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蔣東昇被電話叫醒。
慕言:“張澄澄是不是瞞着你去酒吧了現在特殊時期快去找人查查別出了什麼問題——”
“我知道。”
“啊?”
“她最近壓力大,讓她出去放鬆一下。”說完又補了一句:“有人跟着,你在公司公關儘快做好。”
說完不等迴應掛了電話。
在辦公室苦逼加班的慕言:“……”
張澄澄什麼時候把蔣東昇調教得這麼開明善解人意了?
大約一個小時後,蔣東昇收到短信“夫人已經在回來的路上。”
此時是凌晨三點,最近和百川那邊談的幾個大合作讓他也比較勞累,他本來覺少,這會兒已經沒了睡意的蔣東昇乾脆起來,給張澄澄下了一碗麪。
怕她喝酒胃不舒服,特意做得清淡了些。
做完這一切,張澄澄還沒有回來,蔣東昇拉開窗簾,他們住在山頂,h市的夜景一覽無餘,山腳城市繁華,而山上靜謐,他點燃一支菸,煙霧繚繞升騰,那張輪廓分明的臉雲遮霧繞,他突然就想起了很久遠很久遠的一件事。
很多人都以爲他們的第一次相遇,是在大學。
其實比這更早。
早在他十八歲那年,某次回h市執行秘密任務,卻和隊友失散,自己被對手追擊隱藏成了這個城市無數流浪漢中的一個。
平安夜那晚,大概也是凌晨兩三點鐘,熱鬧與浮華散去,他盤坐在冷清的街頭,鬍子邋遢,身周寒風刺骨,他卻如感受不到似的,微微斂目,盤算着怎麼脫身以及把目標對手幹掉。
遠遠地有腳步聲傳來,他霍然睜眼,眼神中散發出的狠戾的目光讓當時才十六的小姑娘停住了腳步。
小姑娘手裡拿着一枝玫瑰,左手提着一杯豆漿,身後跟着一個十來歲同樣捧着豆漿的小男孩,是這個節日常見的賣花姐弟。
他放下警惕,重新閉上眼睛,這時候面前忽然傳來了小小的響動,女孩小心的把手上提的豆漿放在他面前的地板上,想了想,把手中最後一支玫瑰也放在豆漿邊,秀致的小臉上露出一個笑容。
“大叔,聖誕快樂。”
說完這句話她招了招手,拉着那個看起來就不太好惹的漂亮男孩走遠了。
那是年方十八的蔣東昇第一次被一個小他兩歲的小姑娘叫大叔,他心裡升起一種奇異的感覺,就好像,突然回到了煙火人間。
暴躁易怒,見血就瘋,他天生反骨,老頭子的教育方式不但沒讓他服從,反而更刺激了他的叛逆,十六歲進部隊,一路過來手上也不知沾了多少目標人物的鮮血,當隊友一個接一個的倒下或者離開,他卻如完全不知道害怕似的……
天生的冷漠,對自己,尤甚對他人。
但那年冬天,當他端起地上拿唄豆漿,熱乎乎的溫度暖着他的手心,他突然覺得有些冷了……
後來退伍,讀大學,重逢,結婚生子,意外,失憶,再重逢,一切都好像被命運安排好了,他的脾氣越來越收斂,越來越柔和,連今天她去酒吧買醉他也默許了,甚至做好了面在家等她……
這麼多年,她一點一點的改變了他。
突然,蜿蜒的山道上一輛車爬上來,蔣東昇站起來,走到陽臺邊,看着那輛車一點點靠近,黑色的瞳眸在黑夜中愈發溫柔。
但是那輛破大衆卻並沒有在家門口停下來,而是在他樓下疾馳而過,奔向另一棟別墅。
“shit!”男人神情一變,抓起大衣就狂奔出去。
……
如果張澄澄清醒的話,看到蘭多的這個笑容是絕對不會讓他把她帶到家裡的。
但很顯然,她已經醉得連她自己都不認識了。
揹着背上碎碎唸的女人一步步拾階而上,蘭多那張漂亮的臉上幾乎沒有表情,又似乎神情凝重。
凝重到彷彿過了今夜,他就可以跳入地獄去死一死了。
“唔……”剛剛把女人放在牀上,就聽到她呻吟一聲,突然一個耳刮子抽上來。
“你個小混蛋!”
蘭多結結實實被她抽了個巴掌,愣怔了一兩秒,反而露出了一抹邪性的笑容。
此時張澄澄仰躺在藍色的大牀上,因爲酒醉臉上紅撲撲的,薄薄的T恤隱隱約約透出姣好的身材,蘭多彷彿着迷了一般,輕輕撫摸上那抹暈紅。
“容姐姐,我找你找了很多年……”
張澄澄一把拍開他的手,腦袋扭到一邊,幾乎埋進了枕頭裡,只聽得見她小聲的嘟囔:“混蛋唱歌那麼好聽去當什麼明星,簡直就是暴殄天物……”
被拍開了手的蘭多卻也不惱,他現在已經顧不得張澄澄到底認沒認出他來,他只是想要一個回憶,一個能平息他多年執念的回憶,其餘的——
他都顧不得了。
想到這裡,他淡色的眼眸突然露出一抹猩紅,下一秒狠狠地堵住了面前女人的脣。
“唔……唔……”不是記憶中的熟悉的氣息,張澄澄手打腳踢,本能地掙扎着面前這個“陌生人”的侵犯。
蘭多悶哼一聲,再擡起頭的時候,脣角帶着一絲血跡。
張澄澄捂住自己的嘴,即使閉着眼睛也要捍衛自己的貞操。
“再親我讓東哥揍你!”
蘭多的眸間漸漸地染上一絲嘲諷,他伏在張澄澄的上方,那張漂亮的臉上露出冷笑的神情。
“明明是我遇到你更早,相依爲命的那幾年你都忘了嗎,爲什麼你的眼裡只有那個霸道又自我的男人?”
張澄澄捂住嘴猛搖頭。
蘭多又往上欺近了一點,動作很溫柔的慢慢拿開張澄澄的手,攥在手心裡,語氣帶上了幾分悵惘。
“其實我在法國,進修得最好的就是音樂,可是他們說,天朝的音樂市場不景氣,當明星更容易被大家認識,於是我當了明星……呵。”
他似乎是自諷般的一笑,那笑容有如罌粟花般,邪惡又讓人沉淪。
“你現在,大概也不會想要知道我爲什麼要當一個明星吧。”
張澄澄微微睜眼,神智似乎有些清醒,她用另一隻手摸摸少年那頭火紅的頭髮,嘻嘻的笑道:“你以爲你帶個假髮我就認不出你來了麼,其實我早就認出你來了。”
“是,你早就認出我來了,只有我一個人傻子似的被你騙得團團轉!”
蘭多突然生起氣來。
張澄澄一愣,隨即翻了個身,突然說道:“你不該回來的。”
“呵,我不該回來?我在法國拼命學習,別人需要六年進修的課程我三年就進修完了,導師力薦我走音樂這一塊我執意走了明星這條路,和你分離十年音訊全無,你知道我有多想你,你知道我有多想找到你,見到你的第一眼你就,已經失憶了,可是我還是認出來了,不然你以爲你和我會有那麼多‘巧合’嗎,容姐姐,是不是我長大了你就看不到我了?”
張澄澄:“……唔,你說得好多,我聽不懂。”
蘭多:“……”
意識到跟一個酒鬼發脾氣是毫無作用的事情,蘭多深呼吸一口氣,憤怒的情緒被壓下去,反正這個女人就有死活都不聽的本事,既然這樣,跟她費什麼口舌。
只要得到自己想要的就行了。
“我不管,我想你那麼多年,今天就算你給我的禮物,過了今晚,咱們橋歸橋路歸路,我一定不再打擾你。”蘭多瘋狂的撕扯着張澄澄的T恤,張澄澄大力掙扎,突然,她脖子上掛着的懷錶掉了出來。
蘭多愣在原地。
張澄澄:“不許動我的懷錶。”
她往後挪了挪,確定自己挪到了一個安全的位置後,才把那塊破碎的懷錶重新放進了T恤裡側,貼身的地方。
擡頭惡狠狠地看着蘭多:“我們家多多給我的禮物,不許動。”
蘭多擡手,似乎想要看看那塊懷錶,被張澄澄躲開又往後面挪了挪:“我是蔣東昇的,也不許動!”
“那個——那個表——”蘭多開口,幾近哽咽。
“多多說了,帶着這個表他回來的時候一定能找到我,到時候帶我過好日子,哼,不準動!”張澄澄捂住胸口瞪着蘭多。
多多,蘭多反覆咀嚼着這兩個平平無奇的字,心口突然涌上一股酸澀,她都記得的,她把懷錶掛在脖子上,她心心念念多多要回來帶她過好日子……
可是如今我回來了,你卻有夫有子,幸福美滿,我終究是晚了一步麼?
張澄澄已經開始碎碎念,從蘭多剛剛送進來時見誰咬誰的自閉說道第一次手背被他咬得鮮血淋漓的疼痛,再到後來,每次都會乖乖地搬個小板凳坐在門口等她回來,再到後來被一對法國夫婦領養,遠隔重洋……
神情間幾分懷念幾分悵惘,最後說到恢復記憶卻不敢與他相認的時候,幾乎是掩面痛哭。
“你該有更遼闊的人生,那麼小的年紀,以後一定會找到更好的人,相認有什麼用,到頭來糾纏不清耽誤了你,我不想你被我困住在狹窄的一方天地,那樣是無用的,無用的。”
蘭多的肩膀驟然垮塌起來,他輕輕撫上張澄澄的鬢髮,嘆息說道:“可是你充斥在我生命中十四年,我哪裡還有那麼多的時間再去愛另一個人呢。”
“十四年很多麼?她會充斥我生命中一輩子!”
話音剛落,房門驟然被踢開,面色冷峻的男人站在垮塌的房門前說道。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