歐子言走過去,將她整個人抱在懷裡,他身體的滾燙包裹了她的冰冷,只是他的心卻溫暖不到她的。
冉檸彷彿是孤獨的浮萍找到了依靠,哭的更加放肆起來,“他走了,連他都不管我了。”
她彷彿是個被拋棄的孩子,無助、可憐……
“你還有我,還有我,”他更緊的擁着她,暗自承諾。
冉檸只是搖頭,她不知道此時還能相信誰,還有誰可以讓她依靠?
“回屋好嗎?這裡太冷了,會凍壞寶寶的,”歐子言只能用這個理由來說服她。
哭到虛脫的人,想到左承浦臨走時的囑託,隨着他一起上樓,而他摻着她的手,高於常溫的熱讓她一下子從失去小浦的痛苦中驚醒,甩開他的攙扶,“你走吧。”
那聲音冰冷的就像外面的天氣,沒有一絲絲溫度,他趕他,爲了另一個男人趕他。
他怔忡的看着眼前身體顫抖的女人,發燒似乎讓他的思維也變得遲鈍,半天才嚅嚅的問出口,“是不是他已經取代了我的位置?”
此時的冉檸已經沒有心情理會他的感受,她閉上眼睛,牙齒打顫,“我只是不想你死在我的家裡。”
那麼絕情的話讓他在這個冷天,如被當頭澆了一盆冰水,他整個人瞬間僵住。
跟着她的步子後退,“既然這樣,那就讓我死了算了。”
冉檸因爲左承浦的離開,心情差到了極點,現在聽到他有些胡攪蠻纏的話語,連最後一絲耐心也消失殆盡了,“你既然想死,就去死吧。”
不知怎的,她就說出了那句話,當她有些後悔時,卻看到他已經轉身離開。
歐子言每走一步,心就像被割了一刀,此時,他又在懷疑他們真的相愛過?
冬日的寒風一陣冷似一陣,可歐子言已經感覺不到了,他整個人都變得麻木,從她居住的小區裡出來,他真的來到了黃浦江,看着滔滔的江水,竟有了想跳下去的念頭。
左承浦的離開讓她痛苦,那他呢,是不是死了,她纔會再注意到自己?
不知道從什麼時候,他又開始在意她?因爲她的不在乎而失落,只是此時他已經沒有心思去追究,他只知道自己的心很疼、很疼……
是的,沒有了和她相愛的記憶,他的心依然會疼,就像她說的,大腦壞了,但心依然是完整的,他這顆愛她的心,早已將她溶入生命,即使沒有了和她的記憶,但卻仍然會爲她而跳動。
早知道這樣,當初就不應該那般絕情的趕她走,這所有的一切,都是自己應得的懲罰,歐子言現在纔想明白。
冷風像撕碎的刀子,一點一點割扯着他的皮膚,發燒的高溫與冷風作着抗爭,他那張俊美的臉被風吹過,已經分不清是麻木還是疼痛,可這些都敵不過他心底的疼——
歐子言有了心死的絕望,就連眼前的世界都沒有了色彩,身體越來越軟,他的世界一下子黑了……
天空不知何時飄起了雪花,先是像細細的,如抽絲一般,一會的功夫就變大了,成塊成塊的像棉絮一般,紛紛揚揚……
“下雪了,小浦,下雪了,”冉檸仰起頭喃喃的說,只是他再也聽不見了,淚水帶着熱度將落在她臉上的雪融化,與淚水一同滴落在地上,在雪地上砸起一個一個的小坑窩。
在初冬的第一天,左承浦就給她許諾,今年冬天下雪的時候,一定給她堆個大雪人,現在下雪了,可他卻走了……
她一直從早上站到現在,頭上落滿了雪花,周圍的路過人看着她的樣子,就好心的提醒她,“上樓吧,會凍壞肚子裡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