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章·魔界紀事5
又是一個平靜的早上, 鳥語花香在現今的魔界是難尋的了，但冰雨和重樓所處的這個山谷，還是可以算得過去。
羽翼般的睫毛微顫, 那雙子夜墨瞳緩緩睜開, 眼前不遠方的那個紅色身影映入眸底, 冰雨不由微微一笑, 帶着淡淡的喜悅和滿足。
啊, 睡着的重樓還真是卡哇伊~感謝造物主~手癢癢的，很想捏一下啊，可是又不想弄醒他……
矛盾中的冰雨不自覺地摸了摸自己的臉, 光滑細膩的觸感讓她自戀地嘆了一口氣。哎呀，她還長得挺禍水的, 和重樓真的很相配~爲什麼上天就如此眷顧她呢？一來到魔界就遇到重樓, 看來日後要擺多几席酒筵敬謝神佛。（作者：你確定你不是想自己吃？）
就在冰雨在自戀的路途上越走越遠, 被她熾熱的眼神注視的重樓也睜開雙眼，紅玉般的雙眸看到前方早已醒過來的冰雨, 感受到那平靜的氣息，心中也放鬆了起來。
每天能夠這樣看到她在他身邊，他居然覺得很高興，這是以往的他不敢想象的。這種比戰勝對手更難以形容的滿足感，曾經令他一度彷徨。魔界衆魔皆知, 高高在上的魔尊之子重樓, 只對比試有興趣, 高傲淡漠, 任性霸道, 是他給外人的印象。然而這一切，在這個突然出現的人類身上完全行不通。
就因爲她曾經救過他？
不, 不是的。原因是什麼他不想追究，只是現在那個白色身影已經出現在他的生命裡，而且還是一個頭地衝進來，習慣了她的存在的他，只覺得這樣平平淡淡的日子很不錯。
不可抑止地露出個幾不可察的笑容，重樓終於打開了心結，周身的魔力上漲起來，進步之神速令他也不由吃驚。
震驚於力量上漲的重樓沒有注意到冰雨的表情，那是如同看到小丑般的滑稽笑容。
伸手捂脣，冰雨肩膀顫抖不已。雖然說，重樓剛剛剎那綻放的笑容真的很美，不是傳統意義上的美人笑容，那孤傲桀驁中的真心笑容，是另類的震撼人心。可惜，重樓臉上的裝飾實在太有礙市容了，冰雨越想越是激動，終於忍不住口笑了出來。
“重樓，你的黑眼圈很可愛！”
冰雨的一句話，瞬間澆熄了重樓獲得力量的喜悅，早已被忘記的一件事在這麼一個時刻被提起，重樓的心鬱悶不已。罪魁禍首是誰？所謂的黑眼圈到底拜誰所賜？這個沒眼色的女人難道不知道魔族身體自愈力不錯，根本沒可能有睡眠不足引起的黑眼圈嗎？
想到這裡，重樓的臉色不怎麼好了，紅眸裡閃過一道冷芒，語氣也是冰冰涼涼的，“這是你弄的。”
“什麼？”笑聲一下子停住，冰雨大睜着黑眸，無辜純潔地看向重樓，“什麼時候的事？”
看她的樣子不像假裝不知道，重樓移開視線，冷冷說道，“昨晚。”
“噢！該不會你想對我不軌，我的身體自我防禦吧？”誇張地大呼小叫，冰雨說完之後還反射性地用手抱胸，一副遇到色狼的小姑娘模樣，虛僞的表情令對面的重樓暗暗咬牙。
“你說什麼？”陰森森的語氣，黑沉沉的臉色，重樓小心地控制住出手的欲|望，紅眸兇狠地瞪着這個無中生有，惡人先告狀的女子。
就算是想不軌，也是她對他不軌！多天相處就被吃了無數豆腐的重樓想起那些不堪回首的日子，只覺得他是多麼的偉大，多麼的善良。昨晚他見她口中喃喃，以爲她發噩夢，好心過去一看，結果收穫一個拳頭！
念及此事，重樓的臉色越加陰沉，身邊的氣息是可以令人自殺的冰冷。
“開個玩笑而已，別當真。”相處已久，早知道重樓臨界點在哪裡，感受到無邊的冷氣，冰雨識時務地撇過這個話題，可惜一轉眼又故態復萌，走到重樓面前，在他戒備的眼神下捧起對方那張被她點綴了黑圈的臉，貓哭老鼠地笑道，“真可憐~”
“……”嘴角一抽，重樓看着她越加無賴的行徑，反省是否應該給她點教訓。只是看着那雙墨玉般的眼眸，內心就是泛不起半點怨氣，只能外強中乾地說道，“這麼一句就想揭過？”
“不。”正氣凜然地說道，在重樓以爲她難得醒悟的時候，冰雨花癡的眼神直直看向對方，“重樓，你一定要保留這個證據，這可是我對你感情的證明啊~”不是有句話，叫“打是情，罵是愛”嗎？她真的很欣賞重樓黑眼圈的造型的說~風涼地說着事不關己高高掛起的話，冰雨日行一例地摸了摸那頭張揚的紅髮。
“別廢話了。”一把打開冰雨的手，重樓淡淡地留下一句話，往山洞外走去。
“是。”得令般地一敬禮，重樓沒有看到的背後，冰雨耍寶的表情很是討打。
······我是兩人打架的分割線······
紅白身影交錯，紅藍色的魔力將周圍映襯地華麗異常，炫目的攻擊引發的是地動山搖的效果。
如同以往無數個訓練一樣，冰雨打到一半就停了下來，“重樓，不打了。”
悠哉遊哉地整理微微凌亂的衣裙，冰雨看着重樓一言不發地收手，之後就死死地瞪着他掌中那個如水紋盪漾的紅色魔力光球。
仔細觀察了下，嗯，狂暴，壓抑，令人膽顫的渾厚魔力，和它的主人非常相稱的氣息。鑑定完畢的冰雨卻突然生出一種奇怪的感覺——好餓。
狐疑的眼神跟着盯住那個光球，冰雨心中糾結不已。
她是人類吧？重樓說過很多次，她是人類，但是爲什麼看到這個濃縮的魔力球她會有食慾？難道，她已經被魔族同化，變得可以以吸收靈力魔力的方式來填肚子？
“怎麼了？”重樓淡淡地問道，話中的淺淺卻不容忽視的擔憂。很少見她表情嚴肅，當然，除了玩人的時候。
聞言，冰雨移開視線，然後瞬間墨瞳微瞪，只因她這時候才發現，重樓脖子兩邊竟然多了兩個張揚玄妙的圖騰！紅色的頭髮，紅色的眼眸，加上兩個紅色的圖騰，火焰的顏色就好像生來就爲了凸顯重樓一樣，將那種孤傲而冷漠，凌厲而桀驁的氣質渲染得淋漓盡致。
然而，儘管那冰冷的氣息是那麼的令人難以接近，重樓淡淡擔憂的話語讓冰雨回神，直截了當地問道，“你脖子上的圖案是什麼？”
微揚劍眉，紅眸裡激動的神色一閃而過，緊接着又是平靜無痕，“魔紋，魔族成長的標誌。”踏過某個界限，魔族的力量就會日新月異，突飛猛進，恐怖的速度讓無數魔族狂迷，只是這樣的機遇很難得，而且因人而異。想不到還不到二百歲就被他遇到，該說是好運嗎？重樓心中暗暗想到。
那還真的挺好看呢，魅力倍增。冰雨心中暗喜重樓的變化，接着提了一個讓對方百思不得其解的建議，“重樓，我們來玩吧！”
“玩什麼？”訓練時精神不集中，玩的時候就清醒異常，對冰雨這種貪玩的性格無奈，重樓指了指周圍，示意對方，“這裡是魔界，沒有玩的地方”。
“我們來打雪仗吧！”冰雨墨瞳一轉，光華流轉，耀目的笑容令景色一下子暗淡下來。
打雪仗？什麼東西？一心撲在修煉比試上的重樓疑惑，然後在看到周圍變化的時候，那困惑的眼神變得有多鄙視就有多鄙視，“你不覺得自己太無聊了點嗎？”無聊到用魔力降雪的程度。紅眸中滿滿的是不解和無奈。
被兩人訓練所致變得破敗不堪的地面白茫茫一片，輕如鵝毛的雪花飄飄揚揚，寒風凜冽，百物皆寂，瞬間變成冰天雪地的一片天地裡，只有一白一紅兩個身影。
“覺得啊，所以才弄這個來玩啊！”清脆如銀鈴的笑聲，冰雨一副理所當然的模樣，自得其樂地拾起一團雪，握緊，向前一扔，“看招！”
“啪”聲清脆，正中目標，雪屑下落。
“你……”伸手撥開掛在眼睫的雪花，重樓臉色再次不受控制地陰沉下來，紅眸裡血色蔓延，可比西伯利亞寒流的氣息和着寒風，使得周圍一時之間冷到極點。
“不能怪我哦，是你注意力不集中！”壯麗的白色天地裡，冰雨笑得璀璨，墨瞳裡如星輝匯聚，煞是讓對方心跳停頓一下。
抿了抿脣，怔怔地望着那個和雪景混爲一體的白色身影，重樓微眯紅眸，掩下的是不懷好意的冷光。“好，玩就玩！”語畢，報復性地還以一擊，勾起的風中伴隨如海浪的雪花撲向前方的女子。
“啊，你耍賴！有哪個人扔雪球會用魔力的！？”愣愣地硬是被雪海覆蓋，捂着鼻子的冰雨哇哇大叫。
“我又不是人類。”重樓一成不變的表情下，心裡卻是滿滿的笑意，鎮定自若地指出冰雨話中的錯誤之後，俯身捉起一把雪，趁對方不注意的時候再次得手。
靈敏地避開第三次攻擊，冰雨狠狠回以一個超速的冰硬雪球之後，掩面悲嘆，“重樓，就算你不是人類，打雪仗的基本常識也沒有嗎？可憐的娃啊~只會修煉不會玩的人，是長不大的~”
無語地看着這個幾次欺負他身高問題的女子，重樓鬱悶了。
魔族本來就成長緩慢，即使突發得到某些天材地寶，或者得到某些魔力暴漲的機遇，成長的速度也是快不到哪裡去，這樣的話，她能夠陪他到什麼時候？不是修魔者，也不是修仙者，她特殊的能力讓他微微擔憂。如果她真的像個正常人類，他還有辦法令她延長生命，但現在……
不是閒話家常的普通話題，這個問題糾結在他腦海裡已久，現今再次被提起，重樓只覺得剛剛微悅的心情消失無蹤。
只是，冰雨沒有給他太多的時候去糾結，鋪天蓋地的雪球迎面而來，重樓只能將心事壓下，逃避性質地和她玩了起來。
雪地裡，兩人幼稚地你扔我一個雪球，我還你兩個，總之就是互不相讓，僅憑身體的反應展開了一場無冕的戰鬥。
追追逐逐，收斂魔力，毫不客氣地互扔雪球的後果，就是兩人呼吸不穩地癱坐地上，白色的雪面彷彿綻開了一白一紅兩朵花。
飛雪揚揚，冰雨撥開散落眼前的黑髮，轉眸看向身邊的重樓，那紅色眼眸在白色的世界裡耀目非常，熠熠生輝間，俊美的臉容攝人心魂的魅惑。墨瞳朦朧地看着這雙如漩渦的紅眸，冰雨淺淺一笑，如雪後初霽的晴空，“重樓，你有沒有發現，現在的你多了人情味。”
紅眸微轉，重樓回首看向身邊的冰雨，白色的衣裙，黑色的長髮，分明的顏色下，有着乾淨的笑容，彷彿黑夜中的陽光燦爛奪目。不可否認，不開玩笑不搞怪的冰雨有着魔族女子都難及的美麗容顏，看破紅塵般的墨瞳更是爲她增色不少。
一瞬間，重樓微微失神，這是一個讓他日後回想起來，仍會淡然一笑的眼神對望。
只是……什麼叫人情味？魔族需要這個嗎？
不知道重樓心裡想法的冰雨，很是沒心沒肺地自戀道，“所以，快來感謝我吧！我是挽救兇殘的魔族小朋友重樓的救世主哦~”
這下，什麼氣氛都破滅得乾乾淨淨，重樓懶得理她，背過身來，看風景去。
一時之間氣氛沉默下來，然後，婉轉動聽，伴隨淡淡哀慼的歌聲響起。如臨仙境的曲調，震撼心靈的旋律，女子口中清脆的嗓音在風中飄蕩，悠悠傳出山谷。
神色複雜地回眸看着冰雨，重樓心中思緒如潮，悶悶的感覺如海水擊石，引起驚濤駭浪。她不是說失憶了嗎？歌聲如此悲婉，是想起了誰嗎？
“Ne，重樓。”突發奇想唱完一曲的冰雨，並不知道她又擾亂了重樓一池清水，問出了一個後知後覺的問題，“按理來說，魔界中能人不少，爲什麼到現在還是看不到追兵？”期待的眼神看向對方，冰雨閃亮亮的墨瞳將她好鬥的本性展現出來。
“你嫌命長嗎？”竟然一臉興奮，比他更期待比鬥。懶懶地站起身，重樓一甩衣服上的雪屑，淡淡地回眸看着冰雨，“不知道。”
這是多麼淡定的表情啊~心中感嘆的冰雨繼續問道，“難道你就不好奇？”
“管這些幹什麼？來一個殺一個，來百個殺百個。”理所當然地說出心中的想法，重樓最看不慣的就是唧唧歪歪，婦人之仁的做法，一臉殺氣地問道，“這樣不好嗎？”
“不，很好……”喏喏地回了一聲，冰雨恍惚的墨瞳沉醉地看着對方，在重樓汗毛直豎的一瞬間，尖叫起來，“重樓！你帥斃了！用剛剛的表情語氣說一次‘我愛你’吧！”說吧說吧，她很想聽啊~心裡小人扭扭捏捏，冰雨半是害羞半是期待地望向重樓。
“哼，無聊。”冷冷一哼，重樓將微微紊亂的氣息壓下來。
“答應我吧，答應我吧~”不達目的誓不罷休，冰雨捉着重樓的手搖來搖去，幼稚得就好像纏着媽媽買糖吃的小孩。然而，之前魔力逸散開來，微微疲倦的後果伴隨的是更爲靈敏的預感，冰雨鬆開手，拉着重樓後退一步，冷聲狠道，“誰？”
除了風聲雪落聲，雪地裡一片靜謐。
爲那隱藏之人功力的深厚暗暗吃驚，兩人心有靈犀地對着某個角落攻擊，冰雨更是毫不客氣的厲聲說道，“那邊老鼠，出來！”
“別動手，我只是路過的。”蹣跚地避開兩人的攻擊，一身黑衣的藍髮男子笑容可掬地作了一禮，溫聲細語地說道，“那個，如果不介意，能不能讓我在這裡宿一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