臺灣潮膩膩的空氣裡,三個人僵站了一會。
“桑桑已經把你的狀況跟我們說了?你有辦法幫我們嗎?”
顧時年打破了平靜。
高挑女孩兒的眼睛,這下才帶着濃重的敵意從慕修辭臉上移開。
“說了。這樣,我帶你們去看看我住的地方,然後分給你們點兒東西吧。”
……
濛濛細雨裡,高挑女孩打開了出租屋的門。
出租屋是頂層,潮溼沒有底層那麼嚴重,但房間裡還是透着一股黴味。
“坐吧。”
她鑰匙一扔隨意地說。
顧時年有點猶豫,看着腳底下根本沒地方下腳的地板,不太敢進。
身後一陣悉悉率率的響聲。
慕修辭拆了那些“一次性塑料內褲”,蹲下身,給她套在了鞋上。
慢慢起身,輕撫她的小腦袋,道:“進去吧。”
……真的物盡其用!
高挑女孩兒拿出兩個東西來,扔給他們,說:“這個是遠程通話器,在信號被屏蔽的地方也能用,原理不用知道,說了你們也不懂。拿着!”
顧時年狼狽接住那個東西,猛然覺得心臟跳得有些快。
“桑桑說你是個科技達人,原來真的啊?”
“那是!我的研究都是高科技,如果不是犯法,我早就拿這些發財了!”
高挑女孩兒一邊翻一邊得意地挑眉,“還有這些,小型煙霧彈,易裝用的粘膠劑,甚至還有增高鞋,不管有沒有用,都拿去吧……”
顧時年趕緊一個一個抱懷裡。
慕修辭給她接過來。
“而這裡,”高鐵女孩兒站起來,表情突然嚴肅起來,說,“是我的地址,除了最熟悉臺灣的人,沒人找得到這片居民區,所以一旦出了危險,你們就到這裡來,密碼1542,密碼鎖是我自己做的。拿去。”
顧時年嚇得臉色有些白,像是已經遭遇了危險似的。
她背過以後,交給慕修辭。
“我已經記住了,你拿着,防止忘了吧。”他卻疏導。
“我害怕我會搞砸……”
“不會的,沒事。”
“那就這樣吧,”高挑女孩兒抱肩看着他們‘秀恩愛’,挑眉間有些看不過眼,“桑桑的朋友就是我朋友,一旦有什麼問題,找我就是了!”
“……好。”
顧時年吸一口氣說道,“謝謝你!”
***
濛濛細雨中,兩個人在陌生的臺灣街道走着。
小區很老舊但是很繁華,兩旁都是傍晚出來擺攤的臺灣小吃,都超級正宗。
顧時年這樣的吃貨,按理說應該兩眼冒光的,此刻卻異常安靜。
“在想什麼?”
水坑連連,她跳過去一個避不開另一個,鞋子滿是溼,聞言一個激靈回頭,看他一眼。
臺灣的夜幕下他的眉眼出奇得好看。
“……”顧時年想說什麼的,但忽而璀璨一笑,什麼都沒說。
她跑上前,買了一個大腸包小腸。
跟國內吃的不太一樣,好吃很多,一瞬間感覺渾身的汗毛都豎了起來,有一種別樣的味道。
慕修辭走過去,買了一杯鮮榨的飲料。
顧時年吃得熱淚盈眶的,滿眸都是亮晶晶的水霧,腮幫子塞得鼓鼓的,朝着他笑
。
可他知道。
小傢伙此刻該是想哭的。
他垂眸下去,將飲料的吸管含在脣間,往前走去。
臨走的時候,還輕輕拖住了她冰涼的小手,暖在掌心,一起在濛濛細雨中走去。
……
慕修辭。
她那個時候想說。
你嚐嚐。
這個,是我媽媽家鄉的味道。
***
夜裡住的旅館有些鬧鬼,給顧時年定的房間,又是最後一間。
在門上的毛巾顫動到第三次的時候,她嚇得小臉慘白無比,跑到慕修辭門前,“砰砰砰”拍響了他的門。
慕修辭一怔,臉色瞬間肅穆無比,猛地打開門,然後一個影子就跳進來了。
如偶然的身影撞到了他的胸口。
很軟。
很衝動。
她額上冒着冷汗,小臉白白的,站在他房間裡就不走了,說:“那個房間鬧鬼,真的,有人晃門晃牀,我們……”
善良的性子,讓她說不出“我們換換”這種話。
慕修辭倒是不怎麼信邪,進去看了看,那裡面燈不太好,的確是有些陰森。
“搬出東西來,到我那裡睡。我打地鋪了。”
他溫柔的話,好半晌還在顧時年耳邊迴盪。
她靠在牆上,拍着自己的胸口。
快被嚇死了。
抱了自己的被褥來,在地上鋪好,慕修辭用座機轉了大陸的號碼,在跟董瑞成交代事情。
顧時年有點兒疑惑。
接了水刷牙,一邊刷一邊聽着外面的動靜。
一會慕修辭打完了。
“我忘了問了,我是製造綁架混亂來臺灣的,那你呢?要是,你也同時失蹤,那我們刻意隱瞞的事,可就暴露了。”顧時年擔心道。
他放下了電話,擡眸看了看她。
“放心。”他說。
“我之前說的是出差,也會有人幫我製造出差的假象,剛剛那通電話,就是製造假象的必然。”
哦。
原來是這樣。
長夜漫漫,兩個人在同一個房間,雖然不是同一次了,但是畢竟慕修辭是有婦之夫,夜裡,顧時年翻來覆去的,在牀上根本睡不着。
月光灑進來。
一片清暉輕柔地照耀在地板上,映出男人英俊淡然的半張臉,看起來,很人畜無害的樣子,曾經,卻傷害她傷害得那麼深。
人與人之間的信任,其實是那麼涼薄,被打碎得那麼徹底,不知道怎麼才撿的起來。
她裝得那麼沒心沒肺毫不計較的樣子,而實際上,她真的一點兒都不計較嗎?
她也曾經恨到恨不得,將他萬刀砍死,五馬分屍吧?
眼眶微微有些溼潤,心裡好多事情在翻騰着,顧時年埋頭在枕頭裡,愈發沒了睡意,任由思緒焦躁地紛擾着自己,一整夜睜着眼睛到天明。
到了凌晨才睡着。
等緩緩睜開眼睛的時候,那股熬夜過後的疲憊感,還充斥着滿身。
顧時年頭痛得要死。
不想爬起來。
但是今天要去找林家的舊址,絕對要打起精神來。
“……”她在牀上艱難地拱了拱,跪坐起來,揉揉臉,然後眯眼抓起鬧鐘一看,已經九點半了。
顧時年猛地打了一個激靈。
她掀開被子,嗓音還帶着惺
忪的沙啞,道:“快起來,慕修辭,我們今天已經過去一半了,再晚就來不及!快!”
顧時年抓起衣服來就要往浴室裡跑,卻見地上根本沒有動靜,她愣了一下,往右一看。
只見光潔的木地板上,一個整潔的牀鋪擺在那裡,被子疊的整整齊齊,就像從沒有人在那裡睡過一樣,而慕修辭他……
不、見、了。
……
顧時年打開門,穿着一個寬鬆的大毛衣,頭髮凌亂地跑下去,找旅店老闆。
“個子高高的,很帥,講一口國語的,你一早看到他出去了嗎?有沒有看到?”
旅店老闆有點排擠大陸人,蹙眉看了顧時年一眼,這下合上自己的登記簿,慵懶不急地調過了監控來看。
“幫幫忙好嗎?我必須知道他現在在哪?電話關機了打不通,我很急。”
她急得臉蛋都紅了。
她有種不好的預感。
慕修辭昨天在聽那些防備措施的時候就有些心不在焉,現在想想,他是不是早就知道林苡薇在哪兒,所以,直接一個人去了!
那是她的家事啊。
她的!
兩年前他保護林苡薇,給她最好的救治,是她顧時年一時犯蠢才讓自己的母親處於危險境地,現在他如果又一個人去救林苡薇,那是什麼意思!
要她欠他更多嗎?
“幫我找找。求求你了,幫我找找啊……”
她拼命扯着旅店老闆的袖子,將嘴脣咬出一片紅痕,滾燙的眼淚已經掉了下來。
臺灣的雨下起來沒完沒了。
今天變大雨了。
客人也少得可憐,旅店老闆心情差得厲害。
他冷冷撥開那個嬌嫩的女孩子的手,嘟囔了一句臺灣的罵語,好半晌後找到,才扭過去給她看。
慕修辭穿着風衣,拿着一把雨傘,凌晨六點就走進了風雨中。
六點。
在她剛剛睡着沒幾分鐘的時候!
掐的那麼準,那說明他昨晚也並沒有睡,一直在等她睡着,是嗎!
慕修辭……你這個……
一個穿着米黃色大毛衣的女孩兒,又瘋跑回自己的房間,翻找了一下,發現他什麼都沒帶,不管是遠程對講機,定位儀……什麼都沒帶……
她沒有一丁點兒別的辦法……
除了在這裡焦灼擔心,沒有一丁點兒,別的辦法!
她眼眸裡騰起水霧來,越想越擔心,越害怕,自己最擔心的兩個人,如今都身陷囹圄!
小手無助地捏着那些所謂的高科技產品,猛地摔下去,捂住自己的頭,深深埋下去,陷入了無盡的痛苦裡!
……
一直焦灼地等待到下午六點。
門,砰砰響了。
顧時年猛地站起來,眼神裡的光芒又黯淡下去,怕又是客房服務。
今天有兩個女服務員過來要打掃衛生了,她都不需要。
“砰砰砰”。
門聲還在響。
她紅了眼睛,走上前,拿下栓門的鏈子,慢慢地,慢慢地,打開了門。
門外,一襲黑色的風衣出現在裡面,傘好像丟了,只剩衣服,他拿下帽子來,另外一隻手拎着幾個袋子,輕聲開口道:“我買了……”
“啪!”得一聲厲響,響起在了空氣中。
火辣辣的一巴掌,狠狠地,不遺餘力,打在了他的臉上。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