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空又飄了雪,溫度降至同期歷史最低值。
爲確保學生安全,達達學校放了假。這可把達達高興壞了,小書包一扔,拿出自己的小鏟子小水桶,拉着一臉不情願的夏夏去院子裡堆雪人去了。
昨天消遣了一天的盛朗熙,迴歸正常的生活。
六點半起牀,跑步鍛鍊一會兒,七點半吃早飯,八點去雨花臺上班。
蘇宴從樓上下來的時候,他已經穿戴整齊準備出發。
不得不說的是,盛朗熙天生就是衣服架子,不管穿什麼都比旁人好看。
盛朗熙穿了黑色呢大衣,圍了駝色的羊絨圍巾,特地到蘇宴的面前晃了一圈。
蘇宴半天沒反應,他只好自己開口:“有沒有覺得我今天有點特別?”
蘇宴懶洋洋的站在樓梯上,託着下巴,半眯着眼睛仔細瞧了瞧:“我眼光真是好,圍了我買個你的圍巾,今天格外的帥呢!”
盛朗熙翻了翻眼皮:“其實我讓你看的是我親手挑的大衣。”
“大衣?哦~~~”蘇宴半眯着眼睛,又仔細瞧了瞧:“這大衣跟我買的圍巾搭配,格外的好看呢!”
盛朗熙無語。
讓她誇一下自己怎麼就這麼難呢?
不過他喜歡看她自以爲是,洋洋自得又傲嬌的樣子,雖然很矯情,卻帶着一種被人一眼就能看穿的純真。
盛朗熙走到門口又折身回來:“今天外面格外冷,你多穿點,別爲了圖好看,就穿的少,你又不胖,穿多了也不顯得臃腫。年輕小夥子除了年輕有什麼好的,你一個當媽的女人,眼界得寬,別跟一個無知小姑娘似的看見個稍微齊整的年輕男人就邁不開腿,露胳膊露腿的博個眼球,成熟知性的女人不能犯傻,犯傻的女人都特別愚蠢,聽見沒?”
正在喝粥的蘇宴,聽了他這番話,差點把粥噴出來。
果然人無完人。外表看起來十分完美的盛朗熙,誰會知道他有小心眼的毛病呢?
前幾天她不過說了一句“我們醫院分來幾個大學生,清一色的大長腿,花美男的臉,以後上班再也不用無聊了哦也!”
今天他就發表了這麼一番評論,真是小心眼的可以!
輪到自己出門上班的時候,蘇宴才知道外面有多冷。
達達看見蘇宴,撒歡的跑過來,拉着她走院子的角落,展示自己堆的雪人。
達達說他堆的心目中的英雄奧特曼,蘇宴眯着眼睛看了半天也沒看出來哪裡像奧特曼。
但她還是拍着手尖叫:“哇哦,好棒,達達要不要考慮當個雕塑家?”
達達小胳膊一抱,吸吸凍紅的鼻子,操着小奶嗓傲嬌的說:“我纔不要當雕塑家,我要當奧特曼,我要打死一切由於人類爲敵的怪獸!”
“好吧好吧,你當奧特曼,我就是奧特曼的媽媽了,也挺光榮的。堆好雪人快點回屋,外面太冷了,凍壞了鼻子,可就沒辦法呼吸空氣了!”
蘇宴踩着積雪邊往外走邊回頭囑咐達達,沒走到車庫取她的電瓶車,就被冷空氣凍得實雙手麻木。
算了,天氣這麼冷,就奢侈一把吧,她讓司機開車送她去了醫院。
醫院今年下了血本,每個封閉的地方都開通了暖氣,一進醫院,一股熱浪撲來,蘇宴感受到了春天般的溫暖。
經歷了昨天戰鬥似的一天,他們泌尿科今天格外的閒。
以前遇到這麼閒暇的時刻,她都是跟護士站的小護士們閒聊講段子,今天不行,她心裡揣着蘇懷遠這件事,多麼搞笑的段子激活不了她的笑點。
她象徵性的在辦公室坐了一會兒,便跟面癱男招呼了一聲,來到外科病房。
透過蔡曉峰病房門上方的玻璃窗,蘇宴沒有如願見到蘇懷遠。
今天照顧蔡曉峰的是個年輕女人,背對着她,黑髮披肩,身材苗條,蘇宴覺得可能是蔡曉峰的女朋友。
蘇宴在病房外面等了一會兒,仍不見蘇懷遠出現,便推開病房的門走了進去。
跟蔡曉峰同病房的還有一個年紀大的男人,他一看見蘇宴,以爲她也是病房的醫生,嚷嚷的說:“醫生醫生我這傷口一直疼怎麼麼回事,都三四天了……”
“等下找你的主治醫生!” 蘇宴說了這麼一句,走到了蔡曉峰的病牀前。
蔡曉峰臉上的血跡沒了,是個長相清秀的大男孩兒。
蘇宴在心裡拿他跟蘇望比了比,或許是參雜了私心,她覺得眼前這個男人從外貌上講,哪一點也比不上他的弟弟蘇望。
“知道我是誰吧?”蘇宴淡漠的對蔡曉峰說。
蔡曉峰受傷的腿被吊高,外面被纏了厚厚的白色紗布,看見蘇宴,他驚愕了一下,然後轉了目光去看見坐在身側的女人。
蘇宴此刻也看見了她。
看見她的第一眼,蘇宴的心裡猛打了一個激靈、
她長了一雙與自己相似的眼睛,而她的眼睛遺傳了蘇懷遠。
眼睛很大,瞳仁很黑,眼皮很雙,內外眼角都很開,這雙眼睛是蘇宴最引以爲傲的部分,見過她的人,無一不說她的眼睛生的好,黑亮黑亮,透着靈氣。
現在,這雙眼睛也長在了另外一個女人的身上。
蘇宴莫名的有些恐慌。
女人緩緩的站了起來,用同樣審視的目光打量了蘇宴幾秒鐘後,淡笑着伸出手:“你好蘇宴,我是蘇念!”
蘇宴,蘇念,連名字發音都格外的相似。
等等,她姓蘇,她竟然也姓蘇!
蘇宴頓感五雷轟頂,一個撲朔迷離的真相朝她迎面撲來。
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那個盤亙在她心底的猜測像是一隻毒舌纏繞着她的脖子,讓她喘不過氣來。
不知過了多久,臨牀的主治醫生進來給他檢查傷口,蘇宴深吸了一口氣,用那種極其淡漠的眼神看了一眼蘇念擡在半空中的手,極其冷淡的說:“對不起,我有潔癖!”
蘇念怔了一下,緩緩的把手縮回去,拍了一下額頭,笑了笑:“我怎麼把這個給忘了,你們醫生大多都愛乾淨,不喜歡跟人握來握去,對不起,職業習慣,一時間很難改掉!”
蘇念這臨場發揮的能力,沒有一些閱歷的鍛鍊是表現不出來的,這讓蘇宴有些挫敗,她本是要看她笑話的呀!
“你是來找爸爸的吧,很不巧,今天店裡面很忙,他留在那裡幫忙。”
從開始見面到現在,蘇念都微微笑着,朱脣輕啓,露出八顆牙齒,很標準很職業的笑。
可那笑讓蘇宴覺得非常陌生且刺眼,還特別假。
如果她也是蘇懷遠的女兒,見到同爲他女兒的她,不會這麼淡定,更不會表現的這麼大度。
看,蘇宴就不行,她好奇憤怒的快要發瘋,恨不得馬上找到蘇懷遠問個清楚,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蘇宴不停的在心裡提醒着自己,對方越是這樣越不能生氣,高手見招,失之分毫,不能因爲對方也姓蘇,就方寸大亂,失了自己的風骨。
“既然他不在,我改天再過來!”
蘇宴看也沒再看蘇念一眼,就急匆匆的離開了那個病房。
她不是不想看,而是不敢看,蘇念那雙跟她一樣的眼睛,看一次,就提醒她一次可以輕易推斷出的事實。
蘇宴幾乎是用跑的離開病房樓,到了外面,被一片刺眼的白色包圍中,她大口大口吸着冷氣。
她的手捂着胸口的位置,一下一下的捶着,那裡像是堵了一塊兒大石頭,悶的快要讓她窒息。
爲什麼她也姓蘇?爲什麼她跟自己長的有些相像?
這兩個問題像是驚悚電影的片段,不停地在她腦海中閃過。
她望着四周的皚皚白雪,茫然四顧正無所適從的時候,蘇念從後面追了過來。
她追出來的很急,外套都沒穿,站在冰天雪地裡,如一片隨時可能被風颳走的樹葉一般單薄孱弱。
“蘇宴,你以爲逃避,我們之間的事情就可以解決嗎?”蘇念站在她的身後,抱着雙臂,瑟瑟發抖的問。
蘇宴轉過來身體,面無表情的看着對面如枯葉一般孱弱的女人:“我們之間有什麼可解決的,我有什麼逃避的,我不懂你在說什麼,外面挺冷的,你回去吧,我什麼也不想跟你說!”
蘇宴真的什麼也不想說,她現在只想找一個沒人的地方,好好的想一想,把整個事情的來龍去脈理清楚。
她現在太混沌了,她甚至都不知道爲什麼以姐弟相稱的兩個人,爲什麼一個姓蔡一個醒蘇。
但蘇念根本不給她這個機會,她抱着雙臂,踩着高跟鞋走到蘇宴的面前,像是知心大姐姐一樣,雙手扶上她的肩膀,漆黑的瞳仁對上蘇宴不停躲閃的眼睛:“其實你已經猜到了對不對?”
“不!我什麼也沒猜,我什麼都不知道!”
蘇宴想要掙脫蘇唸的手逃掉,可是她竟然逃不掉。
她在同年紀的女人中力氣算是大的,可是她竟然比不過一個白領打扮的女人,她又試了一次,還是不行。
她憤怒的擡起頭,無所顧忌的衝着蘇念大吼:“你到底想幹什麼,我都不認識你,你抓着我幹嘛?”
還沒吼完,她就哭了。
眼淚像是不要錢似的一滴滴的往下掉,止都止不住。
最後蹲在地上,抱住傷心不已的自己,委屈的像個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