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5雁姬不淡定了
月牙兒?!
踉蹌着腳步回到房裡,雁姬躺在一如既往舒適的大牀上,卻是生不出一絲倦意,雙目無神的看着精緻的雕花牀帳,任由着心思越飄越遠……他近日來的心不在焉,原來,原來竟是爲了一個女人!
那個月牙兒究竟是何方神聖?
耳邊不受控制的回想起努達海的那句飽含情意的呢喃,雁姬只覺得心肺間涌起一陣無法言喻的酸楚——這麼多年來,努達海雖然不至於位極人臣,有着滔天的權勢,可是作爲一個有着赫赫戰功的武將,卻也到底算是在朝中有着一席之地,如此,底下便也就不乏有阿諛奉迎之輩,竭盡所能的想要投其歡心,而作爲努達海的嫡妻,雁姬也是很瞭解自家丈夫,無論是金錢還是權勢亦或是美人,這些個名利場上的種種誘惑把戲,努達海是向來不放在眼裡的,這般之下,雁姬自然是想破了腦袋都沒想明白努達海眼下里怎麼會被一個女人給迷成了這副模樣。
而退上一萬步,暫且撇開這些個不談,他至於爲着一個女人爲難成這樣,鬧得這府裡上上下下跟着着急上火?
作爲一個女人,特別是一個跟丈夫幾十年來伉儷情深的女人,雁姬確實是大多數當家主母一樣,都不希望多出幾個旁的女人來礙自個兒的眼,可是這話又說回來,她卻自問不是個嫉妒容不得人的,且不說這嫉妒是七出之罪,熟讀女誡女則的她決計不會犯這樣低級的錯誤,就是憑着她膝下的一雙兒女已然長成,將軍府的一切大小事又都握在她手裡,她就實在犯不着去硬壓着這頭,反去惹得婆家不待見,連帶的毀了自己的名聲……如此之下,只要努達海將話說出來了,難道自己還會上趕着去說不?就是她免不了心裡頭有些不舒坦,可這麼多年處下來,他難道還不瞭解自己的性子?難道自己還會蠢得跟溫布哈的夫人那般處處去刁難苛刻?
難不成那個月牙兒真的就那樣好,讓他滿心滿眼的想着念着,生怕她受了一點委屈去?
雁姬算是徹底被努達海這想一茬是一茬兒的舉動,給弄了兩眼一抹黑,全然鬧不清那跟自己同牀共枕幾十年如今腦子裡在想什麼,便乾脆揭過這一茬轉而琢磨起那突然不知道從哪兒冒出來的女人來——努達海去荊州之前還好好的,難不成這女人是在荊州認識的?可是那會兒不是由他作爲主帥在領兵叛亂麼,哪來的的功夫去折騰這些?且聽說那軍中除了那位端王格格之外再沒有其他女子,總不至於他一個當奴才的還肖想上主子了吧?
“夫人,出大事了……”
雁姬越想越覺得荒唐,就連她自個兒都忍不住覺得自己所想實在讓人啼笑皆非,想來想去都想不出個究竟之下,她便是乾脆打定主意明個兒去好好問問努達海,省得自個兒在這裡想着有的沒的,如此,在折騰了大半宿之後她倒總算是睡了過去,可是老天爺卻彷彿是看不得她偷懶一般,這睡還沒睡上多久,天色也纔剛剛擦亮,外頭便是乒呤乓啷的鬧騰了起來——
“怎麼了?這是鬧什麼呢?”
任誰在睡得正香的時候被吵醒,臉色都好不到哪裡去,雁姬自然也不例外,可是這會兒甘珠卻是因着外頭剛遞來的消息,全然顧不上這一茬兒,看見自家主子醒了只覺得頓時找到了主心骨——
“剛剛老爺身邊的哈爾珠過來了,說是今個兒上朝的時候,老爺也不知道怎麼想的,竟是當着滿朝文武的面向主子爺請求撫孤,主子爺倒是沒說什麼,可是五位輔政大臣卻是直說不合規矩,從立朝至今就沒有過這樣的例子,鬧得前朝都炸開鍋了!”
“你等等……”雁姬腦子正迷糊着,聽着這一連串的消息,只覺得頓時有些轉不過彎兒來,“什麼撫孤?”
“就是先前端王爺的一兒一女,被老爺在荊州救下的新月格格和克善世子啊!”
看着自家主子這幅如同二丈和尚摸不着頭腦的模樣,甘珠也顧不上避諱不避諱了,逮着什麼就往外頭蹦——
“那兩位主子雖然跟如今主子爺這一支隔得遠了,卻也到底是姓愛新覺羅,是名正言順的宗室親貴,端王爺戰死了被接入宮中撫養也是常理,可是這昨個兒也不知道怎麼了,那位格格卻似乎是衝撞上了聖母皇太后,您也知道老爺是個最爲眼裡容不得沙子的人,說不好就是因此想要幫扶一把,卻沒想到會鬧成這樣……”
新,新月?
對於那前朝男人們的大事,作爲女眷的雁姬雖然比不得身在宮中的景嫺和皇后那般,能夠及時掌握到一手消息,可是這話又說回來,且不說她本就有誥命在身的將軍夫人,也不說與各府來往走動也少不得要跟夫人貴婦們談上幾句時政要事,於前朝之事上頭絕不可能一問三不知,就憑着努達海近日來的那幅心不在焉的模樣,她也少不得要多分上幾分心神盯着點……而若是在平時,聽到自家丈夫保不齊要惹上什麼糟心事,雁姬就是再使不上什麼力,也少不得要跟着着急上火,可是眼下里,她卻是在甘珠的話之下,心中陡然的劃過了一道精光,神色也跟着變得若有所思。
“這番前去荊州可還順利?”
“唔,倒是還好。”
“那就好,你可是不知道,那會兒前頭傳來的信兒說你領着一小隊人馬便前去營救端王格格和世子,而又碰到了流寇的時候,我心裡有多不安生……幸好,幸好你平安回來了。”
“……呃?沒事,月,格格很好,世子也很好,我們都很好。”
“你這是怎麼了?怎麼頭上冒這麼多汗,可是身子還有些不舒坦?你呀,就是個愛逞強的性子,也不知道爲這個家多看顧着自己點……”
“……我沒事,你,你回去休息吧。”
雁姬本就是個極爲精明聰慧的女人,如果這一茬連着一茬兒的幺蛾子沒有剛剛好的湊到她面前來,或許她還得費上些時日才能明白其中關鍵,可是眼下里看着眼前的情形,聽着甘珠還在說着的話兒,再聯想到先前自己在努達海面前提到那端王格格和世子的時候,對方那副心不在焉,答非所問的模樣,以及自己先前整整琢磨了大半夜的所思所想,她卻似乎是陡然間明白了什麼……端王格格可不就是在荊州被努達海救了的麼?那位格格的名諱可不就是月兒麼?而就是退上一萬步來說,這些不過算是巧合,可努達海昨夜裡才情不自禁的說要那人等着自己,今個兒就上朝請求撫孤的這番動作又做何解?
“夫人,您,您怎麼了?夫人……”
雁姬不知道此時此刻她的臉色有多麼的難看,也不知道自個兒這幅樣子看在旁人眼裡有多麼的駭人,滿心滿眼之間只覺得荒唐可笑,直讓人不可置信——
原來,那個讓他心心念唸的月牙兒,竟是,竟是皇家的宗室格格!——
另一頭的他他拉府因着努達海的這手神來之筆而折騰得上上下下的不安生,而宮裡頭的景嫺也因着努達海算得上她們烏拉那拉家的姻親而聽了不少閒話,心裡很是不舒坦——
“哼,真真是眼睛長到頭頂上去了,虧我之前還想着咱們家一門如今能用得上的人不多,還想着法子準備擡舉他一番,到頭來竟是這麼個扶不上牆的的貨色,真真是可恨!”
“主子息怒……”
容嬤嬤心裡也沒舒服到哪裡去,畢竟眼下里正是後宮女人搏命蹦躂的當口兒,就是家中使不上力的,也多是力圖規矩做人,本分做事,可是這會兒倒是好,那努達海不但是不安安分分的守着自個兒的位子,居然還這樣上趕着給人送話頭,真是覺得自個兒立了點子功勞,全天下的人便都該給他開路了不成?
“奴才雖然也是覺得這事兒鬧得不好看,只是……”理雖是這理兒,可是這到底是打斷了骨頭連着筋,容嬤嬤便也只能想着法子寬慰自家主子一二,“只是這位將軍怕是想借上這端王舊部的力,才一時被豬油蒙了心吧?”
“哼,要借力難道是這樣借的?”景嫺仍是不開臉,“新月那丫頭是不懂規矩,言談之間是沒得半分樣子,可是這愛新覺羅家的人又豈是他一個臣子可以攀上的?甭說如今那丫頭還好好的住在宮裡,就是皇家再怎麼不待見她,卻也輪不到他頭上不是?這不是上趕着自個兒給自己找沒臉麼?”
“主子說的是,不過您也大不必……”
主僕倆正就着努達海的事兒說着話,還沒說出個所以然來,便只見到李嬤嬤匆匆的從外頭走了進來——
“主子,母后皇太后主子那兒來人了,說是讓您去一趟寧壽宮,似乎是夫人帶着,帶着表姑娘一起進宮了……”
“呵,本宮還沒找她,她倒是巴巴的找到我額娘那兒去了?”
景嫺倒是還不像雁姬那般,將其中關鍵探了個全兒,深知茲事體大一個沒弄好就得全家玩完,只是單想着努達海那副成事不足敗事有餘的德行,以及在現下里這要緊的當口上裹亂的功夫勁兒,卻也足夠讓她心生膈應,連帶着也對這位自家額娘所說的極爲爽利的表姐生出了質疑——
“走,我倒要瞧瞧她爲何而來,可別也跟着腦子不清楚纔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