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麼急事?非要找個時候來打擾?
今天,慕修辭好不容易因爲小思年的事情,纔回來一次呢。
蘇心然拎着裙襬,百般不情願地去接電話,紅着眼睛,一步三回頭,生怕她回來的時候慕修辭就已經不在了!
在別墅裡吵架歸吵架,雖然難受,也總比她一個人守着空空蕩蕩的房子,每次跟他話都說不上一句的好!
“喂?母親。”蘇心然嗓音嘶啞淡漠,壓着不耐接起林女士的電話。
林女士那邊喘息很重,聽到她的聲音愣了一下,什麼都沒說竟然就冷笑起來。
“好,好啊,到底是我教出來的好女兒,比起別人來,樣樣都不行,那個顧時年都可以消失兩年,再死而復生、漂亮光鮮地出現在我面前!可是你呢?”
“兩年來交給你什麼事都完不成,現在除了合作的項目做得精彩漂亮之外,一事無成!項目也都是慕修辭的功勞,你就是個擺設花瓶!蘇心然,你是不是就遺傳了蘇衍骨子裡的平靜淡泊?讓你留在西班牙的那幾年被你父親給教壞了!”
又是劈頭蓋臉的一頓痛罵。
蘇心然完全不知道是因爲什麼,這樣的貶低、痛罵、侮辱,在這兩年裡幾乎成爲了家常便飯。
以至於她都沒聽見什麼“顧時年死而復生”“漂亮光鮮”之類的話。
微微蹙緊眉頭,她啞聲道:“今晚慕修辭回來了,我們正親熱呢就被您叫過來,您現在嫌棄我不會勾引男人的話,那麼您來,我好奇我父親跟您親熱時候的樣子,也像平時在公衆場合一樣把您當女王來膜拜嗎?”
“你……”
林女士沒想到這個女兒竟然會反駁,還是拿她父親的事情來反駁,瞬間已經被氣炸的心臟,又爆開了一團蘑菇雲。
“蘇心然,你不幫着你母親對付外人,竟然還說得出這種話!看來林家你也不想繼承了!”
“不繼承,我也還是慕太太,慕修辭那麼優秀,配得上我,他又不是我父親蘇衍。”
蘇心然抱着肩,幽然淡漠地說道,眸光悠遠地看着前方。
“怎麼,母親,你嫉妒嗎?”
聞言,林女士這才徹底冷靜下來,這個女兒這兩年,興許是被自己打壓得,愈發有逆反的念頭了,這樣想想顧時年回來這件事來得正好,正好讓蘇心然知道知道,她如果不指望着林家,那麼顧時年回來了,她慕太太的位置還保得住嗎?
“我來是要跟你說件事,你聽着就是。”林女士道。
“母親您說。”
蘇心然禮貌且冷漠地說道。
“我在馬德里的宴會廳上,遇到了顧時年,我一路追殺她到機場,發現她上了回中國的私人飛機,”林女士緩緩說完,擡起手錶看了一眼,道,“這個點兒,想必她已經是到了中國了。我查了查她之前的來歷出處,發現被人洗得乾乾淨淨的,是有備而來。”
對面的電話裡突然一陣沉默,死一般的沉寂,連呼吸聲都緊張到聽不到了。
林女士冷冷勾了一下嘴角,這就是她要的效果!
“她這兩年必然是傍上什麼金主了,纔敢這麼放肆囂張地出現在我面前,心然,如果有一天她也出現在你面前,希望你也別輸了氣勢,母親是爲了你好才追殺她,到了中國這就是你的事了,繼承林家的考驗這也算一件,否則就無限期地推後吧!心然,你自己看着辦。”
林女士幽然地說完便輕輕掛了電話,絲毫沒有添油加醋,反而平靜無比。
她知道,此刻不平靜的就是對面的蘇心然了。
這女孩兒破罐子破摔,連繼承家業這種事情上都憑藉着自己是唯一繼承人而不服她的管束了,唯一能讓她聽話的不過就是慕修辭,也唯一隻有那一個慕修辭,蘇心然聽到這個消息會炸了的,絕對。
Alsa放好了洗澡水出來,就看到蘇心然攥緊着聽筒,目光呆滯震驚地站在那裡。
恍悟的神情顯現在臉上,蘇心然耳朵裡嗡嗡作響,她終於明白了,今天的那個小女快遞員,那個撲上來親小思年的身影,到底是誰。
她擁有了兩年的幸福,就被這個魔鬼一樣的小身影給破壞了。
顧時年回來了。
她沒死。
她回來了。
蘇心然震驚得兩眼瞪圓,踉蹌着往後退,巨大的恐懼攫獲了她,她面色蒼白到像是見了鬼一樣,恐懼到兩隻手都在發抖,彎腰後退。
“小姐你怎麼了?先生還在陪小小姐玩娃娃,看樣子今天你有希望留下來不走,你快去留一下啊。”
蘇心然跌跌撞撞的,一路走到客廳裡。
看到慕修辭抱着小思年,把她啃進嘴裡的娃娃頭拔出來,蹙眉抹着她的嘴角,蘇心然猛地衝過去,一把抓起那個娃娃來,連着盒子一起,病毒一樣地瘋狂跑到門外,丟出去,踢出去,將盒子都踢爛了,全部丟出去,然後“砰!”得一聲關上了房門。
她哆哆嗦嗦的,弓着身子像佝僂的老人一樣,一臉恐懼活像個受到驚嚇的鬼,死死關上門,然後顫顫巍巍地走進來。
“那個東西不吉利……不吉利……不能玩兒……”
她衝過去,一把想抱起小思年,顫聲哆嗦道:“我對小思年還是很好的,我照顧她給她買禮物,我就像她的親媽媽一樣!修辭,你今晚不要走了,你留下來,我……我準備了好多東西,紅酒或者香檳,你來選,我們好好的過日子,好不好……”
她好害怕。
她突然間那麼那麼害怕,失去眼前的一切!
眼前眉眼俊朗的慕修辭,是她的!
整個以她名字命名的別墅,是她的!
小思年是她的!
整個慕家太太的頭銜和未來,全部都是她的!
小思年被嚇住了,倒是沒有哭鬧,只是覺得有點可怕,扭過身往慕修辭懷裡鑽,摟着他的脖子埋頭在他懷裡。
慕修辭冷冷吸氣,凝視着眼前發瘋一樣的女兒,抿脣並不理會,只是抱了抱孩子,見她很快忘了那個娃娃也沒有鬧騰,也就沒有怪罪到蘇心然頭上來。
“小榮,過來抱她一下。”
“哎,來了慕先生。”
“太晚了你帶她洗
澡睡覺,明天還有工作我就先走。”
“……”女傭抱着小思年,低頭同情看了一眼蘇心然,知道這句話對一家的太太來說傷害有多大,“好的,我會照顧好小小姐。”
蘇心然扯着他的褲腿,卻都沒有扯住,慕修辭跨過她待的地方,一步步朝外走去了。
女兒都留不住他嗎?
他又要回那個地方?
顧時年回來了……她是不是要完了?
……
走出家門,慕修辭在燈光下走了兩下,突然看到腳下那個被小思年啃得滿是口水的娃娃,不知道怎麼心裡一痛,彎腰,撿了起來。
重新裝到盒子裡,上車,一路,開到了麓園去。
車子緩緩停下。
兩年前,整個麓園被人封了起來。
在她沒有出現之前,整個麓園給她的記憶都是母親和哥哥,都是很遙遠的時代很遙遠的記憶,可是等到她走了,慕修辭才發現整個麓園裝的再也不是他那些可怕的記憶,而是她,滿滿的,都是她。
游泳池旁邊,有她;
二樓的陽臺,有她;
臥室,有她;
書房,有她;
廚房的每個角落……都有她。
全是她。
她趴在矮桌上寫大學的作業,她在天鵝絨的沙發裡蜷縮着看電視,她做了好多的菜等他回來,她在夜裡的牀上汗水淋漓地承受着他的愛慾……
年年的味道,年年的笑臉,年年的糗事。
麓園從最初的陰森可怖,變得溫馨動人起來,他不敢帶任何人來,連女兒都不肯帶,怕破壞這裡,怕旁人帶走屬於她的一絲一毫的氣息。
他都不允許。
整整兩年,慕修辭過得比她當初還在身邊的時候,還要煎熬許多,明明那個時候就覺得自己已經快撐不住了,卻還是硬生生地撐了兩年。
那一年,實在不想撐住的時候,董瑞成就跟他說,還有很多人需要他。
哪怕她走了,或者死了,他都不能倒下,不能隨她而去,因爲大仇還沒有得報;最重要的,女兒將身陷囹圄,再也沒有人照顧。
所以他連死都不能死。
慕修辭將車停靠在麓園邊上,一道黑色的身影像鬼魅一樣,慢慢走過去,修長卻蒼白的手指,輕輕掀起那道封鎖的白線,走進去,整個麓園漆黑無比,一絲絲光亮都沒有,他走進去,到客廳的沙發上坐下來。
他連打掃都不讓人打掃,所以這裡一片灰塵的氣息,有些地方甚至都已經發黴了,可是那些味道,他不忍心除去。
他此刻就像一具行屍走肉,年年,你知道行屍走肉的意思嗎?
我好想你。
真的……
好……想你。
慕修辭低下頭,將整張臉埋進雙手中,一直到滾燙的溼熱浸透雙手,直到骨節顫抖到不成樣子。
卻沒有人迴應。
再沒有人,能聽得到他心裡的聲音。
你在哪兒……我去找你。
寶寶,我去找你。
好不好?
……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