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八章·蓮花杯之仙劍4——鷸蚌相爭
踉踉蹌蹌地逃出醉花蔭, 某個不小心看到一些在這個時代屬於限制級畫面的瓊華弟子,深深吸了一口氣,摸了摸紅撲撲的臉頰, 心裡卻仍是蹦蹦直跳。
誰料, 還沒等他緩過神來, 就和一個徐徐而來的冷麪男子不期而遇。
“玄、玄、玄霄師兄!”震懾於眼前之人強勁氣勢的瓊華弟子結結巴巴地開口, 手忙腳亂地行了一禮。
眼角掃到這個同門身上的紅色花瓣, 玄霄微微掩眸,語氣淡淡地問道,“何事如此慌張?”
“呃……”張了張嘴, 皺着眉頭的瓊華弟子吶吶道,“天青師兄他、他……呃……”
“有話直說, 吞吞吐吐成何體統!”冷冷哼了一聲, 剛和三個長老虛與委蛇的玄霄皺了皺眉, 幾乎失去耐性去聽這個弟子的話,只是其話中提到的人讓他不由注意了下。
眼看那個弟子臉色變來變去卻不發一言, 玄霄正想移步思返谷赴約,就被一句算不上是什麼好消息的話語定住腳步。
“天青師兄和一位師姐在醉花蔭私會!”一口氣將三思之後的話吐出,瓊華弟子忍不住爲身邊的冷氣打了個顫,稍作一禮掉頭就跑。
這樣的話,起碼天青師兄不會再次被罰到思返谷, 玄霄師兄應該會告誡一下的……如此想着的瓊華弟子, 跑着跑着回身看了一眼, 差點以爲眼花。
只見原本通往醉花蔭的道路上, 那個氣勢逼人的男子早已消失。
······我是馬甲君COS瓊華弟子後的分割線······
收斂好因那句話而起伏不定的心情, 玄霄匆匆忙忙趕到醉花蔭,身子一頓, 微瞪雙眸,難以置信地看着兩個熟悉的人影相擁熱吻。
如同畫卷般動人心魄的場景,卻幸福得讓他感覺刺目異常。
“雲天青——!”冷峻的聲音不由從薄脣溢出,仿若九天雷劫般將兩個沉醉中的人喚醒。
正對玄霄的雲天青,看着那張俊臉前所未有的陰沉和冰寒,不由怔了怔。意料之外又情理之中的會面,讓因爲親吻而產生的熱度漸漸退卻,只餘淡淡的溫度縈繞身側。
只是,心中早已有衡量,雲天青掃了眼懷中若無其事一臉淡然的女子,環在她腰間的手不由一緊。這就是傳說中的“泰山崩於眼前而面不改色”嗎?還真是冷靜啊,冰雨……
臉上露出一個雲淡風輕的笑容,雲天青漫不經心地揚手打招呼道,“喲,師兄。”
如此無心無肺的反應,不但讓懷中女子挑了挑眉,也讓對面的男子臉色越來越難看。
忽略掉些微做賊心虛的心理,雲天青摸了摸後腦勺,臉上表情正經了一些,垂眸看着懷裡目露鼓勵眼光的冰雨,心中無奈嘆了一口氣,用一種開玩笑般的語氣說道,“下次我會注意場合,師兄你就別說教了。”
毫無異樣的語調,說着毫無異樣的話語,雲天青無視那幾可結冰的視線,眯着眼睛將頭靠在冰雨頸側,曖昧到極點的擁抱姿勢。這麼說的話,師兄會知難而退嗎?
微不可見地蹙了蹙眉,玄霄靜靜地看着冰雨,看着她無動於衷,或者說是理所當然並樂於其中的模樣,眸色不由暗淡了下來,縱使掩飾得很快,也被一直觀察他的雲天青察覺半分。
“你們還想抱到什麼時候?不打算給我個解釋嗎?”眼底劃過一道銳光,玄霄微微閉上眼,掩下玄炎閃爍的雙眸,努力壓下快要暴動的靈力,狠聲說道,“不然,就讓這裡成爲歷史好了!”
“師兄……”感受到那森冷的寒意,無奈的情緒從眼裡流露而出,雲天青掃了眼仍然沉默是金的冰雨,深深感受到一種被拋棄的錯覺。
誇張地做了個鬼臉,雲天青揮了揮手,“師兄,火氣不要那麼重!之前沒說清楚是我不對。”語畢,狀似無意地偏了偏頭,湊到冰雨耳邊輕聲低語,“你也太沒義氣了吧,真要我去試一試嗎?被羲和砍到可是很痛的!”
“不……”冰雨眼神複雜地看着眼前的兩個男子,其實,被玄霄冷聲喝止的時候,她也是微微忐忑。
如果是平時和雲天青嘻嘻哈哈的打鬧,冰雨還可以敷衍過去,就說這是朋友情誼啊同門之愛啊等等。然而,她可沒有忘記剛纔因爲故意看戲而忽略身邊的環境,此刻的她心底被四個大大的字佔據了——捉|奸在場。
而且,聽着玄霄這麼嚴肅地一字一頓追問,她無比清晰地感受到那低沉的聲音裡有着什麼樣的壓抑。本來還靈氣四溢美如夢境的醉花蔭,也因那冷凝的氣氛而變得蒼白無味,籠罩着一種讓人不舒服的氣息。
更何況……鬆開擁住雲天青的手,冰雨擡眸正視玄霄那張沒有絲毫暖意的臉,她真的很討厭這種低氣壓。雖然之前她是想過要看戲,但如果事情脫離了掌控,那就不能用看戲的心態去對待了。
墨瞳微斂,長長的羽睫遮住浮現在眼底的冷芒。玄霄的反應也很奇怪,這已經不是第一次了,爲什麼明眼人一看就知道是她主導的曖昧場景,結果卻每次都被玄霄質問天青?難不成……他一早就知道某些事?還是她給他的印象實在太好,以至於犯錯的人是她,也被玄霄心中的印象開脫了?
咳咳咳,當然,最後的猜測是沒可能的,玄霄一早就知道她劣跡斑斑而且超級喜歡看美人。只是現在這種劍拔弩張的氣氛,以及之前那一瞬間的畏縮,她真的不喜歡啊。
驀地擡起眼,拋開腦中所有的思緒,冰雨撩了撩散落在耳邊的髮絲,彷彿什麼事也沒有發生一般,脣角帶笑,拍了拍身前男子的肩膀,脆聲調侃道,“天青,這是組織考驗你的時候了!你不入地獄誰入地獄呢?”
囧||| 本想回答“誰愛入誰入”的雲天青,注意到冰雨眼中的認真,暗自慚愧一下已經下決心的自己畏畏縮縮。
正了正神情,擡眸直視玄霄,此時的雲天青帶着少有的嚴肅和認真,語氣誠懇地說道,“我喜歡冰雨,所以,請師兄你……”
“你想我將姐姐託付給你?”
男子的嗓音冰冷絕然,帶着一股壓迫和凝重。
玄霄本就白皙的臉上沒有絲毫暖意,微微掀起眼瞼,泛着紅光的黑眸緊縮,眼神冰冷地看着對面之人。
雲天青微微一笑,任由玄霄的冷眼相待,原本的忐忑遊移畏縮通通消散,眼裡餘下的全是志在必得,“是的,師兄。”
自第一句話開始就沒有好臉色的玄霄,聽到這句堅決的話語,眼底的堅冰更是延綿千里,冷漠的視線落在雲天青身上,越看體內的靈力越是躁動不已。
這個一身灑脫、舉止隨意的男子,曾經是他在瓊華唯一承認的夥伴。同樣的以挑戰他的反應爲樂,同樣的視禮法於無物,無意中爲他孤寂的等待帶來一絲溫暖。然而此刻,以前看得順眼的地方,他卻覺得無比刺眼。只因爲這個唯一的朋友,正在向他索要心中之人。
直視着雲天青的深邃眼眸猛然合上,緊張的氣氛頓時充斥整個醉花蔭。
讓人窒息的壓抑中,玄霄沒有半點溫度的嗓音打破沉默,淡淡的一句話飄散在靜寂的空氣中。
“你不適合姐姐。”
“何以見得?”雲天青神色淡然,雙眸看似平淡無波,疑慮卻盤亙心底。他以爲,玄霄師兄會一言不發喚出羲和將他斬殺當場。
“你個性頑劣。”眸中的火焰漸漸退卻,玄霄淡淡回道。
疑惑之色更濃了,雲天青垂眸看向那個凝視玄霄的女子,滿不在乎地說道,“這不就正好和冰雨相配?”
詭異地沉默了半刻,玄霄心中不得不承認此話的真實性,壓下涌上心頭的怒氣,微啓薄脣,“你和姐姐只認識了一個月。”
“愛情是不分時間或者距離、性別或者年齡的。”環抱雙手如此回答的雲天青,得到兩道熾熱的視線。
要不是覺得此時沉默是金爲妙,冰雨早就大嘆一聲“GOOD JOB”了。想不到天青的想法如此超時代啊~這樣的男子,真是得之,我幸,不得之,我搶!
咳咳,當然,發表如此宣言的她心知,如果眼神能夠殺人的話,雲天青早被玄霄燒成骨灰。瑰麗的墨瞳瞄了瞄對面男子的眼眸,冰雨脣角劃出一道淡淡的弧度,清幽而恬靜。
氣氛再度沉寂下來,飛揚的紅色花瓣如常隨風而下,迷了人的眼,亂了人的心。
玄霄背對醉花蔭的入口,輕垂眼睫,表情淡漠,然而那幽邃的黑眸深處縈繞着濃濃的不悅以及煩躁。
微微啓脣,冷魅的嗓音中透着一絲隱隱的壓抑,玄霄輕聲說道,“你喜歡的是夙玉。”
這一次,雲天青沒有立即回覆,忐忑不安的視線落在冰雨身上。讓他首次覺得沒有孤軍作戰的是,他沒有看到任何懷疑的神色。(作者:她早就知道了,你還捂着當作秘密……)
半晌,雲天青微微一笑,帶着釋然和肯定,對着玄霄冷凝的面色淡淡說道,“那已經是歷史,是過去式。”雖然這點的確讓他擔憂了很久,在他印象中,現在心中之人眼裡是容不下一粒沙的。
“是嗎?但是……”不置可否地輕扯脣角,玄霄狀似如常的冰冷神情帶着淡淡的不屑,沉鬱得透不了一絲光芒的眼眸深處隱隱有着嘲弄,似笑非笑地吐出一句話,“姐姐愛的是我。”
冷俊的臉龐上帶着一種肯定的神色,語氣透着無比的堅定,這樣的玄霄,這樣的話,讓雲天青覺得心臟被猛然一擊,微瞪眼眸看着冰雨,不知道應該怎麼回答。
沉默,絢麗的醉花蔭頓時陷入一陣令人窒息的沉默當中。
玄霄這句話一說出來,空氣裡彷彿有什麼東西在壓抑着呼吸,雲天青原本還握着冰雨的手,此時難以自已地緊了緊,白皙的手背上青筋泛起,指骨分明。
就像是被截破最後紗一般,矛盾的中心被暴露出來,雲天青雙脣動了動,又緊緊抿上。鬆開了捏緊的手,指節卻早已泛白,愣愣地看着身邊的女子,眼裡有着說不出的神色,“冰雨?”
“噔噔噔噔~”相較於玄霄的堅定雲天青的驚異,冰雨的神色簡直是平靜到讓人牙癢癢,還狀似心情不錯地輕哼起命運交響曲。
“玄霄沒有說謊哦~”隨意地靠在一棵鳳凰花樹下,冰雨微微擡頭,雖然是仰視着兩個高大的男子,氣勢卻一如既往的強大,不落於人下的高傲和漠然,紅脣微啓,一派自然地說道,“但是……我也沒有說謊。”
念及重歸仙劍時的對話,念及魂片迴歸後的夢境,冰雨不再束縛她的想法,墨瞳流光溢轉,那張得天眷顧的臉絕麗得讓人屏息,音調低沉,語氣決絕地將一切攤開,“我愛的人裡面,也有你,天青。”
刻意的暴露讓人更加看不真切,那雙魔魅的眼眸有着深沉的暗色,唯有那完美的紅脣勾勒出的弧度將女子的思緒透露。
彷彿從來沒有認識這樣的冰雨,雲天青的臉僵硬了一下。
印象中的她,即便是在騙人,也是如此的自信和肆意,雙眼靈動,笑容清淺,讓人不由自主地跟隨她的心意。而此刻,他卻深深希望,這一次的對話只是她又一次胡作非爲的玩笑,再過一時半刻這個女子就會恢復若無其事的表情,在別人滿腹無奈中說着“騙你的”之類的話語。
然而安靜的空氣中,傳來的並不是雲天青希望的話語。
“你們都在我這裡。”指了指胸口的位置,冰雨紅脣勾出優美的弧度,凝視二人的眼神越加的深刻,語氣真切,表情認真,“我剛剛說的,全部都是真心話。”
沒有再問什麼,也沒有再說什麼,雲天青就這樣默默地看着面帶微笑的女子,周圍的一切彷彿都已靜止,唯有一收一縮的心臟,在彈唱着不知名的旋律。
清風拂面,帶來了誰的低語,誰的哀傷?
紅葉紛飛,淡香撲鼻,冰雨看不清雲天青的想法,只知道他的心並不如表情的平靜,那雙深深鎖住她的眼眸,讓她沒有再多說什麼來畫蛇添足。
同樣,冰雨也看不清另一位男子,只感到莫名的緊張,皆因那張無可挑剔的臉上掛着醉人的淺笑,伴隨着讓人膽寒的笑意,而平日深邃的墨黑眼眸,此時有着隱隱的暗紅掠過。
冰雨知道,那是羲和和他的靈力暴動所至,玄霄氣炸了——從那雙變得陰沉的眼眸裡冰雨得出如此結論。
雖然很微小,但她就是可以從玄霄眼裡察覺到期間所醞釀的瘋狂和殺意。要不是早在吊墜上做了手腳,現在的玄霄很可能已經揮動着羲和來個大爆發了吧?
即使不再是曾經遊戲裡的人物,眼前這個桀驁的男子還是如同當初一樣,我命由我不由天,堅定於自己選擇的道路,高傲得不容絲毫後悔。
這樣的人,一定很不滿吧?付出了十幾年的感情,得到的卻是她這樣的回報。
眸中泛起淡淡的漣漪,墨瞳微掩,波紋隨之消散,冰雨神色莫名。要是換位設想一下,如果她是他,此刻一定不管三七二十一,拿着羲和先將她腦袋砍開,看看是否哪裡搭錯線,竟然在前一晚信誓旦旦地許諾,第二天就和別人膩膩歪歪。
在冰雨感同身受地換位思考,難得爲她不顧一切的做法慚愧幾秒的時候,玄霄的笑容換了下來,變得滿臉冷酷。
“姐姐。”對上冰雨滿是疑惑之色的雙眸,玄霄一臉狂傲,用凌駕於一切之上的冰冷語氣緩緩說道,“這個不是可以開玩笑的話題,沒有下次。”
什麼?冰雨一聽,臉上的淺笑微斂,墨色的眸底流轉着不爲人知的深沉,彷彿一片葉子就可以掀起無數波瀾的平靜。轉頭看向垂眸不語的另一名主角,紅脣輕啓,“那你呢?覺得我在開玩笑嗎?天青?”
表情微僵,雲天青心底抽痛的感覺難以掩飾,恍惚間又看到那個初次見面就口出狂言的女子,眼神平靜而肆意,不容抗拒的霸道。
輕輕合上雙眸,緩緩睜開,對着靜待回答的女子,雲天青艱澀地說道,“……不。”縱使他如何自欺,此時也沒有逃避的餘地。
“是不是玩笑都好……”冷凝的雙眸閃動着決絕的光芒,玄霄第一次有種恨她的錯覺,最終只能深深看了眼冰雨,眉目間是極致的忍讓和冰冷,狠狠咬牙道,“二選其一,有我沒他!”
話音一落,腳下一轉,乾脆利落地縱身離開醉花蔭,頭也不回地消失在漫天炫紅中。
沒有想到以這樣的結尾收場,冰雨微不可見地聳了聳肩,彷彿丟失了一半力量般頹了下來。
心中有些不舒服,然而轉念一想,這樣的場景是避免不了的,她幹嘛要繼續在這種奇怪的負罪感中沉溺下去?俗話說得好,有一就有二,將來還有哈迪斯和薩菲羅斯和他們的見面,這一次就當做是演練好了。
刻意忽略了心中淡淡的酸澀和愧疚,冰雨收拾好負面的情緒,綻放一個大大的笑容,回身面對靜立原地的另一名男子。
這一刻的雲天青,面容沉靜了下來,默默地注視着玄霄消失的位置。
良久,揚起了慣有的笑容,一雙沉默的黑眸定定看着神色依舊的女子,雲天青淡淡說道,“我想一個人冷靜一下。”頓了頓,說不出什麼意味的聲音在空氣中迴盪,“你不會放過我的,對嗎。”
疑惑的問句用肯定的語氣道出,冰雨卻明白這句話裡的無奈和糾結。
絕麗的面容揚起一抹邪魅的笑容,子夜般的墨瞳泛着狩獵般的光芒,“是的呢~”
冰雨越看越覺得這位與衆不同的男子是她的菜,如果不是情況特殊,她真的想將他介紹給哈迪斯看看,到時那個寵她寵得沒天理的男子一定會笑着說“姐姐你喜歡就好”。
將獻寶的想法撇到一邊,冰雨輕輕揚手橫揮,掀起地上陣陣殷紅花瓣。
欣賞着眼前如夢似幻的景色,冰雨深深吸了一口氣,“這是你早就答應我的了,親愛的天青。”語調微微一轉,未完的話語接着從紅脣溢出,“不要逃哦~否則……我會怎麼做呢?天青,你猜猜,你知道我是什麼樣的人吧?”
語畢,執起雲天青的手,指尖摩挲間在那冰冷的掌心刻下一個瞬間隱沒的印記,冰雨若無其事地擡頭,微笑着靜待迴應。
雲天青看着那雙泛笑的墨瞳,只是他也注意到,那裡的笑意並沒有到達眼底。儘管早已有幾分心理準備,雲天青此刻聽她用這樣的語氣說出這樣的話,依然有着幾分恍惚。
“呵呵,冰雨,知道嗎?”微微垂眸,雲天青移開被緊捉的手,忽略掉些微的異樣,輕啓雙脣道,“你的話對愛你的人來說,是那麼的傷人。”
“我知道。”大大方方地承認,冰雨一副自豪的模樣,理所當然得很,“但是,像我這樣的人,你打着燈籠都找不到第二個哦,所以,天青你可不能放手!”
無力張了張嘴,沒有說出一句話,雲天青視線不由停駐在沒有絲毫異色的臉上,心底掠過一句無力的話語,人生若只如初見……
如果可以選擇,他還會不會答應和她一起回瓊華?會不會避免了這次的心煩意亂?只是他也瞞不過自己,這段日子裡伴在這個女子的身邊,三十幾天的時間竟然摧毀了多年築成的心壘。
並非沒有懷疑過這只是一時的意亂、難得的錯覺,但是心底的感覺騙不了他,否則,他何需多次自欺欺人?
她是知道的,知道他的心事,卻一直以遊戲的方式旁觀,連開口騙他都不屑。而他,被人糾纏,明知有問題還一個勁地栽進去,真的不是一個傷心可以形容得了。
原地站了一會兒,雲天青發出微不可聞的嘆息聲,緩緩背過身,沿着原路一步步走出,遺留一道淡得幾乎化煙的話語輕蕩在空氣中。
“給我點時間。”
······我是分割線······
醉花蔭,鳳凰樹下。
冰雨定定站着,無言地看着漸行漸遠的身影,沒有攔阻。
她沒有想過,在這個規矩森嚴的古代,雲天青竟然間接妥協了。該說她RP超標嗎?嘛,說不定她還真的是RP超人呢!主角光環無敵!
胡思亂想中,一道不知從哪兒來的風將冰雨的裙腳吹起,微微的涼意讓飄散的深思回籠,沉默地注視着身後的熒光。
“你爲什麼要如此傷他?”空中隱隱約約傳來一道哀怨的女子嗓音,婉轉動聽,有着說不出的氣質。
“他?玄霄嗎?那……你呢?”看向被她靠着的鳳凰花樹,冰雨輕輕挑眉,笑得一臉詭異,“你爲什麼不將心意表露出來?就因爲仙凡有別?”
“我、我……”隨着熒光消散,女子纖細的身影漸漸清晰,卻未能回答冰雨的問題。
“我和你不同,沐風。”微垂眼眸,冰雨語氣淡淡。
“……此話何意?”
“神仙也會有隕落的一天,而我卻沒有。”轉眸看向徐徐而落的豔麗花瓣,冰雨嘆息般地呢喃,“生命太過漫長,我只是,想要多幾個人陪着我而已。”
神族的生命太過長久,而她這種逆天的神族,生命更是無可估計的漫長。
就好像希臘諸神一般,很多神祗都會找多個伴侶,而她這一系的,更是如此。
隨着魂片的收集,被封印的某些記憶彷彿拂去塵埃的書本,一頁頁向她展示着既定的未來——不能消散,只能永存在世間,看着手下一個個世界從孕育到死亡,看着身邊一個個熟悉的臉孔從青春到衰老直至化爲煙塵。
她已經明白,爲什麼諾維要她到處穿越,只因到了那個時候,不管她願意還是不願意,爲了維持各個世界的平衡,她都只能呆在無限空間裡,永生永世。
如果只有彼此兩個人的話,她頂多保證千萬年不變,然而,隨着時間的推移呢?如果她厭煩了那個陪伴已久的面孔,難道就要仿效諾維一樣,到處找戲看嗎?好吧,說不定那個時候的她真的會如此,但是此刻……
濃密的羽睫垂下,陰影掩蓋了淡淡的悲傷。
“沐風,我只是害怕了而已……很自私的做法,對吧?”
所以,纔會殘忍地拉着喜歡的人一起,面對無邊的空間,以及永恆的時間。
······我是分割線······
瓊華,禁地。
炙熱的劍氣肆意蔓延,在堅硬的冰層上留下道道深刻的劍痕。地面彷彿承受不住越加狂亂的靈力,沿着縱橫交錯的刻痕分崩離析。
凝冰似的眼眸倒映着張揚的火光,裡面卻沒有絲毫溫度。
曾經,他無力阻止她的離開,那一抹在空氣中淡化的身影是他夢魘的來源,心如刀割的疼痛。
他不想放手,固執也好,妄想也好,他只想她留在他身邊。
同樣的契約者,不得不說他的運氣比其他人好,知道可以改變的方法,卻不想原來一切都只是他的癡心妄想,那個女子要的不只是他,本以爲滿滿的心原來還有其他人插足的餘地!
死死地握住赤色長劍,洶涌的靈力源源不斷地向手中的羲和涌去,然而,那瘋狂舞動的玄炎卻宣泄不了心底的壓抑。
他知道剛纔一走了之的做法可能是白費的,但這些年的等待和努力,他不想放棄!不想再一個人留在孤獨的世界裡,看着世事變遷,看着滄海桑田,卻無能爲力去阻止她投入他人的懷抱。
瘋狂也罷,魔障也罷,他自己也不知道,爲什麼可以這樣執着於一個人,明明知道在別的世界裡,她絕不會心靜如水,卻還是如此無可奈何地陷了下去。
那些感情是他幻想的嗎?是他爲自己虛構的夢嗎?爲什麼要醒得如此快?只能說,美夢太好,也太脆弱,經不起她的一言一語攻擊,就已經破碎零落。
赤色羲和的劍身上,古樸的銘文如同掙脫困錮的兇獸,嘶鳴着要毀滅一切。
【不選擇第二個契約?同樣的主宰自己的道路,斬斷命運加諸的鎖鏈,君臨天下遨遊四方,第二個選擇比較好哦。】
【第一個。】
【放手一搏?哼哼哼哼,我真想知道,當她得知你今天的話時會有什麼樣的表現,哈哈哈……】
【無聊。】
【呃……算是吧,誰叫我們無聊呢……那麼,你慢慢努力吧。契約成立!】
模糊的記憶逐漸清晰,從沒有想過心境突變的情況下,封印的話語會再次迴盪於腦海。這個契約……她應該還不知道吧?
手上的羲和火光跳躍,明明滅滅中有着淡淡的陰影,玄霄沉鬱的眼眸凝視着地下的裂痕,直至一個紋路繁複的契文漸漸浮現在越來越淡的眸底。
指尖拂過劍身上的玄妙銘文,輕輕一按,跳動的火焰沉寂下來。
時光把人拋,一個月的時間沉沒在漫漫長河中,無聲無色。
黑髮的男子靜坐在堅冰之上,熾熱的靈力不斷從四方八面涌來,縈繞身側的濃郁靈氣讓火光中的男子如謫仙般飄渺,俊逸的臉上那雙幽邃的眼眸緊緊閉合,看不出曾經有過的瘋狂。
然而,看着這樣的男子,手執綠色玉璧的來人面上露出一抹黯然,認真而緊張地注視着對方,小心翼翼地喚了一聲,“師兄……”
壓得極低的聲音,彷彿生怕說重一點就引發驚濤駭浪。
面無表情地緩緩擡起頭,玄霄睜眸,沒有意外地看見一個熟悉的身影隱沒在火光之下,那是他的“好”師弟——雲天青。
長長的睫毛被突然竄起的烈焰染上了淡淡的金色,在肆虐的靈力下輕輕顫動着,玄霄眸中沉寂一片,如深淵般沉得泛不起一絲波瀾,微啓薄脣,冷冷地道,“你來禁地幹什麼?”
“師兄……”垂下雙手,雲天青早就知道他的到來很可能會給對方帶來失控和狂怒,卻仍然免不了被那毫不掩飾的厭惡態度傷害了,靜謐的眼眸帶着些許哀傷。
從最初的不打不相識,到稍後的屢次打鬧,他都將眼前之人視爲今生的兄弟,而今後,如無意外……不,應該說沒有意外,他們應該如那個女子所言的,會“好好相處”吧?
勉強壓下心中的萬千思緒,臉上重新揚起以往的灑脫笑容,深邃的眼眸也變得清澈,再也看不出縈繞了一個月的憂傷和沉痛。
緩緩漫步到玄霄身前,雲天青定定地觀察着對方的神色,“我來這裡,是想告訴師兄你,我決定繼續下去。”眸中帶着釋然,薄脣微抿,那神色卻是十足的堅定。
是的,他不想再苦思下去了,反正也是做無用功。
真心想一個人好,就是要讓她天天高興——之前的他就是抱着這樣的想法站在夙玉背後,就算那個讓她開心的人並不是自己。
但是,面對那個霸道而自私的女子,這樣的想法就要修改一下了——說不定還等不到他站在她背後,那個女子就一腳將他踢到臺前,然後在他背後捂脣偷笑。
明明應該惱她恨她如此輕率對待感情的,可是在他生出惱怒和恨意之前,那個女子已經成爲他生命中的一部分,不可分割的重要一部分。
眉宇間多了幾分懊惱,同樣也帶着幾分輕鬆,雲天青淡淡一笑,如果,就好像現在一樣,什麼也不考慮,一直向前走下去,把時間一直就這樣持續下去,陪着那個女子體會世間的美好,不也很好嗎?世事,在她面前,從來就如此簡單。
聲音低沉有力,如宣告誓言般鄭重和專注,雲天青直視眼前的男子,一字一頓地說道,“師兄,一起陪她吧。”
“你說什麼?”眸光一凜,似乎剛剛發現他是這樣的一個人,玄霄不可置信地看着眼前一臉淡然的雲天青,握劍的手不由一緊。
沒有回答這個等於否定的問題,雲天青略帶着嘆息的視線透過火光,靜靜地看着玄霄許久,淡淡說道,“只要我們不在意,掌門、長老以及其他人……你認爲冰雨會介意嗎?她會在意他人的想法嗎?”
向前踏一步,語氣卻漸漸加重,雲天青接着道,“你喜歡的,不就是這樣的她嗎?”雖然很不想承認,但這樣沒心沒肺遊戲人間,嬉笑怒罵悠哉看戲的女子,是他從未見過的灑脫和肆意。既可以同等看待一切生靈,也可以冷眼製造殺戮,恣意綻放生命力的她,不正是他們喜歡的嗎?
不恨她的任性,這一刻,心中一切都已放下。只是……被她涉足過的生命,已經沒可能再把握在手中了,唯一可以做的,就是握緊到手的溫暖和幸福。
並不需要讓她困擾,並不需要她的改變。
扇了扇手,將那越加冰冷的視線和越發張揚的火焰無視,雲天青一邊催眠自己那只是暖水啊暖水,中和起來沒有絲毫攻擊力的暖水,一邊在玄霄殺意漸濃的目光下,狀似淡定地將心底的話吐出,“難道師兄你想放棄?還是想殺了我以除後患?”
脣角忽然染上了一絲笑意,雲天青背過身,在逐漸瑩亮的火光中,帶着輕微的嘆氣聲,緩緩道出一句早已埋藏於黑暗角落的話語,“師兄,你可以保證……除了我以外,冰雨心中就再沒有他人嗎?”奢求唯一這種想法,在她面前是行不通的,他們不是早已知道了嗎?只是……一直將這個認知埋藏心底而已。
羲和劍上玄炎仍在舞動,禁地裡的氣溫卻降到冰點。
面上依舊冷若冰霜,玄霄臉上卻浮現一抹淺淺的笑容,讓人不自覺的從頭涼到腳底的寒意從他身上不斷蔓延開來,間接地承認了對方的話,“只要他們消失在這個世界上,不就可以了?”
“傷了她的心,也沒所謂嗎?”半點遲疑都沒有,回身正視玄霄的雲天青,表情和對方如出一轍的冷漠,“而且,師兄你有把握憑一己之力留住冰雨的心嗎?”
玄霄臉上的笑意慢慢收斂,眼中的火光熄滅,重又掉落萬丈深淵般不見任何亮光。
早應該在醉花蔭的時候將這個好朋友毀去的,而不是等他在這裡動搖自己的決心……
反正,只是一堆遊戲數據而已……
幽邃的眼眸輕輕眯起,脣角勾起一個邪異的弧度,冷凝傷寒的氣息渲染開來,玄霄呢喃般低聲道,“不試一試又怎麼知道呢?”
雲天青剛想開口反駁,卻被那蝕骨的殺氣凍住了身體,苦笑着看着熾熱的長劍迎面而來,心底卻有着如釋重負的輕鬆,讓他心慌的感覺。
這算什麼?手背是肉手心又是肉,不想爲難乾脆一死了之的輕鬆感究竟是什麼?他纔沒有輕生的念頭!但是僵硬的身體不聽指揮,難道他真的要享受一把羲和斬的滋味?不要啊!他還想和她好好過日子的!
凌厲而來的長劍突然一滯,差點提前去鬼界的雲天青瞬間清空腦中的胡思亂想。
這個熒藍色的蛋蛋是什麼?
驚異於保護他的結界如此強勁的同時,雲天青轉動着幾乎被凍僵的眼眸,看向身前臉色陰鬱的玄霄。
“這個是怎麼回事?”捉起對方泛着淡淡藍光的手,視線掃到掌心那個熟悉的咒文,玄霄的語氣降到冰點,洶涌的妒意和憤怒差點淹沒神智。爲什麼雲天青也有她的契約?
“我不……”然而,還不等雲天青回話,二人心底同時一陣悸動襲來,毫無預兆的,每一擊都彷彿貼着心絃跳動的悸動。
不約而同轉眸望向同一個方向——五靈劍閣。
身上的靈力躁動不已,玄霄轉頭,和雲天青無言對望。
靜靜傾聽着心底的愉悅聲音,玄霄抿了抿脣,不由得只覺得心中一沉,一種不祥的預感如同洶涌的暗潮,迅猛地將整個心房淹沒,讓人手足無措的感覺。
急步往外走,如以往一樣的統一行動,只因二人感受到空氣中讓人無法忽視的暴動靈力,冰寒,悠久,早已銘記心中的感覺,那是被他們疏遠一個月的女子的靈力波動。
時間具有無窮的魔力,一些人,一些事,其實在一個瞬間,就全然改變,命運的絲線也由此越織越密,交錯縱橫。