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媽,你沒事吧?”歐子言伸手去扶左淑,卻被她推開。
“你不把小冉給我找回來,就不要再叫我媽。”
歐子言看着母親的怒氣,心裡也說不出什麼滋味,原以來那只是他和冉檸的事,現在連自己的母親都那般維護她,他真的不知道該怎麼辦好了?
在沒有回來之前,他以爲那個女人真的和自己沒有關係,可是當看到他們共同生活的地方,他就感覺到她對自己絕對不像現在的記憶這般空白,只是他又不知道她對他到底有多重要?
“媽,給我點時間吧,其實我也覺得心像被切掉了一塊,可我現在真的想不起來,”歐子言也很無奈,甚至是苦惱。
左淑也平定了情緒,“我知道,只是你這樣,對她很殘忍。”
左淑想起了歐子言的父親,那種失去愛人的痛真是隻有經歷過的人才能明白。
“她現在對我就是一個完全陌生的人,我做不到,”歐子言喃喃。
“可你對她卻不是,兒子,再努力一點,一定能想起來的,”左淑的安慰更像是鞭策,讓歐子言只覺得心裡更沉重。
“冉檸……冉檸……”歐子言在心底一遍又一遍呼喚,似乎想喚醒他丟失的記憶。
左淑準備走的時候,歐子言還是問出了心底的不理解,“媽,他爲什麼要害我?”
她輕嘆,“還是別問了,知道的多了,反而是對你的傷害。”
歐子言抓住左淑的手,“如果不知道,這輩子我不會心安的,或許那也是我失憶的關鍵。”
看着歐子言眼裡的堅定,左淑的心不忍,“你要冷靜。”
歐子言點頭,到現在爲止,發生了這麼多事,還有什麼能讓他不冷靜呢?
“他是你爸爸同父異母的兄弟,”左淑慢慢的講着,時光也被拉扯到很遠。
好久,左淑才把整個故事講完,歐子言這才發現這樣的痛不止發生在自己身上,甚至連自己的父親都……
“你爸爸臨去世的時候就說,只要他不過分,就不要計較,可他竟還是害你,”左淑的眼裡有不能抑制的憤怒。
歐子言有些擔憂的看着母親,輕輕的摟住她的肩膀,“一切都過去了不是嗎?”
聽到他這樣說,左淑也慢慢鬆口氣,“其實這次如果不是他及時讓人把你送到醫院,現在你恐怕早已……”
說到這些,左淑都還是心有餘悸,如果說有恨,那所有的恨,也在他最後關頭救了自己的兒子都消失了——
“子言,我這裡還有一份他給你的股權轉讓書,他讓我對你說聲對不起,”左淑緊緊的抓着兒子的手,她能感覺到他的手僵硬的如一塊石頭。
“我失去了這麼多,他只是一句對不起就算了嗎?”歐子言開口,聲音裡透着駭人的冰冷。
“得饒人處且饒人,就算是爲了你爸爸還有死去的爺爺,這件事就忘了吧,而且他的下輩子也只能在監獄裡度過。”
忘,他也想!
可是他忘了不該忘的,誰能還給他一份完整的記憶?
夜深了,歐子言上樓,經過昨天去過的房間,他不由的推開門,看着牆壁上穿着婚紗的女孩,他的心微微的疼着——
冉檸,當真如他們所說,我們那麼真切的愛過,我卻親手把你推離,那你現在是不是在遠方的某個地方恨我?
照片上的她淡淡的笑着,讓歐子言想起了在醫院裡醒來,第一眼看到她的樣子,還有她擁抱他時的用力——
眼睛有些痠痛,只因她的笑臉。
歐子言隨手脫掉外套,手輕輕的解開鈕釦,褪掉粉藍色的襯衫,露出結實的胸膛,赤腳走進浴室,讓水沖洗着他的疲憊,伸手去拿洗髮水,卻發現原來他一個人的物品架上都擺了兩份,一份是他的,另一份應該就是她的。
歐子言看着她的毛巾、她的沐浴露,她的牙刷……不禁失愣,原來她已經滲入到他生活的各個角落,這樣的滲透除了生活,還應有更深的感情。
想想和左亞在一起的時候,他們都不曾這樣的溶合,他可以每天睡到她的房間,但他的東西和她的永遠是分開的,而冉檸這個他忘記的女孩,卻是那麼真實的侵佔了他的空間。
洗浴過後,習慣性的將浴巾圍在腰間,走過鏡子不經意間的一看,想到冉檸畫過的那張畫,沐浴過後的男人和一個女人,任誰都想到會發生什麼。
他們的親密,他亦不記得。
從浴室裡出來,他去了她的房間,那張褶皺的畫還好好的鋪在畫板上,晚風輕輕的吹過,掀起了畫角,他的樣子在風中搖曳的模糊。
時間能沖淡一切記憶,從他失憶到現在有多久,他不知道,她也離開了好久,是不是時間長了,他的樣子在她的記憶中也會變淡,想到這個,他突然有些慌了。
找她,即使他還沒有想起,他也要她在自己身邊,如果哪天他恢復記憶的時候,她卻忘記了自己,恐怕痛的該是他了。
男人是自私的,即使自己不能確定愛是不愛,但也不想失去,卻不知道女人也是一樣。
歐子言掀開了被子,輕輕的躺在她的牀上,萍姨說過,他常在這裡過夜,今夜,他想試着回味他們共同的味道。
被子被換過,枕巾亦是,他們的味道早已被清潔水的氣味代替,歐子言有些煩躁,伸手將被子、枕巾全部扔掉,而穿過枕巾她的味道竟然附在了枕頭上,他離近,她的氣息就清清的進入他的呼吸。
女人的氣息總是細膩的,歐子言莫名的安心下來,竟然沒有蓋被子就睡着了。
陽光照進來的時候,歐子言睜開了眼睛,懷裡一個軟軟的東西讓他一驚,低頭一看卻發現是一個枕頭。
對自己的行爲甩甩頭,何時他竟抱着枕頭睡覺了?
冉檸,他又默唸了一遍她的名字,透着陽光他希望她能聽到,希望她不要那麼快的把他忘記了……
上海的黃浦江邊,涼風習習的吹過,捲起她的髮絲,她瘦弱的身體在這樣的風裡,顯得搖曳不定,她的樣子看起來讓人心疼。
已經離開一個多月了,他的身體也應該恢復的差不多,那他的記憶呢?應該還沒有恢復。
如果他恢復了記憶,又怎麼會不來找她,除非之前的那些愛,都是他騙她的,冉檸想着想着,心就跟着痛了起來。
從簽下那份離婚協議時,冉檸就告訴自己,那個愛她疼她的男人死了,可是每當一個人的時候,她還是不能說服自己,她想他,想的心都發慌。
從香港回來,她就用他給的錢在黃浦江邊租了一套樓房,過着簡單的日子,每個清晨和黃昏,她都會來這裡眺望,看着太陽升起、落下,然後計算着對他的想念。
他現在應該和左亞在一起,他的記憶裡只有她,那她現在應該祝福他們。
祝福,兩個字讓冉檸心酸,誰又給她祝福呢?
想的出神,甚至沒有注意到身後走來的人,直到那個人並排着和她站在一起,她才側臉去看——
“小浦,”她驚奇的叫出口。
這些天來,她都是一個人,甚至想說話都沒有人陪她,“你怎麼來了?”
問出口的時候,她竟哭了,不知道爲什麼,在看到他的瞬間,她覺得這些天來所有的孤單一下子找到了依靠。
左承浦伸手拭去她眼角的淚水,“對不起,我來晚了。”
他的道歉讓她軟軟的心更疼了,淚水流的更兇!
左承浦被她哭的心亂,這些天來,他幾次想過來,只是不放不下姐姐,這個世界上,就是情字太絆人,放不下這個,又捨不得那個。
終於把心裡的壓抑哭完,冉檸擡起臉,“左姐姐怎麼樣?”
看着她紅紅的眼睛,左承浦知道她和姐姐的感情在經歷了那次共同綁架以後,已經得到了昇華,不是那種情敵之間的對立,而是彼此深深的關心。
“她去做了修女,”一句話驚的冉檸後退好幾步。
“爲什麼?他怎麼會同意?”冉檸有些不能接受這個事實。
左承浦走近她,看着她削瘦的臉,“姐姐說他的愛只是活在過去的記憶裡,他忘記了,可她卻是清醒的,而且她知道他的幸福不是她。”
心裡一下子像被什麼堵住,噎的她難受,良久,她喃喃的問出聲,“那他呢?”
左承浦看着她,苦澀的一笑,她終究忘不了他,也放不下他。
“他回香港了,而且又做了歐氏的總裁,”左承浦的話如一個攪拌器,將她的心徹底攪亂。
她的目光望向遠方,看着灰暗的天空,心裡默默的說,原來你什麼都好。
他除了忘記她,什麼都沒有失去,而她呢?卻在這場婚約裡丟失了一顆心。
想起簽過的那張離婚協議,她知道或許已經生效,而他和她終究不再有任何關係,淚水順着臉頰滑落,在風中被吹的冰涼,似乎冷的都要結冰。
“忘了吧,忘了吧,”她每對自己說一遍,心就像被別人扒去了一層,到最後全是血淋淋的痛。
左承浦扶住搖搖欲墜的她,回到她租住的小窩,整間房子簡單的讓人難以相信,卻給人很溫馨的感覺。
冉檸看着左承浦眼裡的詫異,她慘淡的笑了,“這樣的住處,還是用他的錢買來的。”
左承浦低嘆,“這樣的生活才最真實,不是嗎?”說出這句話時,左承浦竟感覺到了一種作男人的責任。
“小浦,你不是還要上學嗎?”想到香港大學,冉檸只覺的像做了一場夢。
“你都不上了,我幹嘛還要上?”左承浦笑着反問她。
冉檸搖搖頭,“我和你不同,我只是個……”
左承浦伸手,指腹按在她的脣邊,“你和我一樣,我們都是平等的。”
他不喜歡她的自我貶低,不喜歡她的自卑感,他喜歡那個就算流淚都還帶着倔強的她,他喜歡那個面對危險,仍然淡定自如的她。
喜歡。
第一次,左承浦承認自己的感覺,他真的喜歡上了眼前的女人,明知道不可以,可他還是無法控制自己。
在她離開以後,他的心總會不由的牽掛她,擔心她照顧不好自己,擔心她肚子裡的寶寶,不知道爲什麼,這種擔心總是不由自主。
他彷彿欠了她什麼,只想努力的去還。
她看着他的眼圈再次泛紅,左承浦搖頭,“都說過了,孕婦不能掉眼淚,不能哭的。”
他不說還好,一說她眼裡的酸澀更重,淚水還是掉了下來,滴落在他的手背上,溫溫的,還帶着她身體的熱度。
“我餓了,能給我做點吃的嗎?”知道勸說已經沒用,他岔開了話題。
冉檸用手背抹乾眼淚,露出尷尬的笑,“你等一下,我給你做飯!”
這樣的話落在他的心底,格外的溫暖,讓他突然想到了家,想到了姐姐。
趁冉檸去廚房的空檔,左承浦查看了一下房間,兩室一廳,除了她睡的一間臥室,還有一間空着,他淡淡的一笑,脫掉身上的外套,將空着的房間收拾一通,然後將自己的行李全部搬到那間臥室。
冉檸端着一碗麪和一盤炒菜出來,“你只能吃這個了,家裡的菜都被我吃光了,我準備明天再去買的。”
“好,明天我陪你一起”,左承浦沒有一點介意,洗過手拿起筷子就吃了起來。
看着他吃的香甜模樣,冉檸彷彿又看到那個人,兩個人的樣子交織在一起,她恍惚的以爲是他來了——
這就是愛情的錯覺,想到極致會把別人當成他,可是真正的他卻遙不可及。
冉檸雖然不同意他住在自己這裡,可他卻堅決以照顧她爲由留下,而且說懷孕的女人隨時會出現意外情況,他有這個責任保護她,算是爲第一次傷掉她的孩子補錯。
終是沒有再拒絕的理由,其實她也有私心,一個人的時間真的難捱,而她終是害怕了那份孤單,那份在孤獨時的思念。
左承浦的到來給冉檸的生活增添了不少的樂趣,他幾乎用所有的辦法來擠佔她的時間,不給她想念另一個人的空間,她也在這樣的簡單裡,將那顆想他的心慢慢封鎖起來。
如果可以,或許不久她也可以將他忘記——
五十平米的小屋被左承浦收拾的像模像樣,甚至她的房間都被他刷成兒童的世界,看着這些,冉檸好期望寶寶的快點到來。
她的小腹已經有些隆起,走路也沒有以前輕便,左承浦看着她笨笨的樣子,就叫她大企鵝或企鵝媽媽,兩個人在這樣乾淨的世界裡,簡單的過着每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